第一百六十章 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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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酒噴在了張正的臉上,他卻不生氣,反而咯咯直笑,勸說道,“年輕人,休要惱,從長計議嘛,總會想到辦法的!”
孫宏業哪有心情再聽他消遣自己,“張前輩,酒已經喝完了,話也說完了,我現在就要去妖宗閣要人,怒不奉陪!”
“你此去九死一生,你確定要為了一個女人丟了自己的性命?常言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少年何必在一根樹上吊死!”
孫宏業輕哼了一聲,道,“不是你的女人,你當然會這麽說了!”
張正看他真的要走,也坐不住了,“就衝著你這份一心走到黑的尿性,我決定了,把改進後的‘大日如來真經’傳授於你!也好讓你救人有幾分把握!”
孫宏業聽得又驚又喜,但轉念一想,這大日如來真經一聽就高深莫測,想必也很沉長,等到自己學會了,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他思忖良久,眉頭幾乎擰成了一把鎖芯,張正卻瞧出了他的心思,捋了一把花白的八字胡須,說,“年輕人,你好好想想吧,你這樣去和妖宗閣硬碰硬,可不就是以卵擊石,你的目的是為了把範姑娘救回來,救不回來你去了也是白去呀;不如我們來個曲線救國,我看會更有效?”
一聽張正真的有計策,孫宏業來興趣了。
“怎麽個曲線救國?”
張正用手示意他坐下,但孫宏業焦躁的很,非要站著的聽,他隻好作罷,自己找了塊石頭,坐下了,緩緩道,“你得先考慮林秋離到底想要什麽,她真的那麽在乎什麽玲兒嗎?這個玲兒不過她的一個貼身婢女罷了,死了一個婢女,她何至於怎麽大動幹戈的親自來捉拿人,這虛張聲勢,無非是做給別人看的!而這個別人無非就是你我罷了,等我把‘大日如來真經’傳給你,你再把經法口授與她,立下了大功,將功抵罪,她自然會放人的!”
孫宏業再又從頭到尾想了想張正的話,在草地上來回踱步了幾圈,一陣瑟瑟的秋風吹來,頓時吹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焦躁,頭腦和心裏的霧霾被一掃而過,心裏此時變得跟明鏡似的。
又能救人,又能學習佛門高深的經法,孫宏業喜不自禁之餘,又強製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坦言道,“前輩,首先說明,我可沒有和林秋離竄通,我是真想救人,並非用苦肉計誆騙你的經法的;不過話說回來,你我非親非故,你為何要把經法傳授與我呢!”
張正硬是把他拉到了火堆前坐下,各自斟上一杯酒,慢慢品來。
張正看著夕陽西下的餘輝,將一杯烈酒猛然倒入深喉,酒精過於濃烈,嗆得他連咳嗽了好一陣子,等到他在抬起頭來,孫宏業發現他蒼白的臉被憋得漲紅,並且渾濁的瞳孔裏竟然還流出了兩行熱淚。
孫宏業不知道他的眼淚是嗆出來的,還是想到了傷心事,忙問道,“前輩,你慢些喝呀,如果你實在不方便回答,我不問就是了!”
張正輕籲短歎的向他擺擺手,擦去淚花,望向暗金色的落日餘暉,看到夕陽垂暮,黃昏縱然無限好,卻總有盡頭的時候,一骨碌的憂傷再次湧上心頭,“罷了,罷了,年輕人,實話告訴你吧,範姑娘毒害的玲兒其實便是我的…”
話到此處,張正這個素來冷麵的人,也難以自禁的連連呼氣,仿佛心裏憂傷來的來洶湧,不呼出去,連話都不能說的似的。
“玲兒…玲…兒,玲兒便是我的紅顏知己呀…林秋離救她了,卻又讓她服下忘情丹,終於讓她記不起來我了!”
孫宏業聽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了,他心想:既然範妍洋殺了張正的心上人,他怎麽肯把佛門真經傳授與我!
話說到了這裏,兩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思緒之中,不久夜幕就降臨了。
夜色靜的很,除了篝火不時發出‘劈裏啪啦’柴火的折斷聲,再無其餘的聲音。
連連歎息之中,張正最先打破了沉默,“孫宏業,你放心好了,我並不記恨於你,老朽我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是是非非我還是能分得清的,你們隻不過也是那些有權有勢人手中的棋子而已,都是被命運捉弄的體無完膚的人,我豈能會怪罪你們!”
孫宏業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來時,他的額頭已經淤青,眼眶紅腫,“前輩,我先帶範妍洋向你賠罪了,就算她是無心傷害,就算您不願意追究,我也無法再厚顏無恥的向你求教什麽‘如來真經了’;看來我孫某人命該如此,人們常說:命也,運也,數也,時也,這種事我不能強求,請前輩莫怪最於我!”
三叩九拜之後,孫宏業決然而卻,張正突然憤怒站起,切牙咬的吱吱作響,他索性把酒壺狠狠的摔裂,大罵道,“無知的莽撞少年,難道你要我看著你,步我的後塵嗎?難道我一個人撕心裂肺一輩子還不夠嗎?你想破罐子破摔也罷,你想以卵擊石也罷,但我告訴你,林秋離絕對不會讓你如願的,她會想折磨我一樣的,折磨你!你要是還能尚存一點理智,要是不嫌棄我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就留下來,繼承我的經法,我也死而無憾了!”
張正的話來自肺腑,帶著熊熊烈火,將孫宏業死寂的心原燃燒的如同火場。
張正激動的提起一壺燒酒,猛然從半空中倒入口中,咕嚕咕嚕的灌下,發泄似的狂飲,飲完,他又狠狠的將空酒壺砸如火堆上,驚奇一簇耀眼的火苗。
隨之,他普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仰天大哭,“天啊,我到底造的什麽孽,讓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讓我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過是想要平平安安的和所愛的人苟活於世,難道這點要求還過分了嗎?大日如來真經我悟透了,但這有何用,我仍然不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我仍然要眼睜睜的看著玲兒死去,我這千百年來修著佛法有何用,還不如讓我在丹劫中魂飛魄散來的痛快!”
孫宏業終於聽出了個大概,想想這張正也是苦命之人,他雖然逃過了丹劫,但仍然有太多的痛苦和煩惱要承受。
就看著他的這副身軀,白骨森森的,哪有個活人的樣子,想到這裏,孫宏業心裏一陣發寒“莫不是自己修煉了‘大日如來真經,也要和張正一樣。’難道張正也有自己無法解決的隱痛,出於無奈,才將經法傳授於自己。”
夜空中那痛苦的哀嚎,千頭萬緒的愛恨情仇,讓孫宏業本來煩躁的心,更加心亂如麻。
想到救出範妍洋還遙遙無期,想到自己原來也不過和張正一樣,也將要是林秋離修煉佛法的一顆棋子,一切不過是悲劇的重演,命運的循環,悲憤和悲愴交織。
他索性提起一壺酒,瘋狂的飲下,一壺酒不過癮,他又喝了第二壺,仍然覺得心煩意亂,他又喝了第三壺,心裏想著就這麽喝下去,一直喝到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