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妖公鎖城 俠婦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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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前去袁州府城的道路為漫漫如洋海的藤葛所阻斷,未知究竟。銀蟾傳喚土地,詢問其情。土地告以真相。

    原來,羅霄山內近來興起了一個妖精,號“口天公”。這“口”、“天”二字合在一起,便是“吳”。而“吳”字與“公”字前麵各添一個“蟲”旁,便變成了“蜈蚣”。可知,這是一個蜈蚣精。就藩於宜春的安簡王朱盤烑,乃是仍健在並鎮藩南昌府的太祖第十七子寧獻王朱權的第三子,新天子的爺爺輩。安簡王有子朱奠玷,去歲於羅霄山中射獵。口天公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稱這位王子抑或其隨從人員的馬兒踐殺了自己的後孫,故而討個說法。朱奠玷平素驕橫,未知天高地厚,怒罵口天公無中生有,含血噴人,而來訛詐、賴上自己。自己及從員又哪裏踐殺過他的後孫。老東西長短,句句難聽。並且,指使扈從毆打口天公。因為觀著對方平常老漢,故此也隻認作是人,哪裏會想得到這其實是一名妖精呢?口天公被激怒,突然身變,光腦無毛,麵目猙獰。他張口而吸,慘也,一名朱奠玷的扈從連及坐騎登即骨消肉化。這下,駭得一班凡夫俗子膽裂魂飛,俱落馬匍匐。人人體似篩糠,磕頭如搗蒜,連連乞命。口天公將王子扣留,教隨員回去。他著這些人轉告安簡王,教之在袁州府地麵,限期一年之內為自己造廟百座。每一座不得少於五畝土地。交付一副畫像,依此而塑金身。交代的事情圓滿辦成,自己才會釋放朱奠玷。

    朱奠玷的隨員回頭向安簡王一稟告,安簡王急了。就這麽一個兒子,但出個好歹,還了得?將來由誰來繼承自己的王位?他不免心急如焚。並且,妖精所提出的條件比較苛刻。百座廟堂,即便每座限於五畝,那不是小數目。從哪裏來?買?當然需要耗費很多錢銀。土地可以買,但未必就允許你在上麵隨便建築。這且不論,另說造廟,也用到錢,同樣大花銷,又哪裏來?

    安簡王雖貴為王爺,可是手上無有多大的實質權力。說是一個牌位而已不算過分,比不得人家淮王朱瞻墺。淮王要地可以去圈,沒錢可以教地方官府為自己籌措,缺工匠可以拉伕役,但安簡王不行。為什麽這麽講呢?自成祖開始,皇庭尤其忌憚於寧王一係(寧王好幾個兒子,都有各自的藩地)會對自己不利,故加多方壓製。宣宗更是連寧王的護衛軍隊都裁撤了。也因此,兩邊鬧得不甚和睦。你想寧王的兒子們又會好到哪去呢?如履薄冰,誇張了點兒,但終歸任何行舉都要謹慎,處處小心,切莫出格。但犯個什麽錯誤,為皇庭借以發事,結果對自己便不好了。造百座廟,自己家底有限,即便再稱也承受不起,負擔困難。而動用地方財力幫助,安簡王的確沒那權力。但妖精不清楚一些內情,隻認為你是一家王爺,有那造百廟的能力。發一聲號令,全州開動。

    廟造不起來,自己的寶貝兒子便有性命之憂。況且,為一個妖精造如此之多的廟,於之內心也不甘、不情願。而在期限時間上,也算不得充裕。一年聽來不為短,然而廟要造的卻是百座呀!難,實實在在的難。這真真如何是好?愁煞了安簡王。

    後經幕僚獻策,這位王爺派遣使者,趨於蟠龍山麒麟觀,求請本觀觀主紫霄道長幫忙,解救王子。紫霄道長有頭腦,自己雖具有一定的道法,但算不得高上。不摸口天公底細,自然不敢貿然而與對抗。但王爺相請求,又拒絕不得。觀上多多受人家的施舍,自己總要做些什麽,予以報答。他於是運用法術,數月之內連續造起百座廟堂。其實再短期也能功就,然不可操之過急,避免引起口天公的疑心。

    安簡王見百廟齊就,大喜望外,派使者拜上口天公。差事完成,請求放還王子。口天公也很驚異,這安簡王為事夠快,提前差不多半年便將自己的交代辦妥,很好。他派了自己的一名小奴才前去驗收。這小奴才也是一名蜈蚣精,稱口天公為“老祖宗”。查驗一番,回頭稟報,稱安簡王並沒有扯謊。口天公點頭,遂教陪同小蜈蚣精驗廟的王府使者回複安簡王。就言,自己對之十分滿意。但又要求,光造廟還不夠,須得有人時常管理、時常供奉。使者稱,一定回去轉達,而王爺也一定會盡快安排。

    口天公一高興,釋放了朱奠玷。朱奠玷被囚禁的這些天裏特別不好過,以前何曾受到過這等苦難,遭受這等活罪?不得適口的吃喝,每日盡得山果與山水而已。偶爾見點肉食,也是生的。基本上呆在山洞裏,極少見到陽光,故此骨頭關節多少受了點病。又不得沐浴,鬧得蓬頭垢麵,跟叫花子無二。好在,劫禍過去了,得救了。

    過去了一段時間,口天公心血來潮,出去走走,看看自己的廟,是否得人敬拜。不想,不見隻座廟。他不禁納了悶,來問隨行的小奴才,正是當初驗收工程的那名小蜈蚣精。小奴才亦吱唔,答不上來。驗收時節,百廟齊樹,自己親眼目睹且一一數過。如何現在突然一發不存在了呢?難不成又給拆了?建了再拆,凡夫們愛折騰嗎?而口天公感覺到裏麵有大的文章,掐指一算,原來如此耳。怒於安簡王以幻術、障眼法蒙騙自己、欺罔自己。這可不能有他的便宜。於是,口天公身至安簡王府,要同安簡王算賬。但是他進不去,因為紫霄道長向自己的摯友——武功山風雲洞化真道長處借得一麵寶鏡並四口寶劍(用於四個方向),而鎮王府,罩以護光。如此,妖鬼莫犯。

    口天公怒極,召喚而來自己的朋友,一名藤叟,一名葛翁,乃為血藤精、紫葛精。發藤、葛而困鎖袁州府城,並阻塞四方道路,看裏麵的人們能夠支撐多久。藤葛漫漫,想要以人力鋤之,難度巨大。鋤而它們還會複生,且見更旺。並且,還會對破壞自己的人伕,施加絞殺。若要教全民不致於最後困絕,安簡王必須答應並做到口天公所提出的幾個條件:一,負荊請罪;二,在羅霄山上為自己(口天公)建造宏偉氣勢的道宮一座,並加鋪設方便登山的道路;三,差派百名少男為弟子居於道宮,並提供日需;四,兌現當初造廟百座的承諾,且供奉要盡心,並每年各廟於六月六日還要舉行大的一次祭賽;五,日奉(口天公)一雙童男、女為食,一名美女為修煉陰功的鼎器;六,推到袁州地麵其他所有廟宇,驅逐道、僧,從此隻有口天公的聖廟存在。這些廟宇不拆除亦可,但要改頭換麵而成口天公廟。然不算在必建百廟之數裏頭。這下要求,安簡王自然很難做到。即便有心,也無能力。

    銀蟾聽土地公講述完畢,極為憤慨,“可恨、該死的害孽,全部去顧及生靈如何。”又想到,這封路鎖城,類似於早年草神娘娘的手法。她謝過土地,土地退去。銀蟾有除孽之念,但又顧於白中玉。聽土地之講,那口天公極為厲害。自己會否可與之抗衡,根本沒有十足把握。一旦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教白中玉如何?目前,夫妻兩個隻能暫時尋個地方逗留棲身,先不繞道而去。待幾天,看看情況形有無變化再講。內心希望狀況會有所好轉,現出一位高道上士,根絕妖禍,解除袁州府城之困難,還地方安寧。

    夫婦尋了一戶人家,暫時借住。自己多予人家錢,戶主自然樂得。三日後,這家的男主人出去瞧過,藤葛封路依舊。他勸白中玉夫婦,還是改道,繞行為上。白中玉言:“是了。”

    白中玉夫婦正同戶主兩口子在房前閑聊,突然聽到異響。扭臉瞧來,啊呀,原是籬笆牆被一個人撞出個缺口。眾人心說:“這是誰走路不長眼呐,楞往籬笆上麵撞?”那人仆地不起。眾人急忙前觀。一瞅,是一名道士,黃麵黑須。人已經昏迷過去,嘴角有血。

    兩對夫婦正不知怎麽回事呢,卻此時殺來數名異容之不速之客,個個頭腦光禿,身子細長。驚人之處,他們的手足教人一時數不過來。下半截身子平趴,多少條腿兒支撐。上半截身子挺直,多少條手臂舞挓。手不空而皆執刃。氣勢洶洶,凶相畢露。操晃鉤鐮,大發狂威。他們喝令眾人遠遠滾開,自己要擒拿道士。

    銀蟾毫無畏懼,頗具丈夫氣概,質問對方誰者。來客稱,自己一班均是口天公的走卒。奉了師命,追殺受傷的道士。任之死、活,都要。戶主夫婦驚駭要死,連連後退。而銀蟾未卻,還教白中玉守護住道士。由此,激怒了來客,要殺遮攔自己的人。銀蟾奮起反擊,殺倒二名,退走其他諸妖。戶主夫婦見狀,齊言:“原來這位娘子還是具有神通的仙姑娘娘。”

    眾人再顧道士,趕緊對之實施力所能及的簡單救治,給他用涼水淋麵。過了小段時候,道士醒轉。問之怎麽回事,道士實言相告。他稱,自己乃是蟠龍山麒麟觀觀主紫霄道長。隻因口天公困鎖袁州城,道長義憤填膺,不顧自己道行非上乘,毅然而尋至妖巢,對敵口天公等害孽。但結果,道長遭煞氣之厄。口天公之蜈蚣氣,吸而可使常人骨消肉化並神散。道長仗著有些根底,保得命在。然數百年道行,損折三分有二。又遭在場的藤叟乘機偷襲一記力掌,打得口噴鮮血,元氣大傷。道長落敗而走,不擇方向。不意身負重傷,再加強忍之並過度運施剩餘元功,至於此而不能支撐下去,才會有撞損籬笆牆且致昏迷之情。

    銀蟾讚之,給予一粒靈丹而服食,緩解傷痛,療息內創,助氣補元。此丹乃野婆所賜,銀蟾手上還有幾粒。紫霄道長謝過。他稱,害孽高強,非一般客士所能降製。城眾受難,令人不忍。自己欲向武功山,搬請朋友也算半個老師的化真道長出頭,滅殺害孽。謝過眾人,告辭而匆匆去也。

    紫霄道長方去,銀蟾猛然大叫一聲:“不好。”白中玉問道:“怎麽了?”銀蟾言,自己擊退幾名小妖精,引禍而將臨也。打了小“徒弟”,老“師父”必要出頭報恨。此間必然變成凶地。自己或可應對一下,但白中玉並戶主夫婦凡人,必遭劫難。自己身力單薄,怕是無以分身救護。因此,大家須速些轉移,擇一個安全之處才是。房主言,可趨自己妹妹那間一避。

    可是,眾人想要去呢,突然這時一陣陰風襲來。銀蟾又一次大叫:“不好,妖孽來也。”欲攝白中玉並戶主夫婦而走避。但為時有些晚遲,一妖已經出現眼前。此輩白白的臉兒,紫色微摻點綠頭的披散長發,闊嘴咧向兩耳根,須紅如火。於身,穿了一件青不青、藍不藍的道袍。他麵罩殺氣,目暴凶光,顏惡相煞。

    現時,即便讓你走,怕也難以擺脫此妖孽,也會為之追上或索到。銀蟾教白中玉並戶主夫婦速逃,自己一當此輩。白中玉深為愛妻擔心,要與她同生共死。銀蟾勸之,他不去,隻會給自己增添顧慮,也是累贅。自己便難以專心隻念而從容地對抗妖客。他如果不在跟前,自己可以無有負擔,放手而搏。敵不過對手,亦可容易脫遁。白中玉聽了勸告,囑咐愛妻小心。能戰則戰,不能戰當早退,切莫過於逞強。他與戶主夫婦飛逃而去。

    銀蟾轉來,執劍而當妖客。妖客喝問:“大概是你了,救吾仇道,殺死殺傷我從者數名。敢同本公作對,膽比天大。想你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道上真實底細,教本公知曉。”銀蟾道:“何要告你?爾是哪個?”對方道:“羅霄山養神洞口天公是也。”銀蟾道:“原來你就是口天公。可是你夥同妖友,困鎖袁州府城而禍一間百姓?”口天公道:“然也。劫禍根於安簡王,怪,便怪於他身。”銀蟾道:“實罪於己身,卻尋捏借口而加掩蓋,你也不是個名堂之輩。違天背道,荼毒生靈,難道不怕到頭而遭天誅地滅嗎?”口天公怒道:“天算什麽?地又算什麽?全不放我眼中。爾不過一名會點道法的野婦,鬥膽衝撞本公,不自量力,尋死也。本公成全於你。”晃手,掌中現出一條銀光鏈,揮舞而起,以擊銀蟾。銀蟾擺寶劍相敵。這場爭鬥:

    霜刃劈開五嶽山,銀鏈攔斷四瀆水;

    長城崩覆不複在,遼海底翻從此無;

    霄空龍蛇瘋狂舞,穹幕撕裂電閃濫;

    天地劇變承浩劫,無計生靈滅難中。

    可見凶惡。

    大戰百餘回合,勝負未分。銀蟾暗思:“此妖具上法,吸而可致敵對(或獵物)骨消肉化。但對我行施,恐教不利。還是先下手為強,而予降製。”化劍上百口,擊射口天公。不料,口天公見得劍如蜂群而來,霎時身子突長,隻於長短,變一尊法相。兩側生現密密手臂,施以攝收之法,楞將所來上百口飛劍收於掌中。銀蟾見狀,心頭一驚。口天公隨即將各口寶劍齊作劈式。刹那,寒光白氣若洶洶滾滾的一道洪流,疾速撲擊銀蟾。銀蟾識得厲害,慌忙飛身而避。瞬間化身一隻小鳥躲難。口天公的殺法沒中於銀蟾之身,倒是將三間房舍摧毀。銀蟾暗自悚心,但要是厄上己身,怕是屍骨無存而化為齏粉耳。

    口天公不見了對手,心中犯惑。對手並沒有給殺中,自己絕對不會看錯,她卻如何消失不見了呢?莫非遁術高明,飛天入地,就此逃去?於兩肋睜起隻隻怪眼,運用法術,四下尋搜。“哦,那裏呢,”索到了銀蟾所變化的鳥兒蹲身柳樹一枝,實那兒緩神呢。口天公心說:“賊婦,休想逃脫。”將口口寶劍縱氣而助,發射出去。於中途,驟然攢聚一起而作一口,擊向銀蟾。還歸一口,其能、其力、其功效合聚,遠勝之前之每一口(實一口所分化,有之形,卻短之殺力)。銀蟾見得劍來,欲加回收。但想不到,這劍不受自己所控製。虧得反應迅速,避得快一些,否則名丟一條。然雖如此,肌膚還是受到一點傷創。好在,無有大礙。那口寶劍受到妖公操控,好似它自己長了眼睛一般,追逐銀蟾而加害。銀蟾還轉人形,情急之間將當初野婆所贈的雷石擊發,將寶劍打得粉碎。口天公見之,氣衝鬥牛。一名婦人而非成名上道,卻教自己不能順利拿下,情何以堪?飛身而趨,擊殺銀蟾。銀蟾將雷石而擊,雷火齊轟。口天公一時不知應對,知難而退。

    銀蟾方退口天公(實屬僥幸),忽聽有人讚曰:“能退強孽,善也。義膽比天,讚也。”銀蟾循聲而觀,來了兩位道家。其中一位,正是蟠龍山紫霄道長。而另一位,鶴發童顏,仙風道骨,未知何者。銀蟾連忙同紫霄道長見禮,心裏說:“這仙長還得好快。”紫霄道長將同伴介紹,乃武功山雲龍洞化真道長。之前讚揚銀蟾者,即他。銀蟾施禮。化真道長還禮。紫霄道長道化真道長,這位女仙真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化真道長邀請銀蟾,共力自己並紫霄道長,掃除害孽,救難袁州府城。

    銀蟾之前敵對口天公,雖經險情遭遭,但終將之退去,信心由此大增。何況,現在還有助手。銀蟾同二道共誓,必絕妖害。銀蟾教丈夫白中玉安心等候自己回來。白中玉深為銀蟾的安危擔心,但他是明理之人,亦讚同夫人的義舉,而不加阻攔。袁州府城上萬人口的生存為大。他對愛妻惟千叮嚀,萬囑咐耳。

    銀蟾並兩位道長,來在袁州府城外。實際,是於郊區,同城池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望見藤海茫茫,但從高處鳥瞰,或紅或綠而如巨毯鋪地。化真道長笑問銀蟾,可有破困之方?銀蟾答道:“昔年,小婦曾施火術,而殺邪惡草神娘娘。今遇之情,同那時無二。故而,可試以火攻。”化真道長道:“吾以鐵犁助你。”背後寶劍錚然出竅,霎時化作上千鐵犁。一不須拉(牽引),二不須推,也用不著人力、畜力(實仗法力耳),便行前赴,動能十足。所經之處,土地翻起,藤葛暴根。銀蟾悅,“藤海更加容易滅除也。”投擲火丹,造下焰洪,隨於鐵犁之後而對藤葛行以焚燒。繞城隻一轉,藤葛幾乎全體覆滅。

    各收法術,銀蟾問化真道長,接下來做何?化真道長言,且原地等候。造下藤海之藤叟、葛翁將來尋仇也。果不其然,很快陰風瑟瑟,黑煙流走。兩名妖人,一個紅臉,一個黑麵,分別為血藤、紫葛成精,出現銀蟾並二道眼前。他倆報號——藤叟、葛翁,要教傷死自己無數子子孫孫的仇家受死而下地獄。化真道長言:“恐怕下地獄受煉承難的是你們兩個妖孽。”藤叟、葛翁恨怒道:“那咱們便試試看。”雙方水火難容,生發大戰。未知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