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奸王謀逆 忠吏受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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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白中玉夷陵州就職。這上任之後,自然太多的繁瑣事情需要處理,且先將之一放。

    別言荊州府江陵縣(府城治於此)內,有一座遼王府,永樂年間自遼東廣寧州遷來。初王朱植,乃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五子。今王,乃植之第二子(朱)貴烚(初封長陽王)。這朱貴烚久有不臣之誌,野心勃勃,且蓄謀已久。暗地之中,招兵買馬,積草屯糧。伺機而動,叛反稱帝。

    遼王於年前泛舟江上,突然狂風襲來,巨浪滔天。變化可謂快速,教人來不及反應。舟船險些翻覆,但很多人跌入江中,便包括坐身船頭的遼王。險境之中,各顧各自,哪裏還有人來照管遼王?遼王命懸一線,眼見便將溺斃。但在此危難之際,一名獨臂道士從天而降,將遼王攝出水來,重置船上。道士緊接將拂塵向空、向水掃來,風歇浪息。遼王認之為真人,百般感謝。問來,對方稱,自己乃茅山下來的道士,號非非。遼王邀請他至於王府,盛情相待。

    酒間,遼王認對方乃大士,定然能夠測知未來。因此,請之為自己相麵並一卜今後。非非道人觀遼王之麵,再加掐算,大驚道:“哎呀,王爺,您具帝王之相,有帝王之福。乃真龍天子,日後必將麵南背北,位那九五之尊。小道這裏恭喜於您。”起身禮拜。是嗎?非非道人的話全合遼王心意,正中下懷,他不禁容色燦爛。但又道:“仙長莫要戲謔小王。”非非道人言:“小道在王爺麵前,豈敢打誑語?”遼王喜極,言道:“若果真如此,仙長可否助小王一力?”非非道人答:“小道願為王爺效勞,肯於輔佐。”遼王大悅,道:“他日小王但登龍位,定然加封仙長護國真人。”非非道人連忙拜謝。

    遼王又問非非道人:“仙長可能占得小王何日可遂心願而登帝位?”非非道人言:“準確時日,測來有些難,王爺還須忍耐。”遼王道:“小王日思夜想,有朝一日登基坐殿,接受百官朝賀、外邦進貢。年長,實實等不急也。”非非道人言:“王爺莫愁。您可曾聽說,但擁有金雞、玉羊,可為天子乎?”遼王道:“倒是有此古講。”非非道人言:“金雞、玉羊,乃泰、華二嶽之靈真之氣所化。小道願向二山,訪此二珍。但能得獲,王可早圓夙願。”遼王曰“善”。分撥銀兩,差派人手,交給非非道人,以尋金雞與玉羊。

    半年之多,非非道人圓滿成功,攜金雞、玉羊各一,進獻遼王。遼王大喜,叫道:“孤王之大願,將了卻矣。”於是,準備起兵造反。

    令遼王醉心於謀篡帝位的原因,實還有一個,且相當重要。他的手上,暗持大明朝的傳國玉璽。怎麽說?當年靖難,燕王朱棣攻陷南京且稱帝,建元永樂。而建文皇帝焚宮,或曰燒死,或曰出走並後來出家為僧。傳說中,福建、四川等地均有其所剃度出家的寺院,難加確切哪個及根據。其少子文圭,時年僅僅兩歲,遭到囚禁。曆經幾代君王,直到他五十七歲,英宗皇帝複辟之後,方得獲得自由。而建文皇帝的長子,即太子文奎,難年也隻七歲,不知所蹤。永樂爺千尋不獲。然在數年前,文奎太子的蹤跡偶然為遼王所獲。當初,這位太子是被忠義的太監崔青時負而出宮,之後潛藏民間,並化名未豐。“未”,“朱”字去掉左側上的那一撇。“豐”,圭字去掉最下那一橫。安全、安穩了那麽些年,萬沒想到,終於被人識出。他擔心遼王將自己交給朝廷,遂將當年逃亡之時所攜帶(實為太監崔青時所攜)而出皇宮的玉璽奉上,以換取性命。遼王自是歡喜非常。收下玉璽,並對文奎做了較好的安置。

    話說江陵縣當地有鐵女寺,被遼王用作了秘密招賢之館,集攬人才。但這裏主要容留那些武人,文人則納置王府。為何會這樣呢?武人大多比較粗魯,容易惹事。另外,很是招搖。拔著橫,帶著傲,像跟誰有氣似的。外在形象特別且明顯,走個路都與普通人兩樣。人不會老被圈著,這類人物一旦過多出入王府,定招嫌疑。因為遼王(餘外還有寧王,前文已經提到)一脈,自永樂以來,一直遭朝廷所嫌忌。所以,一舉一動,不可不加小心。

    卻道這一日,遼王來在鐵女寺,慰問諸位“英雄豪傑”。這所謂的英豪,實際更多是江洋大盜、綠林人士,或是流民當中剽悍且不羈、不法之徒。現在,該著啟用他們的時候了。遼王要讓這些人,來為自己拚打江山,各盡其力。排擺酒宴,助壯士氣。

    席間,有一輩名叫劉通。你見他:

    首似量麥鬥,軀賽大牤牛;

    雄氣撲人倒,威風八麵張。

    天生膂力過人,人呼“劉千斤”,河南開封府陳州西華縣人氏。他言道:“王爺如此厚待我們,我們敢不效力?自當肝腦塗地,舍身效命,在所不辭。某請為先行(官),衝殺在前。”遼王大喜,道:“有如此壯士,何愁本王霸業不就?”然另有一位,還是名和尚。年紀同劉通相仿,三十出頭。你見他:

    臉上浮紅霞,腮下飄火焰;

    睛光明若燈,幌幌掣電閃。

    身材同樣健碩。那個比牛,他則比熊。名叫石龍,一般為人呼作“石和尚”。襄陽府南章縣人氏,出家在荊山龍禪寺。因為犯了酒戒,被逐。他衝劉通言道:“爾憑得什麽,來做先行?灑家才堪擔任,不二人選。實實在在衝鋒陷陣之至驍之將,他者莫及。”劉通見有人同自己相爭,不僅怒忿,叫道:“這廝少自誇。爾又恃甚,敢同爺爭?且待。”說完,宴廳(禪堂臨時改作)外頭去者。人都未知其欲做何。

    時候不長,那廝折回。然,將山門外邊的一隻石頭獅子,單手托舉而於頭頂。“通……”,步沉響作。就堂口將石獅放下,隨後喚石龍:“那禿驢,爾若一樣舉起它來,爺便將先行讓你而不再爭。”石龍道:“灑家不會輸弱於你。”並不去理會劉通拿來的石獅,而是徑直而出寺廟,將另一隻(石獅)依劉通的樣子,單手舉來,撂到堂口。同劉通一般,氣不長出,麵不改色。在場眾人為他倆的神力,而驚得目瞪口呆。遼王見此,亦加折服,心內大喜:“似此等強人,多多益善。”石龍問劉通:“這廝,灑家力氣如何?”劉通道:“還算未輸於爺。”

    卻此時,猛聽有人言道:“不過蠻力,何驕傲之有?”眾人循聲觀來,嚇,在一名獨臂道士的陪同之下,來了一條大漢。這大漢:

    三分人而七分鬼,一似狴犴二饕餮;

    驚殺千兒性命失,駭倒萬夫魂魄散。

    見他立於二獅之間,兩手向兩側攤來。隨即,往起抬揚。二獅呼地遭受攝搬,嘭地撞於一處。但大漢捏著分寸,沒教怎麽損壞。之後,喝了一聲“去”,二獅飄移,行向寺外去了。它們會歸於遠處,但這間的人自是看不到的。

    眾觀,更加震驚,此道客也。大漢的舉動,也足令劉通、石龍無話可說。力氣再大,怎及道法之高?遼王驚之同時,心內更悅,“又一高人佐吾也。”問道士:“仙長,此位是……?”獨臂道士正是非非道人,為遼王安置於開元觀。他回答道:“王爺,此位英雄名叫付興祖,號為‘天不怕’。小道外出偶遇,識乃高人,遂邀請而至,效力王爺。”遼王對付興祖喜愛非常,看了一眼陪同自己而來鐵女寺的愛婿苗林。但造反,這位則擔任大元帥司命。付興祖點了點頭。遼王於是授予付興祖前部正印先鋒官。而石龍、劉通,則為先鋒副將。

    非非道人又道遼王:“攘外必先安內,可以……,迫令諸吏就範。我即可掌握荊州府地。而後,向外發展。”遼王點頭。

    景帝登基,很多地方的官員有所調動。荊州府地亦不例外,且特別厲害。知府、同知府及下麵的知州、同知州等等重要官員,大幅進行了置換。用大換血來形容,也不為過。景帝為什麽會這麽做呢?盡管遼王為事小心,但百密難得確保無有一疏。且由於曆史原因,朝廷本就對遼王一脈一直有所戒備。所以,遼王或有陰秘之事,早已經為朝廷有所留意。景帝對此自然了解。自己登基上台之後,為了防止遼王私下有所動作,所以對待地方上,首要對荊州府的地方官吏有所必要的調整。避免現任某些官吏已經為遼王所收買、籠絡,兩下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合謀結黨,造下日後****不安的因素。做第一手防範,是必須的。否則,後果嚴重。

    景帝突然將荊州府知府李藻先行革職查辦,抓之有錯,被遭彈劾。而李藻同遼王屬於兒女親家,關係緊密。之女,是為遼王之子朱豪的側室。所以動李藻,也是對遼王的警示。放老實,別造次,當心後果。遼王對此心如明鏡。但他非但不收斂野心,反為激怒。痛恨景帝,痛恨朝廷打壓自己。下定決心,要與朝廷對抗到底,直到顛覆於它(實則一個夢想而已)。況且,經過多年精心經營,(其個人認為)準備得也差不多了。

    在李藻之後,荊州府同知王鳳鳴,也很快被換掉了。荊州府所轄的歸州、夷陵州、荊門州(後,嘉靖十八年,劃歸於承天府)之長吏,即知州,緊接也均陸續作了更換。府、州甚至於縣,其他各級正式官吏也相應做了一些人員上的調整。在之前,相當一部分官吏實已被利誘、收買,秘密結於遼王之門,形成一黨。而最為令遼王生火的是,荊州府有三衛——荊州衛(原稱荊州中衛)、荊州左衛、荊州右衛(直屬於設於鄖陽府的湖廣行都司,往上為湖廣都指揮使司,再往上為五軍都督府之中軍都督府、朝廷,不歸地方官府管治。)。而其中的左衛指揮使宮心武,經過多年對他的拉攏,已然歸附,成為己黨。但如今,也給朝廷調走了。而右衛雖未歸附,但對於指揮使馬衛材的收買工作已經做得有所成效。然而,左衛的變動,不可能不對他有所影響,且會產生忌憚,恐要縮頭的。這對於自己的大業,勢必極其不利。

    現在,遼王無比懊惱,心躁抓狂。朝廷所搞統統算的這一手,實實在在切中他的要害,沉重一擊,徹底打亂了他的合盤格局、計劃、部署。初始,幾乎將他打蒙。

    遼王欲加對朝廷進行反擊。他依照非非道人之計,以壽宴為由,邀請荊州府及治下各州、縣主要官吏過府飲宴。王爺有請,麵子還是要給的。畢竟,人家的身份在那裏擺著。於是,大大小小官吏紛紛來到遼王府。誰知,入在龍潭虎穴。酒正酣之際,不料,遼王於宴上宣告——新君朱祁鈺謀反篡逆,侵奪皇位。自己秘得孫太後懿旨,聯合各地起兵討之。一下,炸開了鍋,在場大眾嘩然。新任荊州府知府向保忠當即忿然而起,嚴辭駁斥遼王並非真正關心於朝廷,乃借機起事,意圖反叛。妄想篡奪天下,實現自己的勃勃野心。規勸他安守本分,不要玩火(****)。否則,昔年的漢王高煦便是前車之鑒。高煦乃明成祖朱棣的第二子,因為謀反,被宣宗皇帝燒死於銅鍾之內。

    遼王大怒,發令一聲。撞來“天不怕”付興祖,將向保忠打席上拎起。至於廳央,摜摔在地。捉之兩足,擗為兩半,情景慘不忍睹。在場那些官員驚得魂飛魄散。石龍、劉通將甲士亦入內,對他們刀劍相逼。遼王道:“不從本王者,向保忠即是下場。勸爾等明智一些,莫要步之後塵。”教人朗讀一份伐景帝之罪的檄文。畢,喝令眾官吏一一在上麵簽名按印。實則,其中個別官員已經投身叛黨。今日,權且當作重來(對遼王)效忠一次。眾官吏身體瑟瑟,麵麵相覷。最後,有好些人屈服於淫威而照做。但有幾位對於朝廷忠直且誌堅者,其中便有新任夷陵州、荊門州的知州——白中玉、柳如禎,怒道:“死不從賊。”遼王忿言:“還真有不怕死的。”教將二人牽出斬首。石龍、劉通向前,來執兩位知州。未知白中玉、柳如禎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