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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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玄天靈女白衣如雲,冰清玉潔,在這幽暗濁臭的獄室石窟中默默而行,彷佛雪蓮出汙泥而不染。那清麗淡雅的風姿讓南宮易望之頓生寧靜祥和之意,心中傾慕敬愛更盛。心道:“與天仙靈女姊姊比起來,烈焰靈女、妙韻靈女、貝嫵嵐婭都要差得多了。”
眾人在黑暗中行了一陣,前方的燭光逐漸亮了起來。轉折處乃是一方鐵木巨門,六個獄卒見眾人來到,連忙起身行禮,領著汝鄢尹傑朝裏走去。
遠遠地聽見嘶啞淒冽的怒吼狂嘯叫罵聲,此起彼落,在暗石窟中回聲激蕩。眾人又走了片刻,那獄室甬道越來越寬,燭光漸亮。隱隱看見兩壁鑿了許多山窟,以黑寒鐵柱圍隔成囚室。許多渾身血汙的重囚被困在囚石窟中,嘶聲怒罵,狂亂地揮舞著手臂。
眾元良心驚膽戰地從囚室間的通道走過。諸囚犯啞聲吼罵,從鐵柵後探出萬千手臂,張舞著抓向眾人,被獄卒的索子抽中,登時紛紛慘叫縮手。諸囚罵聲不斷,忽然唾沫噴飛,朝著眾元良如雨射來。
眾元良驚叫聲中,狼狽格擋,意惱怒斥;諸囚哈哈狂笑,越發張狂,有些人甚至跳上柵欄,將口水向牢獄之外紛紛散落,衣袍半裸猥褻嬉戲。眾貴婦失聲尖叫,羞情難當。
汝鄢尹傑似乎無意阻止,回頭瞥望,灰白的眼珠閃過嘲諷與得意的神色。
南宮易心想:“這廝知道眾元良金枝玉葉,最怕吃苦,是以故意帶他們到這黑暗獄室中來,殺雞駭猴。又藉這些凶狂囚徒恣意羞辱他們,讓他們今後乖乖聽話。”
想到“金枝玉葉”,忽地想起馨兒已被關押在這獄室密道多日,不知她又受了什麽委屈?心中憐惜愧疚,恨不能立時見著她的身影。
當下凝神掃望,仔細搜索兩側囚洞,突然一凜,驚喜難抑,險些便要叫出聲來。前方右側昏黑的囚窟內,一個紫衣少女盤膝坐在荒草席,冷冷地望著眾人。嬌喔滿麵,俊俏動人,正是馨兒。南宮易見她安然無恙,似乎未吃什麽苦頭,心中暗自懸掛了半天的巨石終於落地。
當下傳音道:“好妹子!好妹子!我來救你出去!”馨兒一震,粉靨上露出驚喜之色,跳下大石,奔到鐵柵旁朝外眺望搜索。驀地望見南宮易頂開氈帽,對她眨了眨眼,嘴角微笑。
馨兒登時大喜,桃花似的笑容一閃即逝,眼圈一紅,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淚水忍不住簌簌滾落。
南宮易知她著惱自己再次救駕來遲,見她掉淚,心中大痛。忽然想起懷中鶼鶼鳥,連忙探手將那凶禽的腦袋輕輕地提了出來,傳音笑道:“好妹子,你瞧這是什麽?”
馨兒眼睛一亮,破涕為笑,粉靨上光彩橫溢。秋波流轉,望見昂然而過的汝鄢尹傑,登時麵色大變,倏地朝後退了幾步。
南宮易吃了一驚,急忙傳音道:“怎麽了,妹子?”
馨兒似乎突然想起南宮易就在身旁,驚慌稍減;柳眉一蹙,嗔怒勃發,以唇語說道:“南宮易大哥,這臭小子就是那隻妖妄青眼饕獅獸!那日在凶妖穀中想要吃我的就是他!”
南宮易一驚,繼而忍不住笑將起來,傳音道:“是極!好妹子,今日我便替你教訓這畜生。瞧我怎生將他打回原形。”
馨兒大喜,突然瞥見南宮易身後的玄天靈女,心中“咯咚”一響,笑容突地僵住,一種莫名的強烈不安和恐懼,瞬間從心頭爆炸開來,彷佛巨大的陰影刹那籠罩了她的世界,一時呼吸急促,腦中一片混亂。
不知何以,這陌生而清麗如神仙的女子,竟比這幽黑陰暗的地道,比那獅身妖麵的凶獸,比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要令她害怕。彷佛倏然掉入萬丈雪壑,懸浮而無著落……
南宮易見她楞楞地凝望著玄天靈女,粉靨上陰雲密布。心下不由一凜,傳音呼喚了她幾聲,也無應答。眼見眾神軍鎧甲禁衛催促前行,不能停留,遂溫言傳音道:“好妹子,你隻管放心,我很快便救你出去。”
馨兒聽若罔聞,麵色雪白地凝視著玄天靈女,眼中閃過害怕、厭僧、敵視、迷惘諸多奇怪的神情。
南宮易等人遠遠地繞過石柱,即將消失在八角石門時,仍可看見她石像似的凝立不動,微微顫抖。
玄天靈女傳音道:“公子,那是你的妹妹嗎?她認得我嗎?那眼神好生古怪”
南宮易心下猜到大概,卻不敢明言,唯有苦笑傳音道:“她多半將靈女認作其他人了。”
忽聽汝鄢尹傑道:“諸位元良,那淫賊便是關在此處。”
南宮易轉頭望去,隻見前方峭壁上鑲嵌了一個黝黑的黑寒奇鐵門,門上懸了九道混金奇鐵索,八個彪形大漢手持戈矛站在門旁。這密牢通體由黑寒奇鐵所製,深嵌在山窟之中。唯有黑寒奇鐵門上,留了一個長寬僅為兩寸的方洞,乃是遞送食物飲水的所在,也是密牢唯一的通風口。
汝鄢尹傑喝道:“打開!”八個彪形大漢連忙各掏出一枚去金錫鑰匙,將混金奇鐵索一一打開。沉魚飄然上前,鈴鐺脆響,法訣吟唱。過了片則,“當啷”一聲,那黑寒奇鐵門自動震開,眾大漢吃力地拉拽鐵門,脹紅了臉,將之徐徐拉開。
精鋼大鐵門寸寸移轉,眾神軍鎧甲禁衛高舉火束,亮光跳躍,斜斜照耀著黑暗而幽深的密牢。
“鏘”地一聲,精鋼大鐵門盡開。眾人突然怔住,瞠目結舌,冷汗涔涔流淌。
燭光明亮,偌大的密牢中空空如也,哪裏有碧魯丹羽的身影?
第四章脈脈此情
黃昏時候,落日熔金,晚霞織錦。滄海上萬裏燦燦金光,迷離眩目。萬千白鷗如流雲飛舞,脆聲鳴叫著從紫妙瑤的頭頂掠過。
她站在黑色的礁岩上,碧藍色的水浪接連不斷地湧過雪白赤足,沾濕了飄飛的青赤色衣裙。冰涼潮濕的海風吹動一頭秀發,如海浪般起伏。
紫妙瑤徐徐轉身,朝東北眺望,陽光照射她的妙目秋波,閃爍著變幻不定的光芒。突然,她的眉尖輕輕蹙起,瞳孔收縮,目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隻見珚海西麵,風起雲湧,一道淡淡的白光破浪而出,在半空劃過圓弧,消逝不見。
紫妙瑤的粉靨驀地雪白,咬了咬嘴唇,躍下礁石,蹁躚飛舞,掠過金赤色的沙灘、野花紛搖的草地,穿入矮矮的樹林中。
分花拂柳,疾飛如風。轉瞬間紫妙瑤便到了幾座石屋前。幾個孩童在門前地上玩耍,瞧見她翩然奔來,紛紛起身叫道:“姊姊!”紫妙瑤嫣然一笑,輕輕摸了摸他們的頭發,閃入一座石屋中。
夕陽從一方石窗斜斜射入,微塵飛舞。曲風揚坐在石床上,正自凝神調息,聽見聲響,立即睜開眼睛。他臉上疤痕斜斜歪扭,傷口雖然巴平整許多,仍是頗為顯眼可怖。見紫妙瑤神色慌張,奇道:“怎麽了?”
紫妙瑤花容慘淡,蹙眉道:“他們果然來了!”
曲風揚吃了一驚,跳下床來,沉聲道:“當真是那玄甲螭麟獸嗎?”
紫妙瑤螓首輕點,頓足恨恨道:“那該死的血豺!都是我太過大意,竟讓他將捉影蜂放走。這下……這下可好啦!”心中害怕,聲音竟輕輕顫抖起來。
兩人在這玥海小島上業已四日了。
那日二人在玥海上隨波逐流,被海水衝到這黑礁嶼上。島上漁民是玥海碧雨帝國人,淳樸善良,隻道兩人是其他島上的漁民,出海遇難,便將他們救起。
醒來之後,紫妙瑤為了掩飾身份,便信口胡認,說自己乃是玥海精絕國臣民,而曲風揚則是月氏國的壯士,兩人彼此傾心,卻受雙方國國素有嫉恨,因此將曲風揚麵容毀傷,又將二人捆綁一起,拋入海中喂魚雲雲。
當時玥海確有精絕國與月氏國,傳聞兩國始祖原是一族兩兄弟,由於遭遇海難,被海浪拋到孤島之上。天神恐二人無後,便又以海嘯將兩位秀女國的女子衝到兩座海島上,令之婚配繁衍。
但不巧的是,數年之後,精絕國主在出海圍獵時,恰巧遇到了月氏國國後出海尋珠,精絕國主見月氏國後妖嬈美麗不可方物,當下便一見鍾情將其擄上島想要納其為妃。
月氏國主見國後尋珠久去不歸,便派人出海尋找,結果便獲悉國後被虜的消息。偵訊兵將此事告訴月氏國主之後,國主怒不可遏,立即變發兵征討精絕國欲救國後。
精絕國主在知道月氏國大兵壓境的消息後,不敢怠慢,當即也出兵迎戰。兩國激戰海上三天三夜,精絕國方才戰敗投降。月氏國主救出國後之後,原本要處死精絕國主,然而卻意外發現精絕國主竟是當年自己失散的同胞兄弟。
但奪妻之恨縱是兄弟亦難消除,故此,月氏國主雖然沒有處死精絕國主,但從此和同胞兄弟情斷義絕。並立下一道禁令,凡是兩國臣民,不得通商不得來往不得通婚,違令者,必受淩遲處死。
蓋因此故,淳樸的小島漁民聽完紫妙瑤敘述,都信以為真,嘖嘖搖頭,大為同情。紫妙瑤乘勢請求島民,萬萬不可泄露二人行跡,否則被精絕國、月氏國抓回,再無生還之機。眾漁民紛紛稱是,盡皆守諾不言,並將二人安排在漁民孫老頭家裏養傷。
孫老頭將自己夫妻二人所住的石屋空出,讓與曲風揚、紫妙瑤居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曲風揚不由有些靦腆尷尬。
好在那石床極大,兩人並躺,中間尚空了數尺,曲風揚方甫躺下,便斜倚床沿,鼾聲立起。
紫妙瑤在床上翻來覆去,心念自亂,聽他酣睡之聲,又是惱恨又是歡喜,想著與他這番莫名其妙、陰差陽錯的因緣際遇,心中悲喜忐忑,如屋外潮聲翻湧不息。
此後接連數日,紫妙瑤以“玥海碧血金蛛”將曲風揚體內殘留的淤血盡數清除幹淨,又借蠱蟲之力疏通經脈,將錯亂的經絡歸位。然後為他逐步疏導真氣,修複經脈。
到了第三日,曲風揚己可以自己運氣調理了。雖然十二經脈斷裂傷毀之處甚多,但幸而奇經八脈大多完好,且在那玥海淤沙中調養了數日,頗有療效。隻要認真運氣調息,不出兩個月也可盡數痊愈。
曲風揚念及南宮易等人,每每心焦如焚,一心盡快恢複,趕回雪域族與他們會合,因而足不出戶,全力修複經絡。
紫妙瑤見他無礙,極是歡喜。但他臉上傷口因未能及時以“龍躍於淵”等法術愈合,留下了頗為難看的疤痕,曲風揚毫不在意,紫妙瑤卻鬱鬱不樂,每日尋些海草海泥,合著稀奇古怪的蠱蟲,想要將傷口愈複。雖有好轉,但依舊不甚理想。紫妙瑤嗔怒之下不免又將那血豺怒罵一番。
這島上極少來客,因而眾人對這殉情落難的愛侶都極是熱情。那孫老頭一家更是好客,竭盡地主之誼。
麵對這些質樸島民,曲風揚忽然想起從前在烏桓城的快樂時光來,心中難過,更加下定決心,盡快恢複經脈,尋找南宮易,籌謀烏桓城複城大業。
這天傍晚,眾漁民歸來時紛紛談論海上遭遇的怪事,皆稱在西珚海麵瞧見一隻巨大的妖獸,利爪如精光燦然,周身鱗甲彷佛玄冰堅鐵,興風作浪,蔽日遮天,一口便吞了兩隻五丈餘長的海龍獸。說到可怕處,竟皆汗出如漿,戰栗不敢言。
紫妙瑤與曲風揚聞言大驚,倘若真如他們所述,那妖獸必是玄甲螭麟獸無疑!難道無量蠻老諸狗賊竟已見著捉影蜂的淚珠,知道來龍去脈,這才派遣雪域八妖中最為凶烈的玄甲螭麟獸追至玥海嗎?
曲風揚雖然吃驚,但他膽子素大,又桀騖不馴,倒並不如何害怕,隻是覺得狗賊行動忒也迅捷,遠在自己估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