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北震穀
字數:6089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龍焰蒼穹 !
眾人一凜,料到此處當是神藏山北震穀與還魂神梧。
風聲呼嘯,大霧彌合,反倒更加厚重起來。徹耳聆聽,洪穀中傳來巨浪似的咆哮聲,在這淒迷的暮色裏,說不出的蒼涼詭異。
突然聽見還魂神梧下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哎呀呀!怎麽現在還不醒啊?真是奇哉怪也!”
又一個飄忽的聲音歎道:“我早就說過了,紫槲花萬萬不可入藥,奈何七弟、八弟胡攪蠻纏,無的放矢,草菅人命,嗚呼哀哉!”
又聽兩個聲音一齊叫道:“不對不對!第一,這是紫槲花,非草葉,故不是草菅;第二,它是獸不是人,自然沒有人命之說;第三,他早就嗝屁了,原本就是死人一個,還草菅個屁;第四,他娘的腿的,你怎知是紫槲花的緣故?無的放‘屎’?汙我清氣!”聲音嘈雜,吵作一團。
南宮易驀地聽出這四人的聲音,又驚又喜,頗有他鄉遇故交之感。
夏啟功朗聲道:“惡穀十大巫仙敬安,元泱五大帝國尊、姬、仙、侯、泱外邦族王侯特來拜詣!”群雄轟然,無不生出凜然敬畏之感。
卻聽幽精悔、胎光枉怒吼狂嘯道:“他娘的腿的,我管你是騾子是馬,老子說好了不見外人,你帶他們到這裏幹嘛?快快滾開!別幹擾老子治病!”
眾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夏啟功微覺尷尬,正要說話,南宮易哈哈笑道:“十個老毒物,老朋友來看看你們,也不歡迎嗎?哎呀呀,真是悲痛欲絕啊!”
惡穀十毒齊齊驚呼,天衝纖、靈慧豔顫聲驚喜道:“俊小子,是你!你來看姊姊嗎?姊姊想死你啦!”
香風呼卷,兩個玲瓏曼妙的五寸精靈佳人騎乘蜻蜓蹁躚衝出,倏然在南宮易鼻尖前站定,笑顏逐開,歡呼雀躍,冷不丁在他臉頰親了一口。
眾人轟然大奇,馨兒冷冷地橫了南宮易一眼,心下更覺悲苦,轉過頭去。海神卻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來者不拒啊!”
天衝纖、靈慧豔瞪了她一眼,插著腰嬌嗔道:“賊婆子,我們郎情妾意,恩愛歡好,你管得著嗎?”聲音清脆悅耳,聽得群雄心中大酥。
海神嫣然道:“元泱沒有人比我更管得著了,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兒子!”
天衝纖、靈慧豔啐道:“賊婆子胡說八道……”見南宮易苦笑點頭,兩女驚咦一聲,花容失色,急忙搗住嘴,朝著海神粲然微笑,細聲細氣地款款行禮道:“天衝纖、靈慧豔拜見婆婆大人。”
群雄又是一陣轟然,海神癡癡而笑,心情稍稍轉佳。倒是南宮易頗感尷尬,偷偷瞟了一眼玄天靈女,卻見她淡然微笑著凝視自己,殊無不悅之意,心下登時放心。
惡穀八毒哇哇亂叫,對天衝纖、靈慧豔貪戀美色、投敵叛變大感痛心疾首,不過似乎對南宮易頗具好感,“哎呀呀,真是悲痛欲絕啊!”了一陣之後,便同意群雄進入,但為不打擾他們治病,群雄須站離在十丈開外。
各國貴女見南宮易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惡穀十毒,芳心傾慕更甚,無不秋波頻傳。
群雄在還魂神梧十丈外團團站定,潮閣聖後雙袖輕搖,青光氤氳,四周霧氣層層淡去,視野逐漸清晰分明。
神梧長須垂柳似的搖擺飄曳,碧綠的草叢中,一粒巨大的赤紅色的透明蠶蛹在風裏輕輕顫動,透明蠶蛹中赫然匍匐著狻猊,巨眼緊閉,銀鱗黯淡,顯然已死去多時。
惡穀八毒圍繞著狻猊徐徐打轉,口中念念有辭,不住地將黑色的水滴撒向透明蠶蛹。水滴觸及透明蠶蛹,立刻消融,透明蠶蛹輕顫,彩光流離飛舞。
如此過了片刻,八毒方才停了下來。伏矢幻、雀陰垣探頭探服,小見祝嫣紅,大感失望;但陡然瞥見妙韻靈女,大喜過望,又瞧見眾多美女,亂花迷眼,更是張大了嘴,笑得合不攏來。
幽精悔、胎光枉瞪著南宮易叫道:“臭小子,你來找我們幹嘛?難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嗎?他娘的腿的,想也別想!”天衝纖、靈慧豔嬌聲不依。
潮閣聖後淡然微笑道:“諸位醫神巫仙,不知狻猊神獸可有複活之望?”
惡穀十毒大感尷尬,幽精悔、胎光枉哼道:“他娘的腿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們已經給它注入了還魂神水,如果五日內仍然不能醒轉,就是叫亙古龍祖也沒用了。”
貝嫵嵐婭柔聲道:“原來如此。諸位醫神巫仙,我們想看看這狻猊神獸內的真身,應當不打緊吧?”
伏矢幻、雀陰垣見她華貴美麗,登時吞了口讒涎,笑道:“不打緊不打緊!仙姑想看多久都沒問題!”
貝嫵嵐婭嫣然道:“如此多謝了。”
水色千秋朝前走了數步,須眉飄飄,長聲道:“老朽不才,願以千秋琉璃盞為潮閣聖後洗清冤屈。”
潮閣聖後嘴角冷笑,淡淡道:“千秋真仙請吧!”
水色千秋躬身行禮,長袖飛舞,千秋琉璃盞旋轉飛出,嗚嗚激響。眾人凜然凝神,屏息觀望。南宮易見海神花容雪白,指尖輕顫,知她極是緊張,當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千秋琉璃盞在夕陽下閃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電似的穿透赤紅色透明蠶蛹,筆直地投射在狻猊身上。水色千秋默念法訣,千秋琉璃盞急速翻轉,霓光閃耀,狻猊周身震動,水波似的幻化開來。
眼見狻猊光影波蕩,逐漸化為人形,眾人不禁緊張起來,幾千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氣泡。
海神心跳怦然,緊緊地握著南宮易的手,掌心冷汗淋漓。南宮易瞥望木無表情的潮閣聖後、臉色慘白的馨兒,咬牙心道:“狻猊一化為牧大俠,我便封住娘的經脈,帶她離開神藏山,決計不能讓她與潮閣聖後殊死決鬥。”
“哧哧”輕響,狻猊變幻的人形越來越是清晰,水紋搖蕩,驀地彩光怒放。眾人突然齊聲驚呼,南宮易陡地一驚,“啊”地一聲,又奇又喜。那人烏發虯髯,骨骼粗壯,分明不是牧戰野!
眾人轟然,馨兒雙膝一軟,跪坐在地,抽緊的心陡然鬆弛下來。無聲地抽泣著笑著,淚珠一粒顆地劃過嫣紅的笑靨。短短半個時辰,她仿佛經曆了幾回生死,幾個悲喜的穀底浪尖。
海神緊緊抓握南宮易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連顫聲問道:“真的不是他嗎?”驚喜激動,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
南宮易狂喜駭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分明親眼看見潮閣聖後殺死牧戰野,為何這狻猊的真身竟變作了其他人?
狻猊、牧戰野既死,又被風神兒背負著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飛魄散,根據震敝法訣,根本不可能再將牧戰野從狻猊體內解震而出。難道……難道這狻猊竟是另外一隻嗎?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決,狻猊乃是百年前從鏡心湖底龍窟中降出的凶獸,隻此一隻而已。念頭百轉,百思不得其解。
貝嫵嵐婭驚怒駭異,突然嫣然笑道:“海神現在總該相信了吧?難道你還認為這是潮閣聖後的障眼法嗎?”
海神被她這般提醒,花容微變,冷笑道:“是了,驚雷帝國的道入幻境元泱聞名,隔了這麽遠,想要閉目塞聽也不無可能。且讓我看個究竟!”突然閃電似的躍起,朝那赤紅色透明蠶蛹疾衝而去。
潮閣聖後大怒,喝道:“得寸進尺!你當這裏是瓊海嗎?”倏然橫衝,白衣飄舞。“叮!”一道耀目青光厲電似的爆漲飛舞。
眾人失聲,眼前一花,紫白人影交錯飛舞,光芒碧氣怒嘯激撞。轟然震響,淩厲狂猛的氣浪滾滾迸飛,沙石****,還魂神梧長須倒舞,碎葉紛飛。群雄紛紛朝後飛退。
海神見她阻擋,再無懷疑,格格厲笑道:“賤人,還敢耍詐欺瞞!”悲怒劇痛,肝腸寸斷,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驀地厲聲長嘯,紅袖轟然鼓舞,碧光幻影四射怒爆,眾人隻覺狂浪劈麵,颶風席卷,呼吸不暢,幾欲隨風卷起,心中大駭。
遠遠望去,海神仰頭嬌叱,赤發倒卷,赤甲蒼恐獸真氣澎湃吞吐,破體衝出,仿佛幾條碧綠騰蛟獸纏舞衝天,咆哮飛揚。
韋爵爺麵色大變,駭然道:“糟糕!聖主要大開殺戒了!”
南宮易大驚,正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心中突然一凜,微覺不妙。驀地抬頭,卻見一道淡淡的青影霹靂似的從空中劈落。“仆”地一聲輕響,那赤紅色透明蠶蛹忽然碎裂。那道人影俯衝反抄,倏地扛起狻猊,破空飛去!
奇變橫生,眾人驚呼。
南宮易大喝道:“放下狻猊!”
斷刃電舞,青光轟然爆射。那人頭也不回,隨意反手彈指,“哧”地輕響,碧光一閃,南宮易隻覺刃尖一震,周身酥麻,硬生生被震飛五、六丈!心下大驚,奮力瞬移追去。
海神、潮閣聖後如夢初醒,花容變色,一齊衝天飛掠,嬌叱聲中包抄疾追。群雄轟然,紛紛駕鳥尾追。
那人去勢極快,直逾閃電,刹那之間已到了北震穀飛崖邊。暮色淒迷,大風呼嘯,穀底雲霧如潮洶湧,滾滾彌散,寒氣襲人。眾人座下聖禽神獸驚號悲鳴,突然盤旋不前。
夏啟功大喝道:“前麵是本國禁地,擅入者嚴懲不怠!”那人聽若不聞,倏地淩空踏步,衝入濃霧之中。
眾人齊聲大喝,十幾道狂猛洶洶的青光白氣淩烈飛舞,天地陡亮,霧靄破散,眩光刺目流舞。
刹那之間,驚雷天尊的“九天逆影刃”、潮閣聖後的“天光曜月痕”、海神的“赤甲蒼恐獸斬”、南宮易的斷刃、焱炘的天焰離火術、夏啟功的“震陽青獅獠”、於莫軒的勝邪刃……一齊出手!
那人翻身飛舞,輕叱一聲,周身碧光幻影迸放,手臂揚處,一道六丈餘長的碧光幻影轟然橫掃。
“轟隆隆!”山壑間轟雷回蕩,氣浪炸飛,光芒熾白,天地突然變作慘碧顏色。那人倏地一震,噴出一口鮮血,借助那氣浪推送之力,背扛狻猊,急電似的朝北震穀深處墜落,瞬間不見蹤影。
眾人駭然,心頭一齊泛起連串的森寒疑問:此人究竟是誰?竟能以一人之力,抗擊當世十餘絕頂高手,安然逃出重圍?他又為何要將狻猊搶走,逃入這凶險難測的神藏山禁地?
群雄馭禽盤旋,裂壑尖牙林立,白霧森森,深不見底。一陣寒風從洪穀深底倒卷狂舞,霧靄迷離,仿佛從地獄中呼嘯而出的陰風鬼霾,吹得眾人雞皮疙瘩渾身泛起。
夏啟功搖頭沉聲道:“北震穀深及兩千丈,到處都是妖獸毒霧,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南宮易悵然心道:“狻猊既與那神秘人一齊消失北震穀,牧大俠生死之謎也從此再也無法揭開來了。”隱隱之中,又覺得這未嚐不是最好的結局。
海神粉靨慘白,在寒風中搖曳不定,突然格格笑道:“牧大哥,你放心,這次我絕不會放你走了!”紫衫翻飛,突然朝洪穀深底閃電衝落!
眾人大驚,南宮易心下一沉,待要反手抓握,已然不及,大叫道:“娘!”熱淚驀地迷蒙了眼睛。
霧迷深壑,風號寒穀,唯有餘音嫋嫋,幽幽在耳。
群雄麵麵相覷,驚雷天尊慨然歎道:“好一個重情守義的奇女子!”
潮閣聖後聞言臉色微變,藍眸中閃過黯然神色。
冷風吹來,南宮易心中森寒悲戚,空空蕩蕩。他自小父母雙亡,流浪元泱,遇到牧戰野,敬愛崇仰,一如父親。後來又與海神戚戚投緣,心中早已將她視為娘親。
此刻,眼睜睜地望著海神不顧一切地追隨狻猊遺骸衝入這凶險洪穀,消失不見,自己又仿佛回到從前那無親無戚的孤兒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