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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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福王府主仆歡慶的同時,內務府衙署裏,陳鴻洲一言不發,他已經知道了昨晚皇城內發生的事情。
陳鴻洲癱坐在一張紅木椅上,怔怔出神。
拋開戍京營的四萬大軍在皇城外虎視眈眈不說,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禁軍內部還會有人從背後捅他一刀,到底是什麽人在跟自己作對?福王梁賢燁,不遠萬裏從福州而來,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能獲得那些老頭子的支持。
所有的這一切,他都想不明白,太子雖說心智不全,但畢竟是儲君,那些讀四書五經的文官,就沒有一點忠君愛國的骨氣麽?
按照大周律例,皇帝大葬之日,除卻邊疆要塞,中原各路諸侯必須趕至。到時候百官齊聚,諸侯林列,他梁賢燁難道真的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謀逆麽?
而且,讓他最不明白的是,若是福王真殺了陳茂,為何還遲遲不對自己下手。難道是福王念及先皇舊情,還不願殺了自己?
可惜啊,自己服侍梁家這麽久,到頭來,卻被一個突然冒出的福王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不行,這麽多年了,已經忍到了這一步,決不甘心就此功虧一簣!
“梁賢燁,既然你執意要跟本司過不去,那便來個魚死網破吧。”陳鴻洲兩眼放出冷光,福王要是不對他下手,不如自己來個先下手為強。
陳鴻洲當年離開司禮監進入內務府後,精心培養了一批武士,這群人被內務府私招,雖然日常身著內務府官袍,但並不是真正的太監,他們潛伏在內務府,除卻陳鴻洲以外,沒有一個人知道。先皇梁俊常實在太信任這位內務府總管了,隻是簡單地以為擴充內務府人手,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陳鴻洲的初衷,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畢竟是在皇城這是非之地,任何事情都不敢有十足的把握。
如今,陳鴻洲不得不用這最後的錦囊了。隻要殺了梁賢燁,這天底下還有誰能阻擋他?
陳鴻洲來到衙署後院的內房裏,隻見一位綠袍太監正在文案上不知道寫著什麽東西。那綠袍太監皮膚細膩,臉上也看不出一點毛須的痕跡,旁人看去,根本分不出真假。不知道用了什麽奇術,竟能讓這些假太監掩人耳目,而且絲毫不能察覺。
“咳。”
那綠袍太監聞聲,兩眼望去,隻見陳鴻洲麵色肅然地看著他。於是他連忙起身,向陳公公行禮。
“亥坤,是時候了。”
那位名叫亥坤的太監,頓時心領神會。從皇城在風雲迭起的開始,這些天他一直沒有閑著,四處打探皇城中消息,隻是昨日方寧澤兵變,倒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陳公公這時候來找他,除了刺殺福王,隻怕不會再有其他的目的了。
“陳公公,今晚動手可好?隻怕那福王府防衛森嚴,白日難以得手。”
“混賬,等到晚上,你覺得梁賢燁還會給你我活路麽?”陳鴻洲頓時大怒,自己本來就一肚子火沒地方泄,算是被這亥坤撞上了。
“是。”亥坤咬了咬牙,不敢違背眼前這內務府總管的命令。他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從進入內務府的那一刻起,就立誓要為陳公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今算是到了這一時了吧。
……
福王府內,三位內閣大學士已回府,方寧澤也回到禁軍營去了,雖說陳茂已是構不成威脅,但他還是擔心禁軍裏陳茂的黨羽再起事端,便請示福王先回去,至少要將宋欽以前的手下掌握住。
“殿下,而今陳茂已除,為何不下令將那內務府總管太監也一並抓了?”徐長平其實對這件事已躊躇了一整個早晨,他總覺得,那個狗賊陳鴻洲沒有那麽好對付,不搶先治他,隻怕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梁賢燁一如既往地拿著他那紫砂茶杯,輕抿了一口,而後笑道:“嗬嗬,長平啊,別著急嘛,時機未到,還得稍稍留他些時間。”
徐長平滿頭霧水,這奸賊還得留他?現在不動手,隻怕明日萬龍山帝陵前,就更難辦了。
“殿下,明日…”
“長平,無須多言,本王自有安排,而今陳茂已擒,在這皇城,還有誰能幫他?”梁賢燁打斷了徐長平,而後一臉輕蔑的笑,他對這陳鴻洲倒真是毫不在意。要殺他,也絕不會這麽輕易地暗殺,他要讓天下人都明白,與他作對的下場。
撲撲撲~
就在這時,一隻白鴿竟騰空而來,腳爪上綁著個小小的竹筒。
梁賢燁一把將那鴿子捉住,然後慢慢掏出裏麵的紙條,又將鴿子放回空中,隻見那紙條上,隻有短短的這麽一句話:
刺客將至,殿下留心!
梁賢燁笑著搖了搖頭,而後又把那紙條遞給徐長平,徐長平見後,神色淩厲,對著福王輕輕點了下頭,而後飛步前往王府旁院。那裏,駐紮著五百王府親軍。
徐長平走進院落,隻見那些紅甲金胄士兵正在操練,一個個麵色嚴肅,看不出任何一個人有麵色懈怠之色。這些人,都是梁賢燁從福州精挑細選帶到皇城來的,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福王殿下忠心無比。昨日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行動,但他們每個人都清楚,不到殿下登基之日,就不能有絲毫放鬆。
“兄弟們,皇上大葬將至。可那奸賊陳鴻洲不僅囚禁太子殿下,而今還要刺殺福王殿下,逆賊之心,昭然若揭。”徐長平麵相莊嚴,先是慷慨陳詞一番,而後繼續道:“諸位,隨我王府設伏,斬殺刺客。”
話畢,五百親軍頓時恢複隊形,跟著徐長平,在王府各處埋伏,所有門窗,緊緊掩閉。
徐長平再次來到涼亭內,梁賢燁身旁,他不放心讓福王殿下隻身一人留在此處。
“長平,無須貼身本王,你且暫退一旁。”梁賢燁語氣磐然,沒有一絲懼色。
徐長平望著此時無比嚴肅的梁賢燁,越發從心底裏覺得,眼前的這福王殿下若是真做了大周的主人,必將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是。”徐長平內心的擔憂褪去了,不管那些來的刺客有多麽棘手,他還是有信心保護好福王殿下的。
梁賢燁坐在涼亭內,泰然自若,悠悠地烹著自己的茶,他要親自麵對前來刺殺自己的刺客……
天空中的秋日,慢慢南移,偶爾幾道微風,打在涼亭旁幾株葉片枯黃的垂柳樹上。柳枝隨風曳曳而搖,偶爾幾片黃葉掉落,婉婉飛入一旁的小池中,倒是有幾分恬靜。
福王府,仆人侍女也是各自打理著自己的事情,沒有絲毫異常。兩位年紀輕輕的小侍女,從柴房出來,不知互相說著什麽,笑得滿臉桃花,經過涼亭時,看到福王殿下獨自在品茶,偷偷瞟了兩眼,而後一臉羞澀地快步走了。
梁賢燁見狀,又是微微一笑,而後轉頭望向池塘邊的垂柳。忽然想來,時至今日,自己還沒納過王妃呢。
其實在梁賢燁分封至福州前,皇帝梁俊常倒是給他說過河陽總兵孫氏養有一女,問他可有意求之。但後來皇帝又聽說孫總兵有意將女兒嫁給懿國公獨子葉靖,便沒有強人所難,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了,畢竟,對待葉家還是得禮讓三分。不過,梁賢燁倒是對此內情一無所知,隻當作是父皇他老人家的玩笑罷了。
“河陽總兵之女,有機會可以見見,也算了卻父皇的一番心願吧。”梁賢燁品了口茶,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咻~
一隻黑漆漆的旋形飛鏢,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梁賢燁麵前的茶壺上,不過沒有傷到他。梁賢燁頓時一腳踢翻那張檀木方桌,匍匐在地,刺客終於是來了!
隨後,接連幾隻飛鏢,咚咚地打在木桌上,梁賢燁凝神看去,其鋒竟已刺穿桌身。梁賢燁把自己當作誘餌,正是為了將那些人全部印引出來,並將之一網打盡。他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沒有一絲畏懼。
那些刺客身著夜行服,手持長刀,從院落偏北的屋頂上飛身而來,想直取梁賢燁的性命。
唰唰唰~
徐長平一聲令下,頓時門窗四開,埋伏在各個屋子裏的親軍,放出箭羽,齊刷刷的飛劍如同驟雨一般,直撲刺客。前麵幾個抵擋了幾刀,但是沒有一點用處,幾朵血花綻放,三四個屍體落入了池塘。
但是其中有一人,身法靈敏,幾下就躲過了那排箭羽,飛馳而來,雙腳禦風,眼看著就要到達梁賢燁所在的涼亭了。
這時,徐長平飛身而來,一把虎紋刀,擋住了那刺客的刀芒,剩下的七八人,也緊跟著飛了過來,與徐長平廝殺在一起。梁賢燁躲在桌後,依然沒有一絲恐慌,因為他相信,這幾個人,還遠遠不是徐長平的對手。
不遠處那些金甲親軍,也紛紛持戟握刀趕來,不能讓人傷害殿下分毫。
刀光劍影,就在這王府內院的涼亭裏,肆然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