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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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落後的小農村裏,每個人似乎都有大把的時間蹲在家門口嘮嗑,雪影一深一淺地走在坑坑窪窪地土路上,像一隻跳舞的猴子一樣被村民們圍觀著。

    “很顯然,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被雪影放在背包裏的玉露抱怨著,來之前,它就在反對著。這個在網上都搜索不到地圖的窮地方,別說公交車了,連個水泥路都沒有,雪影已經走了一個小時還找到地方。

    “我的腳要受罪了。”雪影自言自語。腳上火辣辣的,她能感受到腳上的水泡在慢慢地冒出頭。

    “都怪發財樹那個神經病。”玉露特別的生氣。

    雪影心虛地閉上了嘴巴,來這裏查看葡萄樹的情況是她和發財樹一塊下的決定。

    “他們都在看我。”雪影走在土路的正中間,周圍的老大爺老大媽們一邊光明正大地看她一邊議論紛紛,她感到了別扭。

    “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沒人願意看醜八怪。”玉露安慰。

    “院外的喇叭花特別喜歡被路人欣賞,如果有路人認真地看它一眼,它能歡樂地讓所有的植物都知道。”雪影想起那顆闖入院落的喇叭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如果給個職位定位的話,喇叭花就是個笑星,所有的事情在它的嘴裏都能變的有趣起來。外向開朗的它無論遇到什麽糟糕的天氣都能大笑著麵對。

    “它就是傻大姐。丁點破事就能囔的全世界知道,沒個安靜的時候。”總是被笑鬧聲吵醒的玉露對喇叭花這個罪魁禍首不滿已久。

    “孩子們喜歡熱鬧,所以它們與喇叭花玩到了一塊。你喜歡安安靜靜的,卻又愛跟孩子們待一塊,難怪被吵的頭疼。”

    雪影把背包中的玉露抱在懷裏,慢吞吞地繼續說道:“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抱怨。”

    夕陽慢慢地落入樹枝間,黃色的餘暉籠罩了整個的天地,為了萬物鑲了一層華麗的金邊。

    站在空曠的麥田中,雪影一時看迷了眼。

    “小丫頭!”

    雪影回頭,懷中的玉露襯的她的脖頸更加的白皙纖細。

    突突突的拖拉機在車輪下濺出大大小小的泥點,雪影站在拖拉機上,像個海浪中孤帆,隨著海浪搖晃。

    “我聽我家閨女說你明天才到,就沒在車站裏接你。要不是大沙頭說村裏進來個漂亮的城裏姑娘,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思去找你,可就接不到你了。雖然咱們村裏的人都沒那壞心眼的,但天黑了,這裏就又濕又冷,生病了咋辦。”張老頭抽著大煙開拖拉機,還不耽誤對雪影說教。

    張老頭說話的方言味太重,雪影聽的懵懵然。

    蹲在門口扒飯的大老小夥們看見拖拉機上的雪影,紛紛跟張老頭搖搖筷子,大喊著問道:“這是誰家的姑娘?長的真俊。”

    “這是我姑娘請的城裏的準大學生,來看看咱們葡萄園。”

    村裏人一聽來看葡萄園,飯都顧不上吃,把碗就地一放,跟著拖拉機後麵向葡萄園走去。

    雪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可不是大學生。

    “這麽小的孩子,能懂個啥!別折騰了。”董老頭磕磕大煙頭,卷著自家種的煙草,抬抬又黑又皺的眼皮,粗聲粗氣地說著。

    董大娘向前傾,搓搓手,紅著一張臉對著雪影歉意地笑了笑。一回頭,掐著腰,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個死老頭,懂個屁!人家是城裏的大學生,那技術員也就個初中畢業,能一樣嗎?”

    董老頭側身躲開董大娘搶煙的手,不服氣道:“大學生怎麽了?我侄子還是個研究生呢,知道什麽是研究生不,研究生就是比大學生知道的更多的人。”

    “切,還你家侄子,你就吹吧,把老天吹破了,也沒人管你。”董大娘甩甩手,拽下手袖,一把扔到董老頭肩上,風風火火地追趕拖拉機。

    “你要是找不到葡萄園出問題的原因,你就丟臉丟大了。”玉露感慨著。

    “我也這麽認為的。”雪影低著頭,小聲地說著。

    “不要擔心,我可以幫助你。況且,就如那個老人所說的,你還是個孩子,即使看不出來問題,他們也不會為難你的。”玉露輕輕地舒展自己駐紮在花盆中的根,它喜歡這裏幹淨的空氣。

    “害怕他們失望,看這兒村子的破舊程度,就知道他們的收入就靠這一畝三分地,如果葡萄園出了問題,他們這一年都會過的不好。”曾經的雪影跟在母親身後,見過便地餓殍的慘狀,雖然這個世界比那個世界少了很多的無奈,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還是有很多被錢逼出來的無奈。

    “你的能力有限,你不能解決所有的難題。多想無益,盡力就可。”玉露勸服著雪影,它很清楚,這些道理雪影都懂的,她也總是用這些話來安撫暴躁中的發財樹,如今鑽了牛角,也是因為她太緊張了。

    雪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玉露放在背包中。

    目的地就在眼前。

    葡萄架整齊地排列著,地上沒有一點的雜草,可見果農們花了多大的心血來照顧這群小家夥們。

    張老頭臨時架起了個高瓦數的大燈泡,照亮了整個的葡萄園。

    昏昏欲睡的葡萄樹重新清醒了過來,伸伸胳膊,踢踢腿,相互之間打著招呼。

    雪影蹲在葡萄前麵,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葡萄葉的變化,直到蹲的腿麻,才慢慢地站起來。

    “我需要進去裏麵再觀察觀察。”雪影皺著眉頭對著老張頭說道。

    “看出來啥問題了嗎?”張老頭緊張地問道。

    雪影踟躕了片刻,回道:“還不太確定。”

    張老頭舉著燈泡在前麵走,雪影一聲不吭地跟著後麵,時不時地停下來,用手搓一搓葡萄根部的土壤,或者用手摸一摸葡萄葉。

    雪影嘴上不說,心裏很確定,這群小家夥們被照顧的很好,不缺水分也不缺營養,它們的根係很發達,它們很健康很活潑。

    “玉露,我需要你的幫助。”雪影小聲地呢喃道。

    “我已經跟它們聊天了,它們害怕陌生人,不肯跟你說話。”玉露無奈地說著,它已經極力安撫它們了,但還是被拒絕了,要是能言善辯的發財樹在這裏,一定能讓這群孩子們聽話一些。

    雪影從書包中抱出來玉露,摸摸它圓潤潤的葉子,輕聲道:“沒關係的。它們跟你說原因了嗎?”

    玉露把露出土麵的根藏到下麵,它討厭燈光,聽到雪影的問話,才氣罵道:“一群嬌生慣養的嬌氣包,它們不好好地長就是為了進行抗議。”

    “抗議什麽?”雪影好奇,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農田的植物們會因為抗議而不好好地生長。

    “說來話長。村裏有個老藝術家,喜歡在這裏唱唱歌彈彈二胡。從記事起,這群嬌氣包們就是伴著音樂長大的,一個個地自認為它們與其他的傻蛋們不同,它們是浸泡著音樂長大的藝術家,是與眾不同的紫葡萄。”

    雪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傲嬌的性子讓子她想起了院裏的大哥大仙人掌。

    “然後呢。”雪影憋住笑繼續聽故事。

    “老藝術家在年前就死了,等這群嬌氣包從寒冬裏醒過來後就發現每天都能欣賞到的音樂竟然沒了,習慣了歡樂樂譜的它們,如何在這枯燥無味的日子裏生長下去。”玉露講的跌宕起伏,甚是投入。

    “所以它們集體抗議?”雪影憋笑道。

    “是的,這一群傻帽集體罷工抗議。”玉露嗤笑。

    “誰領的頭?”雪影若有所思,據她所知,果樹都有開花結果的本能,除非有植物每天去鼓動,不然,它們不會去違背這種本能。

    “就是那棵長的歪歪扭扭的野葡萄。”玉露說起這棵野葡萄的口氣就跟提起老鼠屎一樣地厭惡。

    雪影引著燈光在葡萄園裏來來回回地走了三趟才在整整齊齊的葡萄架旁邊找到了這棵野葡萄樹。

    這棵野葡萄跟其他葡萄明顯的不同,長的更粗壯也更奇形怪狀,枝葉間藏著稀稀落落的青色葡萄果。

    雪影手撐著膝蓋,伏下腰,笑著說道:“找到你了。”

    找到了葡萄樹不生長的原因,雪影便想著如何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這件事兒。雖然這些老農們也不關心什麽科學不科學的,但還是需要拽出個所以然來。

    “閨女,知道咋回事了不?”董大娘看到張老頭使的眼色,搓搓手,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雪影靦腆一笑,解釋道:“找到生病的原因,但還是需要你們的幫忙。”

    張老頭臉上立馬布滿了笑容,董大娘也跟著爽朗地笑道:“甭客氣,你說什麽我們就做什麽。”“對,我們沒啥本事,但有一身的傻力氣。”張老頭也跟著應和。

    雪影笑著點點頭,細聲細語道:“照顧植物需要像照顧自家的孩子一樣精心,冷了就給穿衣服,餓了就給飯吃。”

    “我家那臭小子,給他穿衣服都嫌累贅,非得凍成冰棍了才回來披個床單當那什麽超人。”剛滿三十歲的張三墩是張老頭的表外甥,跟著來看葡萄園情況,聽到雪影提起孩子,被勾出了一肚子的氣。

    “閉嘴!先聽閨女說完。”董大娘伸手就給了張三墩的背一個響亮亮的巴掌。

    雪影在心裏悶笑,這個小村裏一個家連著一個家都是拐著彎的親戚,被長輩當著這麽多人打了也隻能紅著一張臉憋屈著。

    等鬧騰的人都安靜下來後,雪影盡量用他們都聽得懂的話來解釋:“植物各有各的脾氣,有的喜歡太陽,非得在太陽底下才能開花結果。有的喜歡陰涼地兒,就像木耳蘑菇一類的,在下過雨後的爛木頭上長著。有的喜歡暖和天,夏天了才開始發芽,有的喜歡冷天,早春就開始有了動靜。”

    “這咱都懂。麥子還分早麥和晚麥呢。都是一樣的道理。”初中文化的張老頭是這群人裏學曆最高的,也是最有發言權的。

    “嗯嗯。其實,除了大多數都知道的,還有些很多人不知道的。比如,植物對聲音的敏感。聲音刺耳了,人就會覺得不舒服,同樣的,聲音過大或者過小,植物也會有所感覺。”

    “葡萄不好好地結果,是因為聲音?”常常嘮嗑的董大娘瞬間明白了雪影話裏的意思。

    “對的。從科學方麵來解釋就是,聲音會讓空氣震動產生聲波,植物長期生長在這種聲波下,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如果給植物去掉這種聲音,就像給它們換了一個環境,生長就會受到抑製。”雪影瞎掰。

    村民集體蒙圈。

    “丫頭,你說簡單點。”

    雪影點點頭,火候已經到了,可以把她真正要說的話給拋出來了。

    “在葡萄園裏給放點歌就行。”雪影一言概之。

    “放啥歌?”張三墩興致勃勃地問,這裏他最年輕,他聽到的歌肯定比他們更時尚。

    “不要亂七八糟的歌,就放點張大爺你那個時代的老歌就行。”

    張老頭笑道:“這個沒問題,家裏有喇叭,有收音機和磁帶。”

    深夜十一點,葡萄園裏響起了二十年前的老歌。

    雪影這一次終於聽到了這群嬌氣包們的說話聲和嬉笑聲。

    夜已經很深,葡萄園裏反而更熱鬧了。

    正是農忙季,這裏又地多人少,每個人頭上都十來畝地,窮山窮溝的,沒有縣城裏的條件,全是一個人一把鐮刀地割麥割豆子。前幾天剛刨完早熟花生,為了跟晚熟花生隔開時間,村裏人都是晝夜不停地刨花生。在夏末秋初的日子裏,這裏的人連續勞作,隻在吃飯的時候回家,累的時候就地一躺就行。

    葡萄園裏的音樂一放,在地裏打盹的人都醒了過來,卷著涼席來到葡萄園裏瞅瞅啥情況。

    張老頭眼睜睜地看著葡萄葉慢慢地變的精神起來,心裏樂開了花,看見人來,都笑嗬嗬地拿著煮花生招呼。

    “這葡萄園有□□畝吧。”雪影差不多走了一圈,根據自個走的步數,估量了下葡萄園的大小。

    “八畝七分地。”張老頭把煮花生從鹽水裏撈出來塞到雪影的手裏。

    “有人來收葡萄嗎?”雪影問道。

    “不是,我閨女在城裏的一個水果店裏當店員,我家的葡萄是打算賣給店裏的,董家的打算賣到縣城裏的超市裏,過年串親戚的時候都說好了的。”

    雪影愣了愣,坐到石頭墩上,把背包放到膝蓋上,滿腹心思地剝花生。

    “你已經發現最大的問題了,但在你說出來前,先想清楚,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你也不是聖母瑪利亞。當然,如果你確定了的話,我會很珍惜你的善良。”玉露透過雪影抱緊它的動作知道了她心裏的踟躕。

    “你總是什麽都知道。”雪影低著頭,對著玉露愛嬌地嘟嘟嘴。

    “我隻是太了解你了。”玉露老聲老氣地說道。

    雪影笑了出來,充滿詩意地感歎道:“有些人無所畏懼,那是因為她很清楚有很多的人在無條件地愛著她支持著她。。”

    “還有很多的植物在默默地奉獻著。”玉露詠歎調。

    “還有很多的植物在默默地忍受著不靠譜的主人。”雪影詠歎調。

    一人一植物有著十多年的默契,一起說道:“孔祥。”

    雪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提起孔祥,怪想他的,你有時間就帶著我去看看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更黑更醜了。”玉露對孔祥的感情比較複雜,不見麵就想的謊,見了麵就嫌棄死。

    雪影笑著點頭。

    等笑的差不多了,雪影一抬頭才發現葡萄園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地上鋪滿了花生殼,偶爾有半個西瓜皮孤零零地扣在地上。

    “張大爺,有點事兒跟你說。”雪影拍拍臉,讓已經笑僵了的臉恢複到嚴肅的表情。

    “咋了,娃子?你張大爺剛才喝了兩杯,看起來沒啥事,他醉著呢。”董大娘把地上的花生殼掃到簸箕裏。

    雪影拿起另一個掃把,一邊掃,一邊斟酌著詞眼:“大娘,你家種葡萄了沒?”

    “種了,咱村裏家家戶戶都種了。咱村裏的風水不好,糧食總長不起來,一畝地的收成連外麵收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是種葡萄的話,就能比外麵的葡萄晚熟個一兩個月。別小瞧這一兩月,價格可是隔開了。可能咱村裏的風水就是葡萄樹,這不,其他果木糧食都長不起來,葡萄長的多好。”董大娘直起腰瞧著整整齊齊的葡萄樹,別提心裏有多樂了。窮了一輩子的人,能有個額外的小收入就滿足了。

    雪影在心裏飛速計算著一畝葡萄的價格,換算個差不多後,問道:“這一畝地能掙個多少錢?”

    “比種糧掙的多,糧食一年到頭,賣不了幾個錢,也隻能留在家裏嚼用。今年葡萄熟了,一畝地就能有五百的收入。”董大娘天天去葡萄地裏溜一圈看看葡萄長的咋樣,不看心裏就不安生,老張家的葡萄出了問題,她也跟著急。她家的兒子已經娶媳婦了,沒什麽負擔了。老張家的二閨女還等著這筆錢去上學呢。

    “葡萄賣到哪裏?這裏的路不好走,外麵的車都不進來。”雪影問的仔細。

    “葡萄賣到哪裏都是決定好的。去年隔壁村聽說卷芯白菜能掙錢,就慌裏慌張地開始種,結果沒人來收,全爛在地裏。也虧得他們村的人都挺好過的,沒有把年夜飯給整垮了。咱們村就不行了,如果出現這事兒,整個一年都緩不來氣了。”董大娘說的無奈。

    “咱們村的葡萄有人來收?”雪影問。

    “沒人來收。就跟你說的一樣,咱村裏通不了路,外麵沒車進來。賣葡萄都是各家找各家的門路。老張家的大女兒在外麵打工,把葡萄賣給了她的老板。我家那口子在城裏有個遠方親戚是搞運貨的,我家的葡萄就給他,他能賣到各個小鄉鎮的水果店裏。其他人都是想法子把葡萄弄出去,法子多的人就多種點葡萄,沒法子的隻能留著葡萄自己吃。”在葡萄價格這方麵,董大娘看得開,無論葡萄是貴是賤,總是比種糧好。

    兩個人都是麻利的人,幾句話的功夫,地上的花生殼都收拾到了一塊。董大娘把花生殼扔到糞堆上,就著水龍頭把手和臉都洗了一把。

    雪影學著董大娘的樣子,把臉和手也洗了洗,人頓時清爽了許多,把憋了大半天的話跟說了出來:“大娘,跟你說件事兒。你先定定心,聽到後別慌。”

    董大娘總是掛在嘴邊的笑容倏然收住,問道:“關於葡萄園的?”

    “嗯。”雪影為難地想著措辭,年齡大的人都有腦梗和心髒病什麽的,她需要婉轉再婉轉。

    “有啥問題,你就直說,我還身子骨硬朗著呢,挺的過來。”董大娘看雪影眼中的為難,心裏有了譜。他們村裏人雖然一輩子都待在了這裏沒經曆過的大風大浪,但是窮慣了的他們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雪影看董大娘臉上表情,心裏輕鬆了一些,說道:“因為品種的原因,這裏的葡萄成熟後應該是酸澀的,並不是可食用的甜葡萄。”

    雪影恢複了自己的說話習慣,盡管如此,董大娘也很容易地聽懂了。

    董大娘直愣愣地站了一會,臉色越來越難看。

    熬了一夜,雪影年輕,沒有任何疲倦的影子。董大娘年紀大,又聽到這樣的壞消息,勉強地對著雪影笑了笑,憔悴著一張臉向家走去,她抓緊回家跟老伴商量葡萄樹的事兒,已經顧不上雪影了。

    “你真討厭!”

    猛然,一個脆生生地聲音在耳邊響起,雪影被嚇的一個激靈。

    藏在葡萄樹中間的野生青葡萄忍不住開口了。

    青葡萄的聲音太過稚嫩,雪影像哄孩子一樣問道:“我怎麽讓你討厭了?”

    “我看見了!”青葡萄氣哄哄地說道:“你們剛才的對話是在嫌棄我們。”

    “沒有呀,我隻是說,你們酸澀,並不能吃。”雪影辯解。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如果你這樣認為的話,就隻能這樣了。如果你能冷靜下來,就知道我說的話是正確的,而且我的表情不是嫌棄,而是擔心。”雪影軟軟地解釋,她並不想得罪這個容易衝動的小家夥。

    青葡萄接受了雪影的解釋,高傲道:“怪不得大春樹說你們人類都是傻子,自己搞錯了,還怪我們不好吃。”

    雪影被噴的莫名其妙:“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閉嘴,要不是看在你沒胡亂給我們噴藥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青葡萄繼續傲慢著。

    “您說。”雪影哄到。

    “我聽我媽媽說過,我們都是為了釀酒存在的,我們能釀造出最醇香澄澈的葡萄酒。你個不專業的笨蛋,啥都不知道!”

    雪影摸摸鼻子,她以後會多關注木本科植物的。對於青葡萄的話,她不覺的意外,像青葡萄這種多年生的植物都是有傳承記憶的。

    雪影不在意被奶聲奶氣的青葡萄罵笨蛋,教訓慣了院裏熊孩子的玉露可看不慣,粗著嗓子,訓斥道:“怎麽說話呢!還有沒有規矩!”

    雪影:……

    玉露是從哪裏學的話?她怎麽覺得這麽耳熟?

    來的時候隻帶了玉露,回去的路上又多了一個小家夥。

    青葡萄前頭跟玉露吵的凶,一聽道雪影要走了,鬧著要跟著雪影離開這個又窮又破的地方。

    “這裏又沒有虧待你,要養料給你養料,要水就給你水。身在福中不知福,光去追求那虛無的東西,你早晚被你自己作死。”玉露口齒伶俐地譏諷道。

    青葡萄“哼”一聲,囂張道:“你管不著。”

    “懶得理你。影子,咱們走。”玉露催促雪影。

    “你們不帶我,我就天天鬧,讓所有的葡萄都不能好好地長大。”青葡萄威脅。

    玉露氣急敗壞:“你怎麽這麽壞!太不懂事了!”

    “我就是這麽地壞,就是這麽地不懂事,你管的著嗎你!”青葡萄得意洋洋。

    “今天不教訓你就不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玉露氣壞了。

    也不知道玉露是怎麽做到的,青葡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失水,飽滿水潤的葉子迅速地萎縮起來。

    “啊!救命呀!”青葡萄刺耳的尖叫聲在清靜的葡萄園裏回蕩。

    雪影的腦子瓜一陣一陣地疼。

    這麽一個小插曲的結果就是,青葡萄如願了。

    晃晃悠悠的拖拉機上,玉露氣哄哄地說道:“頭一次見這樣的無賴。”

    雪影抿嘴偷笑,繼喇叭花後,玉露又多了個讓它頭疼的小家夥。

    青葡萄在葡萄園裏生長多年,根係粗壯複雜,如果就這麽簡單地□□挪到另一個地方的話,必死無疑。青葡萄也知道自己的情況,直接挑了個最嫩的葡萄枝讓雪影剪下來帶走,而留在原地的老根很快就沒了生機。

    在離開前,雪影跟董大娘他們說了葡萄的品種,按照外麵的市場價,這樣酸澀的適合釀酒的葡萄比普通葡萄的價格更高一些,如果找到采購員,反而能發一筆小財。

    俗話說道:皇家也有窮親戚,反過來就是窮人也有大富大貴的遠方親戚。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還真有個開酒莊的親戚,村民集體以比市場價低一成的價格給買了出去。盡管低一成,但比普通葡萄價格高了不少,皆大歡喜。

    這些都是後話,而剛回到大院裏的雪影被雜草的一個消息給炸呆了。

    “你說,我養母懷孕了?!”雪影感到不可思議。

    “毋庸置疑,你將要被棄養了。”雜草的嘴還是那麽地賤。

    “胡說!”蠻橫的仙人掌嗬斥道。

    “對,雜草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喇叭花討好著仙人掌。

    雪影飄著走進屋裏,對著一無所知的小老太太笑的一臉的蕩漾。

    盼了這麽多年,她終於要有個弟弟妹妹了。

    雪影興奮地轉圈圈,抱著小老太太狠親了一口,大笑道:“五天後,我要去爸媽那裏看看,有啥要帶的沒?”

    “有,有。”小老太太連忙點頭,每次孔深都回來的突然走的也急,她都沒有給他們準備過東西,如果小影子去看望他們的話,她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

    “不著急,慢慢準備,多準備點,想要捎帶多少行,我力氣大不怕。”雪影現在的心情巨好,整個人都透著股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