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性情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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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三千挪動身子,移到梓柔身旁,理了理梓柔額前淩亂的長發,想扶起梓柔,哪知低著頭緊抱著善圖王頭顱的梓柔一下子狠狠推開她,自己站起身來衝出瀚雲殿門。

    三千被梓柔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梓柔已經跑的不見了身影,三千緊忙跟上去,一路追著梓柔到了梓柔的宮門口,梓柔進了自己的宮狠狠關上了自己的寢宮門,任憑三千如何敲門,裏麵也毫無回應。

    三千一邊敲門一邊勸慰梓柔,裏麵依然沒有動靜。

    “公主,你開開門,公主…”最後三千都已經放棄了,她無力地靠著大門慢慢蹲下,開始哭了起來。

    許久,三千覺得眼睛有點痛,推了推依然緊閉的宮門,起身離開梓柔的宮,向瀚雲殿走去,到了瀚雲殿,殿中的屍體已被清理,隻剩下地上的斑斑血跡,父親梅遠正坐在玉梓樹下,麵前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想必一定是善圖王的屍體,她輕輕走近還在沉思中的梅遠,這位平時堅韌的父親紅著眼眶,這個馳騁沙場的七尺男兒在那一刻顯得特別脆弱,似乎隻要輕輕一碰,他的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將軍,剛剛城門口來了消息,敵軍三日後將占領王宮,敵國王下旨要將善圖王宮當作南方行宮,命舊宮中所有人要在三日內遷出,否則…”三千正在想要怎麽開口說話,瀚雲殿忽然進來了一個士兵,三千回頭看,是父親曾經的部下。

    “知道了,你下去吧,你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各謀生路去吧,我已經無法再繼續帶領你們了,以後我也不再是將軍了。”梅遠聽完匯報沒有抬頭,心灰意冷地說道,卻瞥見了一旁的三千。

    “三千,公主如何了?”

    “將軍…”士兵聽到曾經的一代大將這樣說,心有不甘。

    “去吧,你們還可以加入夷桐國的軍隊,他們承諾會不分等級身份接納你們的,本將軍也要多謝兄弟們一直以來的信賴。”說到這兒,梅遠忽然起身單膝跪地低下頭誠懇又愧疚地道。

    “將軍,將軍保重。”士兵聲音有點哽咽,說完轉頭退下。

    “父親…”三千急忙過去將梅遠扶起來,她能感受到父親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知是恨還是悲。

    “公主呢?”梅遠抬起頭急切地問,原本精神的梅遠似乎短短一夜老了許多,失去了光彩的眼眸中布滿了血絲,額頭的皺紋似乎也更深了些。

    “公主,她把自己關在宮裏,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三千略帶擔憂地說。

    “你去照顧二皇子吧,梓柔那邊我去。”梅遠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一口氣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將軍,蘇夫人懸梁追隨先王去了。”一個六十左右模樣的老嬤嬤忽然走進瀚雲殿,稟告道。

    “什麽?房嬤嬤此話當真?”梅遠聽聞這一消息,心中一驚,善圖王僅存的唯一夫人也是二皇子的母妃離世,這讓他一時間有點難以緩過心神。

    “今日清晨時分,奴婢去給蘇夫人送早膳的時候,蘇夫人已經沒了氣息。”房嬤嬤語氣輕緩惋惜地回道,房嬤嬤是跟著蘇夫人來的陪嫁嬤嬤,在宮中已呆了幾十年,在善圖王遣散宮人後,房嬤嬤不願出宮,便留下來照顧蘇夫人及王的生活起居。

    梅遠看了看三千,示意她進去照顧二皇子,三千點點頭。

    “房嬤嬤,勞煩你給公主和二皇子做點吃的。”梅遠有點恍惚。

    “是,奴婢這就去,人老了,也幫不到別的忙,隻是這點,老身還能做。”房嬤嬤有些愧疚地說道。

    隨後,梅遠回頭看了一眼玉梓樹下的屍體,便與房嬤嬤一同走出瀚雲殿。

    接下來的三天,宮中僅存的幾個宮人一個個前來和梅遠將軍辭別,三千看著西塵,梅遠托人運來棺木,將善圖王的屍體放進去,沒設靈堂,隻是就這樣放在玉梓樹下,任玉梓花飄落。

    房嬤嬤一日一日用廚房僅剩的食材給他們做膳食,宮外也一直不斷有消息傳來。

    夷桐國將善圖國的臣民納入本國,軍隊收歸夷桐**隊。

    而梓柔自從進了寢宮便一直未出,梅遠擔心年幼高傲被人衝慣了公主一時想不開,在門外坐了兩夜,與她訴說那些過往,終於第三日梓柔抱著裝著善圖王頭顱的匣子走出了寢宮。

    從寢宮出來的梓柔將頭發如男子一般高高束起,臉色蒼白不施粉黛,一襲白衣,瘦弱的身軀卻眼神如炬,眉間淩厲,血紅的眼睛如同一隻發怒的老虎,似乎隻是一瞬間對視就能把對方撕裂般。

    這樣的梓柔嚇到了三千也自然嚇到了梅遠,隻有一旁的房嬤嬤始終還是從前淡淡的表情,到了這個年紀,什麽沒見過,尤其是在這宮裏,所以這不足讓她感到震驚,在這宮中無論有怎樣的變化都是正常,既然在宮裏,就要經得住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變遷。

    梓柔在眾人驚懼地表情中走進瀚雲殿,將頭顱放入棺木之中。

    梅遠這才將棺木合上,這樣一位王最後的葬禮卻是如此淒涼,讓梅遠心生內疚和惆悵。大概這是誰也沒料到結局,但是善圖王生前的神情現在想來卻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

    他是一位賢明的王,隻是積累了幾百年崩壞的善圖國日益腐朽終至一夕坍塌,即使是他這樣的王也無力挽回這深入根基和骨髓的頹勢。

    “西塵呢,怎麽不見他?”梓柔語氣一改平時的嬌寵,語氣幹淨利落,似乎一夕之間變了性情,誰也沒想梓柔從宮裏出來後的第一句話竟是關於二皇子西塵,這讓三千有點驚訝,雖然想起之前木盒子的紙條三千也覺得其實梓柔也是溫柔的,但是第一次這樣發自真心關心西塵倒是頭一回。

    “在瀚雲殿昏倒醒來後知道了蘇夫人去世的消息,便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了,問什麽都隻是搖頭或者點頭,想必是先王的事情讓他受了打擊。”三千如實說道。

    “公主,安葬好先王和蘇夫人後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了。”梅遠接過話,目前最緊急的事當然還是公主的安危,至於以後再做打算,梅遠也沒想好。

    “知道了,以後也不要叫我公主了,再也沒有什麽公主,亡國的公主還不如普通人。”

    “大家都盡快收拾收拾,至於房嬤嬤,是要跟我一起走還是自己回鄉您就自己決定。”梅遠轉過頭對一旁的房嬤嬤說道。

    “老身也沒有什麽能回去的地方了,如果不嫌棄我這個老婆子礙手礙腳,我還是寧願跟你們走的。”房嬤嬤語氣淡淡,沒有猶豫。

    “那明天一早我們便啟程去往玉梓山,玉梓山是我當年和先王修行的地方,地勢險峻隱蔽,去了那之後以後的事我們再做打算。”梅遠冷靜地說著他們的計劃。

    之後沒有任何人提及或者問及瀚雲殿的事,似乎誰都不知道又似乎誰也不想知道這裏發生的真相。

    天色已漸漸開始昏暗,最後一抹夕陽也沉下西山,庭院裏的一行人站在玉梓樹下,各懷心情,玉梓花依然漫天飄舞,大概因皇城國內的人民大多都遷去北方,宮內寂靜無聲,隻剩下這麽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