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坊屋裏經常出現蛇，隻因被窩裏溫暖睡覺舒服，有時蛇也要鑽進去。王武晚上躺在炕灶上看守油坊，有次睡前他從被窩裏抖出一條長成烙鐵頭的毒蛇來。

    蛇會傷人，王武自從大兒子王雲海十六歲時被毒蛇咬傷，治療不及時而死後，他把蛇當成仇人，看見蛇非要把它整死不可。

    王武和二妹生養有一個兒子和四個女兒，她們分別叫做王梅、王香、王蘭與王月。而今，前麵的梅、香、蘭三都跟村裏的多數女子一樣，在十五六歲就先後嫁了人。

    當時的農家姑娘，不管她出生如何，長大後不外乎都是嫁給臨近的男子當媳婦，給人生養孩子。生下一窩孩子養大，然後她們也老了死了，這就算是過完一輩子，即是了卻此生了。至於她們出生的家庭貧富如何，這就隻屬於她們人生當中的小事情。

    而王武的兒子王雲海被毒蛇咬死，夫妻倆在傷痛之餘，準備留下王月並用她來招婿上門，今後好給自己養老送終。

    因為在這四個女兒中，隻有王月長得最乖巧，最會討父母親的歡心。但想不到的是，王武家的兒媳餘水蓮身懷有孕，躲在娘家偷偷生下王雲海的遺腹女王小鳳，悄悄送到婆家來。

    王武喜出望外，於是隨後又改變了主意，不想留女兒王月招婿上門，隻想等到小鳳長大後，用她來招贅一個孫女婿，撐起自家的門楣。

    當時王武停下手中的活計，走來把孩子們從河裏撿來的魚，拿到屋後的水溝上來剖開肚，去除糞便再洗幹淨。他剖好魚刷好鍋，幾個孩子已從河邊把柴禾撿來了。

    王武架好鍋倒上半鍋花生油，等到油煎熟了再把所有的魚放入鍋內，然後隻管讓孩子們守著慢慢炸，他老人家接著去幹活。

    鍋裏吱吱作響，火爐旁彌漫著魚油的濃香。小孩子們守在鍋邊不停咂摸著嘴唇，饞得差點就把涎水和鼻涕掉進鍋裏。

    狗仔眼看鍋裏的魚快炸好了，有意想把其他人支開，就說：“可能柴火不夠，你們要再去撿些來。”

    樹榕、兆中、大石、文仔他們不知狗仔用計，把他們支開。當他們幾個重新去河邊撿得柴禾回來，發現狗仔已將鍋裏的一條稍大的魚偷吃了。

    大石看見狗仔偷吃魚，感覺吃虧就罵著：“死狗仔，吃獨食你想死！”

    “我先嚐嚐，看夠沒夠味。”狗仔狡辯說。大石急忙伸手去，準備抓樹榕撿到的那條最大的魚。

    這時，樹榕阻攔他說：“那條給我留著。”

    “亞公，快來吃魚了。”樹榕對王武喊過，去屋外摘上幾片南瓜葉，在溝裏洗幹淨用葉子把幾條魚包裹好，放在一旁說，“待會拿去給在河邊看牛的小鳳、小英和小芹她們吃。”

    這次他們撿的魚合在一起本來不少，但當時生活困難菜肴裏缺油水，肚子經常餓得咕咕叫，一個人平時一頓即便吃下兩三斤魚肉，估計感覺是不算很飽的。

    當吃到還剩有小半鍋時，大石和狗仔擔心吃不飽，兩人開始爭搶起來。

    大石想到狗仔原先獨自吃了條大魚，對狗仔不滿意，眼前又見狗仔吃得粗魯，吃得連魚刺魚骨都舍不得吐掉，隻顧不停夾起魚來不停地塞進嘴裏。

    大石感到吃虧，索性擤上一把黃鼻涕扔在鍋裏，目的是想讓狗仔吃不成。自然他這麽做，也會讓王武與小鳳他們都吃不成了。

    見吃不成後，王武就罵大石是餓死鬼投胎轉世的，搞得太不像話了，可大石也隻是嘿嘿地傻笑著，顯得無所謂。

    他繼續守在鍋旁狼吞虎咽，一會兒就把剩下的魚肉連著油湯，全部灌進腸肚裏。然後走到油坊門外的草坪上，鼻上依然掛著黃鼻涕，嘴裏打著臭飽嗝，拍著脹得圓鼓鼓的青蛙肚，顯出愜意的模樣說：“吃得太舒服了！回去我連晚飯就不用吃了！”

    樹榕、兆中、大石、文仔和狗仔他們吃完後，就離開了油坊，四人遊過河來，走到小英、小鳳和小芹她們身旁。樹榕把先前留下的魚遞去，小英拿上手高興地說：“好香喲！你們吃過了嗎？”

    “大石隻得幾條小魚吃。”聽狗仔說後，小鳳靠近大石耳邊說：“呆子，你再吃點。”

    “不，我吃過了。”小鳳每當高興起來時，愛稱大石為呆子。她見這個傻大哥能夠經常記得她，想著她，就掰下半條魚肉想與他分享。

    大石沒接魚，走開跟狗仔和文仔繼續去撈魚蝦。當撈到大半笆簍後，大家先把漁具洗幹淨，四人就鳧水到河中去趕牛。

    兩頭牛正躺在水藻叢中，隻露出一個牛頭和那對圓盆似的板角，在喘氣。四人牽著牛尾巴遊在水上，或是騎在牛背上逆著河水往沙灘上趕。

    牛上岸一會，大石負責看管的那頭公牛，就朝小鳳放的那頭母牛的背上爬。狗仔看見了，胯下的家夥立即有了反應，結果歡喜起來脫口而出：“小鳳子，大石爬你背背了！”

    小鳳的臉色瞬間紅如花瓣，急忙用竹篩遮住眼，不好意思看她的牛。狗仔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慌了口，不好意思地改口說：“不，不是……我說的是牛。”

    “爬你那死狗仔！”小鳳露出半邊臉來，狠狠地挖了他一眼，氣惱地罵著。

    “鳳妹子，你臉紅起來像個新娘子，太好看了！”大石嬉皮笑臉地說著。

    “呆子，胡說什麽呢？煩死你了！”

    小鳳彎腰去抓起一把河沙，想撒向大石。他發現後往前跑去，背在身後的笆簍拍打在腳杆上，啪啪地響著。

    母牛不領情，不久把公牛掀下地，跑上前去幾步，翹起尾巴便屙出一泡牛糞來。

    大石看見牛拉屎，歡天喜地的跑上前去，放下肩上的糞筐，用雙手捧起地上的牛糞。狗仔也攏來幫忙，還沒收拾幹淨大石就說：“算了，算了。”

    “怎麽就算了，你不撿，別人走來撿。”文仔站在一旁，指手畫腳地指揮著，“快捧！沒捧幹淨被別人撿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