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章 對對顯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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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能莫名其妙,再三追問他怎麽了,知事僧隻是一個勁兒求他原諒,什麽都不肯說。

    慧能說:“你並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談不上原諒不原諒。”慧能將他攙了起來。

    知事僧說:“慧能,你太老實太忠厚!應該知難而退了。”

    “知難而退?為什麽?”

    “因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你在東禪寺,一定妨礙了什麽人啦。”

    慧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知事僧說:“慧能,你若是真的想出家學佛,可以到長江對岸的廬山去,那裏的東林寺、西林寺、大林寺、歸宗寺……都是著名的大道場,你如此虔誠,他們一定很歡迎你。如果你待在這裏,恐怕你的小命不保……”

    慧能搖搖頭,說道:“天下道場何其多,但心心相印的師父卻很難找到。我千裏迢迢從遙遠的嶺南而來,就是要跟隨弘忍大師學禪。哪怕粉身碎骨,我也絕不退縮!”

    知事僧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走了。

    慧能在碓房依舊每日踏碓舂米。

    慧能這種忍辱負重、寬以待人、恭謙和合的品德,並沒有換得眾人的尊重。或許是他們覺得慧能軟弱可欺,或許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他們變本加厲,想盡一切辦法欺負、戲弄慧能,力圖將他擠對出寺門。

    慧能一律付之一笑,從不計較。自從慧能來此,碓房裏的那兩個行者便開始耍滑偷懶,隻要慧能稍稍離開,他倆便將慧能已經舂好的米倒進自己的籮筐。慧能佯裝不知,隻是係上五十多斤墜腰石加快踏碓的頻率,多舂一些罷了。日久天長,長期超負荷、超強度勞作,慧能的腰與腿都患上頑疾。在他的一生中,這種疾病一直伴隨著他。

    四祖道信與五祖弘忍共同開創的禪宗道場,有一項創舉,即勞動與禪修相結合——農禪並重。因此,東山寺的所有人在修行的同時,都要到農田裏耕種。慧能雖然是個服勞役的行者,也想方設法擠出空餘時間,種了一片鬱鬱蔥蔥的青菜。

    一次,弘忍大師考察弟子的勞動情況。碓房的那兩個行者見慧能的菜長得格外好,便搶先一步,摘了個精光,呈給了五祖弘忍。等慧能趕到菜地,才發現寸苗不剩,空蕩一片。

    慧能空手而歸,令弘忍大師倍感奇怪——慧能不應該是一個懶惰的人啊!出人預料的是,慧能被人搶去了勞動果實,不惱不怒,不焦不躁,不為自己辯解,也不戳穿那兩個人的花招。他兩手空空站立在師父麵前,卻還是那樣的坦然,那樣的安然,那樣的泰然。弘忍大師見狀,多了一個心眼,不動聲色地問那兩位行者:“這菜長得真好,何時下的種?澆了幾次水?”兩位行者磕磕巴巴,胡亂應付了幾句。弘忍大師從小就參加勞作,熟知各種蔬菜的的生長規律,所以心裏明鏡似的。他看到慧能並不計較,也就沒有說破,但他心中感歎:“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因果曆然,天地無欺。”

    慧能入寺門那天,機敏的神秀從五祖臉上的神色察知,慧能是對自己未來寶座最具威脅性的人物。晚上,神秀在僧床上翻來覆去,不得安寢。

    窗外,連綿不斷的群山,像一尊尊黑黝黝的怪獸蹲伏在藍黑的天幕下。一顆流星從高空落下,拖著逶長的黃色尾巴,倏忽又熄滅了。

    神秀睹物思人,流星雖然亮麗,但畢竟是稍縱即逝。自己在佛門裏目前是德高望重,但一種無形的挑戰正衝著自己而來。那就是在雜役房幹苦活的慧能。自己會不會變成墜落的流星呢?他想了很久,那個慧能,是個幹粗活雜差的,沒有讀過什麽書,文才一定不高,自己就從這方麵去奚落他,打低他的威望,從中抬高自己的威信。

    山雀的啁啾叫鳴聲,撕開了山中寺院的寧靜。

    不久,挑水的、種菜的、舂米的、磨粉的……東禪寺各處的僧俗,以勤奮的勞動迎來了山中的又一個清晨。

    神秀來到舂米房,不見了慧能,心中嘀咕:“慧能偷懶去了?”

    神秀正覺得有借口去整治慧能時,忽然耳畔傳來了“咿呀、咿呀”的推石磨聲。

    神秀遁聲尋到磨房,見慧能與神清等幾個小和尚正在隔壁的磨房裏推磨磨粉。

    他們個個都幹得十分賣力,額角的汗珠有黃豆般大。

    神秀找不到借口去整人,反過來以關懷的口吻問了各人的身體近況。

    平日,神秀以大師兄那德高望重的身份到處巡看,常常講一些佛家故事、成語典故給眾人聽,有時也出一些對聯給大家來對。他橫溢的才華深得大家的敬重。

    這回,稚氣未除的神清向神秀說:“大師兄,今天給我們講個什麽故事?”

    各位磨粉的和尚也隨著神清的腔調請大師兄神秀講故事。

    五祖聽到這邊鬧哄哄的,循聲走到磨房來。

    神秀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瞥眼望去,見是五祖到來,心中暗自一喜:當場要慧能出醜的良機來了。

    五祖:“啊,神秀,這麽早,你也到磨房來了?”

    神秀向五祖行過禮後,答道:“師父,你老人家不是常常教導徒兒要多深人到寺中各處了解情況,有問題要及時處理解決嗎?”

    神清:“大師兄很關心我們。如今,我們想請大師兄給我們講講故事。”

    眾僧人也開腔附同道。

    五祖:“這個時候講故事?”

    神清爽言道:“大師兄在旁講故事,不但誤不了我們的工,我們聽得興致上來,幹勁更足,幹活幹得更快哩。”

    五祖:“神秀,你打算怎麽辦?”神秀早已心中有數,把身子轉向各人,微啟皓齒:“今天,我不給大家講故事,而是出個對聯給大家對,怎麽樣?”

    神清平日也喜歡看書,對於對聯也感興趣,說:“叫我們來對對聯,也好。”

    “好!”眾人都表示讚同。

    五祖向神秀道:“在東禪寺裏,不要光出那些老得掉了牙的對聯.否則就如死水一潭。你如今就以我們四周的東西作聯出對吧。”

    “好。”神秀的目光落在石磨上,望著那圓磨扁坑,那粗的米,細的粉,靈感頓上心頭。

    神秀用手指著石磨,好像一位博學多才的私塾老先生在吟哦,一字一頓地講出了上聯:

    磨圓心扁坑茫茫粗入細出

    這一聯,即席借物喻意,確屬神來之筆。

    眾和尚都拍掌叫好。

    神秀:“給你們半盞茶的功夫,看誰先答得上來。”

    “這……”不少人用手搔摸著光光的腦袋。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眾僧人將禿頂摸得發光,卻答不出下聯來。

    神秀見此情景,自鳴得意地先問小和尚:“神清,你答呀!”

    神清把搔著腦瓜的手垂下,臉上泛起羞慚的紅雲:“大師兄,你的對子出得這麽好,我才疏學淺,一下子怎對得出來呀!”說完無奈地把腦瓜左右搖擺了幾下。

    神秀更是恃才傲物,走到慧能的麵前,說道:“慧能,你能答出來嗎?我見你平日講話有紋有路,估計你也經常愛看書。”

    “不,我平日很少看書。”慧能擺了擺手,他講的是實際話。但從神秀的角度看來,慧能隻不過是答不出來,故意找話題來避開而已。

    機遇難尋!神秀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讓慧能出醜的機會,窮追不舍地向著慧能:“就算你平日少看書,但從你的講話已顯出幾分才氣與靈氣,當然,這對子在磨房裏想出,你答的,也要跟這磨房聯係得上才行。”

    神秀這一著,把目標對準慧能,並且將他可以走的路子壓得窄窄的,確實是給慧能製造難題。

    “這……”慧能見神秀這副咄咄逼人的盛淩之氣,知道這次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側著頭問神秀,“大師兄,我一定要答嗎?”

    “一定,一定!”神秀以為慧能無才心虛,更想在五祖麵前使他出醜,便激將道:“你既有文才能答出來,就當著師父和各位師兄弟的麵答吧。”

    慧能把頭轉向五祖,沒有做聲,眼睛流露出征詢的神色。

    五祖從今天神秀的種種神態,已推知他出這對聯的目的,但不適宜出頭出麵來做仲裁。

    五祖隻是緊閉雙唇,緘不啟言,微微頜了頜首,以示讚許。

    慧能從五祖這無聲卻是有形的神態中得到了領悟,也沒有做聲,放開步子,慢慢地走到牆壁旁,把牆上掛著秤粉用的秤拿在手上,再一個往回轉。走到神秀麵前,把秤杆晃了晃,然後用右手食指輕輕地捋摸著秤杆上嵌鑲著、標明斤兩的銅圓點,臉上含笑。

    神秀催促著:“你答呀!”

    慧能這才朗聲地回答:

    秤直鉤曲星朗朗能分輕重

    這一聯,既對得形象生動,十分貼切;又是托物言誌,含蓄雋永。

    五祖用右手捋著銀白色的長髯,品味著兩聯的高低:

    磨圓心扁坑茫茫粗入細出

    秤直鉤曲星朗朗能分輕重

    五祖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沒有出聲,一個轉身,默默地向自己的禪房走去……

    眾和尚推敲著對子,都稱讚慧能的對子對得好,真乃上乘之作。

    神秀聽到慧能對得如此絕妙,出言不凡,內心大吃一驚。本想讓慧能在五祖與眾人麵前出洋相,結果卻是適得其反,他也隻好在嘴邊“嗯”了一聲,沒趣地離開了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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