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 孝 宗病中 思 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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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丞相亦憂亦喜

    太上皇病中思親

    留正心情壞到了極點,從家中搬至城外六和塔繼續“待罪”,辭職報告再寫。三天又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他囑咐家人,收拾行李,準備回江西永春老家。

    這時,知樞密院事趙汝愚來了。對他說:“老師,你這是幹什麽,有必要這樣做嗎,你有什麽錯,要主動到這裏待罪?”

    按慣例,凡是諫官彈劾,或遇有重大天災人禍,政府救援無力,宰相則必須到城外待罪,等候皇上處置。留正比趙汝愚大十多歲,當年留正十分欣賞趙汝愚,多次向孝宗推薦他,因此,私底下,趙汝愚不稱他官位,而叫老師。

    看到趙汝愚,聽了他講的這幾句話,留正不由得老淚縱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呀,他留正這樣做,做夢也沒想到是如此的結局,皇上不理不睬,朝中也無人出麵,說實話,想回來連個台階都沒有。

    “子直老弟,留某忠心為國,遭此慘狀,著實心寒啊。”

    趙汝愚苦笑道:“皇上不盡人子之道,視朝政如兒戲,我等隻得盡心竭力維持。老師若掛官而去,天下還寄望於何人?子直以為,老師大可不必如此較真,大宋江山還得須你這樣股肱之臣。”

    留正緊緊拉著他的手,“知我者,子直也,所言極是,老夫聽你的就是”。

    刑部侍郎經煜堂報告一份申訴信,此事要從一樁**案說起。

    江西高安縣有個讀書人叫王思祿,三十來歲,久試不第,就給姓陶的大戶人家當私塾先生,家中父母俱喪,又沒有孩子,妻子阿珠就跟著他,一道住在陶家。有個叫去塵的和尚,與陶家頗有來往。不知不覺中,去塵和阿珠就勾搭上了。

    此事陶家人和王思祿都未發覺,因去塵在外結怨,被人盯上,告到縣衙。

    知縣張慈和縣尉王鬆派人將和尚和小媳婦抓來一審問,二人都招了。於是張知縣判決:將陶大戶、王思祿和去塵三人各打六十板子。阿朱免於杖責,充當營妓。

    這一判決除去塵和尚外,均表示不服,便向筠州告狀。

    筠州司理參軍張岩,査看案卷,**事實俱在,二人均有招供。隻是判決結果問題。

    他找來王思祿,問他對妻子是什麽態度,王思祿期期艾艾,不願讓妻子離開。

    張岩根據“民不告,官不理”的民事處罰原則,作如下改判:去塵賠償200貫給陶大戶,王思祿將妻子阿珠領回,離開高安,去塵作為出家人,犯**罪,從重處罰,押入靈川縣牢營服役;一審判官張慈、王鬆罰六十板子。

    留正說,張岩這個案子判得對呀,符合我朝“參之情理”的立法原則。又出什麽岔子了?

    這張慈是世家子弟,張俊的孫子,仗著朝中有人,反誣張岩收受陶家的賄賂,包庇**。吏部準備將張岩降為縣丞。

    豈有此理,老夫即派人叫吏部尚書來,看誰敢胡來。

    吏部尚書李銘姍姍來遲,理直氣壯地告訴丞相,將張參軍降職是有根椐的。事後,張岩的妻子劉氏收了陶大戶五百貫交子。此事監察禦史沈光祖已然查實。

    留正疑惑了,當初,沈禦史下去核實張岩受賄一案,他是知道的,核實完曾向部堂作了匯報,印象是沒有問題,究竟怎樣,他有些記不清。

    李尚書見丞相無話,便丟下人事調整建議名單,告辭而去。

    派人去找沈禦史,沈禦史不在。

    入春以來,太上皇趙昚的身體越來越弱,起初,隻是感冒發燒,後來就咳嗽不止。除了身子有病,太上皇還有一個更大的心病。當今皇上是他的嫡親骨肉,為何卻畏之如虎,百般理由推諉,不來北內看他,這令他百思不解。

    他這輩子育有四子,其他三人都已離去,父子連心,再也不能失去了。其實,他與高宗不同。他不圖別的,就是想常見到他,說說話,可是,就連這一點都不願做,難道做父親的有什麽對不起?如今之勢,錯在何方,天下臣民怎麽看?

    想到此事,老皇上頓覺胸口鑽心般疼痛,淚水不由奪眶而出。

    他的皇後,如今的太後謝蘇芳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用手帕為他拭去淚水,柔聲道:“官家,要不臣妾陪你去南內走一趟,去看看皇上在做什麽。”

    太上皇搖搖頭,“哪有老子生病,卻去看兒子的道理。”

    太後隻好作罷,事後找來內侍關禮,讓他去南內報告一下。

    皇上聽了關禮的報告後,毫不驚訝,隻是說,目下事務太多,月底一定抽時間去。

    那日,皇上正在內殿批閱奏章,福建士人、給事中謝深甫在奏章裏說:父子至親,天理昭然。盡孝要及時,所謂子欲養親不待,這是天底下最令人傷痛的事。現在太上皇年事已高,聖體有恙,正是需要你的最佳時機。皇上你此時不去,還待何時,恐怕等到太上皇百年之後,陛下就會後悔莫及。

    讀到這裏,他的內心似有觸動。

    常朝時,左相留正參奏吏部尚書李銘是非不分,黨同伐異。他已通過沈禦史查實:

    所謂張岩受賄一事,有誇大不實之處。陶大戶在改判後,內心感激,買了一筐柑桔給張家送去,臨到之時,又覺得禮物有些輕了,遂將一迭五百貫的交子塞在裏麵。

    當時,張家隻有劉氏和一個傭人在家。見是一筐柑桔,劉氏也未在意。案發後,沈禦史核查時,那筐柑桔和交子原封未動。

    李尚書當堂辯解:張家收受陶大戶禮品總是事實吧,如若明白張膽的收人家五百貫,豈能是降職這麽簡單。

    見李尚書又要反駁,皇帝罷手:

    好了,不用爭了,留愛卿說得對,為人為政不宜過於苛刻,李愛卿把張岩的名單拿下去吧。

    二人雙雙叩謝。

    顯然,趙惇的心情很好:留愛卿,陪朕去北內覲見太上皇吧。

    留正驚喜異常:好,丞這就召集人員。

    派人去宮內拿來便服,在偏殿換上,皇後不在,帶上嘉王夫婦。由宰執、給事中等大臣陪同,前往北內。

    天從人願,陽光燦爛,晴空萬裏。皇上趙惇陪著老父親在聚景園緩步遊春,太上皇此時心中欣慰異常,在早春的陽光照耀下,顯得容光煥發,精神抖擻,根本不象年近古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