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靜靈庭的貴族而言，要吸納一個新人作為家族成員，無疑是舉族上下一件大事。所以才會有專門的入族儀式流傳下來。但過往的這種儀式，最多便是某個大貴族招攬小貴族中的傑出子弟。

    像這樣吸納一個流魂街出身的庶民作為貴族族人的，至少史冊上從未記載過。

    據說，即便是朽木家當代家主，朽木白哉的妻子緋真，也至死都沒得到族人的承認。甚至，朽木家族老們不允許將她安葬在家族世代安息的陵園裏。

    因此，露琪亞入族儀式的消息一經放出，迅速地便流傳開來，演變成了倍受全屍魂界關注的大事。上至靜靈庭中的大小貴族，下至流魂街上的萬千庶民，街頭巷尾所議論的全是這件事情。

    又是據說，原本朽木白哉是想嚴格按照規程，在家族府邸內、列祖列宗的靈堂前進行這一項儀式，但理所當然地受到家族內部強烈抵製。朽木家族裏的大多數人甚至覺得，接納露琪亞本身就已經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還有的流言則把關注點放在了朽木白哉的動機上，說這位朽木家的新任家主從小就有戀童癖，最喜歡那種胸部平平、嬌小玲瓏的蘿莉型女子——他逝去的妻子不也是這個類型麽？貴族大老爺嘛，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心理扭曲的。

    這些傳言大肆流傳開後，朽木家附近的幾條街上，忽地就多了不少毛都沒長齊的貴族家千金小姐，沒事就在那兒晃啊晃，一度造成了意料外的交通擁塞。

    與此同時，阿散井戀次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鐵青，接連好些日子都是一改常態、少言寡語。

    因此，葉雲森提議以同學的名義參與觀摩入族儀式，其中也有幫助阿散井的用意。有些事情，終歸要自己去麵對。

    沒想到，還沒等進門呢，首先就被朽木家的仆從們阻攔了下來。

    “幾位……是哪一家的公子小姐。”

    聽到這句話，葉雲森、吉良和阿散井幾乎同時皺了皺眉頭，沒有答話。貴族家舉辦的這些儀式，從來沒有明文規定庶民不得入內的，但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他們幾個不是現役貴族家的子弟，也沒法去冒充，這些門衛仆從不是傻子，假冒他人的把戲很容易就會被揭穿。

    猶豫間，就聽雛森桃一臉呆萌地反問道：“什麽公子小姐？你說我們家嗎？我的話，我住在流魂街西一區……”

    好吧，這一下沒戲了。對於雛森時不時展露出的呆萌，葉雲森實在是哭笑不得。

    果然幾個仆從立刻就垮下臉來，隻怕川劇變臉也沒有他們翻得這麽快的：“什麽，快從這裏滾出去！”

    他們毫不客氣地吼道，臉上的表情像是沾到了米田共一樣。饒是葉雲森這邊三個男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臉色也都鐵青下來。

    雛森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為……為什麽？我們是露琪亞的同學啊。”

    她不說這句話倒還要好一些。所謂“小鬼難纏”，此話一出，仆人們原本蠻橫的臉色更是難看，全都擺出一副吃到了髒東西的表情。最魁梧的那一位大漢已經開始擼起袖管，展露出一股不輸於正式死神的氣勢。這讓一行四人暗自心驚。

    他們聽老師說過，真央靈術學院的學生們，即使沒有通過護庭十三隊招新考核，也很可能會被一些貴族世家招攬，日後衣食生活無憂，也不必正式死神差多少。卻沒想到在這朽木家族，連看大門的仆從都不弱於正式死神隊員了，這就是大貴族的底蘊嗎？

    “要不是她，我們朽木家怎會平白被人笑話……”

    葉雲森聽到有一個人暗中念叨了兩句，這無疑是那幾個仆從集體的心聲，也是他們此刻憤怒和蠻橫的源頭。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一句話來：“但他們卻不很向強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發泄……”

    那是他穿越之前看到過的，魯迅先生所說的一句話。

    這些守門的仆從顯然不是朽木族人，整個屍魂界生育率偏低，朽木家族還沒有人丁興旺到這種程度。他們也顯然不是貴族，即便是最低等的末流貴族甚至是吉良伊鶴這樣已沒落的貴族族人，投靠上等貴族後也不至於被派來看守大門。因為，每個成員都代表著一個家族的顏麵，讓一個貴族子弟來當仆從、看大門，是對那整個貴族的輕辱。

    眼前這些門衛，他們身為下仆，卻因為是在大貴族家，就理所當然地多了一些優越氣質，竟而看不起同樣流魂街出生的平民來。看來古今中外，即便到了這虛幻的異世界，也概莫能是。隻需從現在的狀況揣摩，想必露琪亞在朽木家的日子將會很難過……至少，被孤立是肯定的吧。

    擼起袖管來的仆人走前兩步，站定在雛森桃麵前，高大的身形給這個小女生帶來莫大的壓力。他惡狠狠地開口：“儀式隻有被邀請的貴族才能觀看，你們別在周圍晃蕩了，這是規矩。”

    其實誰都知道，根本沒有所謂被邀請的貴族。從這個庭院大門進出往來的，又有誰拿著邀請函一類的東西？

    雛森桃漲紅了臉。

    葉雲森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示意她往後退。然後冷冷地掃了那幾個仆人一眼：“你們得考慮清楚哦，惹到幾位未來的隊長，哪怕是朽木家，也很難辦吧？”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靈壓慢慢地釋放出來。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不能以理服人，那就以力服人。拳頭大的是真理，現在的他，已經對這個道理深有體會。

    霎時間，幾名仆人完全變了臉色。他們好歹見多識廣，單從這靈壓裏邊已經發覺到危險。葉雲森現在釋放出來的靈壓比一般的副隊長還要強！靜靈庭雖大，貴族子弟雖多，但能夠穩穩當當超過他這股靈壓的，卻也十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

    隻是四名仆從雖然變了臉色，竟還死守不退。貴族有貴族的驕傲和死板（雖然他們其實跟貴族八竿子也打不著）。他們在作為靈魂的漫長歲月中，已經見過無數從流魂街出來的天才了。他們有時也會暗自歎息，惋惜這些天才不是貴族。

    不是貴族，就理所應當被限製。哪怕是山本元柳齋重國總隊長，不也還有個中央四十六室壓著？哪怕是號稱兼容並包的護庭十三番隊，不也還有好幾個番隊，其實是專屬於貴族、隻能讓貴族代表做隊長的？

    這是屍魂界的規矩。

    葉雲森理解這些規矩，理解那些明目張膽的不平等。隻是不能接受，尤其是這種不平等還落在他的頭上。

    體內洶湧的氣息躁動著，靈力沿著周身經脈飛速地轉過一個又一個周天。仆人們神色越見驚恐，已經不由自主往後連退幾步，連額頭上都滲出細密汗珠來。隻是他們竟然還不退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葉雲森清晰看到了他們眼中的驚訝和惶恐，看到他們雙腿發著顫、就要向後挪，但是最終還是一咬牙又站住了。

    何等執著，葉雲森都快要拜服了。也快要罵娘了。

    四個仆從的反應出乎意料，留給他的就是進退維穀、騎虎難下的局麵。真要動手，朽木家的麵子過不去，而他如果對上朽木家的高手，畢竟還是很吃力。況且露琪亞也畢竟已經是朽木家的族人，這樣子一鬧讓她今後更加難以立足。

    但倘若就此罷手，他葉雲森的麵子不說，他們這四個人不就白跑一趟了？不管是露琪亞還是阿散井戀次，恐怕都會感到深深的失望吧？

    幸好麵前大門當中，那些仆人身後，突然響起一把溫厚仁慈的聲音。他曾對這個人的一切充滿警惕，但此刻聽到這個聲音隻覺得親近。

    “哎呀，這不是雲森兄弟嗎？”藍染戴著他那厚厚的方框眼鏡，突然從“清樂園”內邁步走出，走過一眾下仆，穩穩站定到一行四人的麵前。光聽聲音，他仿佛是真心地因為巧遇葉雲森而感到喜悅。

    而隨著走動，他的靈壓也提到一定級別，於是那些仆人身上的壓力為之一輕，不由都鬆了一口氣。

    “藍……藍染隊長。”仆人們一改倨傲姿態，對著藍染微微鞠躬，發自內心的恭恭敬敬。看得出來，藍染在靜靈庭當中的名望確實很高，即便是在貴族裏也很有話語權。

    就連身後的阿散井戀次和吉良伊鶴，也把身子繃直，熱情地向著藍染打招呼。雛森沒有招呼他，因為這個神經大條的少女已經紅著臉愣在那兒，雙目中一片水汪汪的，一看就是犯了花癡。

    葉雲森心裏歎一口氣，收斂了靈壓，朝藍染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來：“藍染大人好！”

    聲音甜得讓他自己都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藍染也笑吟吟地朝著一行四人點頭，轉身又對朽木家的仆人們說道：“他們幾位是我的相識，又是朽木露琪亞大小姐的同學，能否通融一下？”

    藍染的麵子自然極大，就連一臉嚴苛的仆人們也猶豫不決。這幅模樣卻格外讓葉雲森起了疑心——既然隊長級的人物都出麵了，放個把人進去有何不可？幾名仆從這麽堅持，幕後一定有人事先吩咐過。

    此時不是細想的時候。緊接著另一股靈壓猛然出現，伴隨著清冷漠然的聲音，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放他們進去。”

    葉雲森幾人抬頭，朽木白哉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輕飄飄立在“清樂園”的圍牆上。黑長的頭發、青藍的衣袍以及圍在脖頸上的風化紗，正撲棱棱地隨風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