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能夠？！葉雲森看著遙遠處那漫天星河旋繞的景象，禁不住下意識的擺出咬牙動作，盡管他什麽也沒咬到。

    “別猶豫了，這個叛徒也是靈魂狀態了，你的武器和攻擊根本就傷不到它！”這個時候，莉娜也加入了勸說隊伍，“就算你不吸收，他們也遲早會被你、或者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吞噬去。要是不能打敗它，那些靈魂也很快會被它吸收掉。”

    “怎麽會？”葉雲森被莉娜的說辭給嚇到了。

    “哼哼，不然你以為會怎麽著？舊的世界已經滅亡，新的世界就必須建立，而無論新舊世界，都隻能有一個楔子，隻能存留下一個。”莉娜冷笑著，像被點燃的炮仗，“它們現在自發旋轉著，想要躲開點，想要擺脫我們，但那隻是徒勞。能量密度小的靈魂，終究會被能量密度大的靈魂吸引吞噬，直到隻剩下最後一個。這就是混沌的規則。”

    葉雲森說不出話來，他愣愣地看著那片繁星，突然想起上高中時學到的、天體運行的圖景來。

    現在億萬繁星圍繞他旋轉著，它們當中有曾經死神隊長以上級別的強者、也有畢生平凡庸碌的普通物種。如今它們由內而外發出的光芒，大概也是強烈如恒星耀眼、黯淡如隕石無光。

    而他，葉雲森，或者還要加上莉娜、玄姬和那頭上古火焰神龍，他們四個突然變成了整片星雲的中心，成為橫亙在星係正中的黑洞。他們會用自己的強大引力吸取其他一切、毀滅一切，最後隻剩唯一。

    葉雲森又想起麵前這上古火龍給他的感覺來，強大的壓迫感，還有詭異的吸力。它也在自然而然吸取著他們的靈魂。那頭火龍如今能量密度比他還大一些，它根本無需多做什麽，終究會將他們吞噬去。就像黑洞終究會將周圍的天體吞噬去。

    同時也意味著……無論誰輸誰贏，都會成為最大的那個黑洞。最終，連莉娜和玄姬……也會被吞噬？

    他看了看莉娜那張嬌俏的還氣鼓鼓的臉蛋，又看看依舊淡然冷漠的玄姬。

    他還是不敢相信，莉娜所說的一切，是真的嗎？

    玄姬說話了，那句話一出口，就冷到葉雲森心裏——“天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

    損不足而補有餘，愈是強盛的，愈要將周圍一切都湮滅幹淨。

    如果真是這樣，一切都會毀滅，那麽一切是為了什麽？他所經曆的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葉雲森的腦子一團亂麻，他突然想起上古火龍還在麵前，還好整以暇地盯著他們。他抬起頭來，又愣愣地看著這個恐怖又龐大的家夥。

    火龍顯得很是悠閑，跟在屍魂界欣賞無形帝國與護廷十三番隊對壘同樣德性，更像是一個旁觀者。或者說，他已經穩操勝券？

    “別猶豫了！”莉娜看著葉雲森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與其讓這個叛徒贏下來，不如讓你自己吞噬掉這一切，然後重建我們的傳奇世界。”

    這是莉娜口中第二次提到“叛徒”這個字眼。

    她們似乎跟火龍很熟？葉雲森的心裏，閃過一絲異樣。

    火龍的確跟莉娜她們很熟的樣子，他也從鼻子裏冷冷一哼，竟噴出“火”來。雖然在這靈魂狀態下，噴出的也不是實體的火焰氣息，莉娜還是下意識閉了閉眼。

    “我可不是叛徒。所謂叛徒，反而正是你們這些狡詐的人類！”戲弄完，火龍才發出沉悶的聲音反駁著，話說到一半，又拿眼珠子盯著葉雲森，說，“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由你來選擇。吞噬我，或者被我吞噬。”

    “為什麽？……”葉雲森咬著牙。

    他不明白，到了這個關頭，為什麽火龍表現得卻不像個大boss那樣，反而口口聲聲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他？

    還有莉娜，還有玄姬，她們也會被吞噬的啊！既然最終隻能存留一個……這個時候，她們為什麽不自己來，不直接偷偷地將他給吞噬掉？

    “你不害怕死亡麽？……你們，難道都不害怕失去靈魂、失去意識嗎？”葉雲森的聲音，回蕩在這片虛無黑空。

    他沒有聽到莉娜和玄姬的回答，而火龍也隻是目光閃了閃，那張開如深邃山洞的大嘴巴咧了咧，看起來竟是想笑，竟是神色間有些無奈。

    火龍的低沉聲音，轟隆隆回響起來：“我當然想要比你更快地吞噬掉一切，建立起我希望當中的世界。可是，沒辦法呐，她們三個鐵了心要幫助你。”

    “三個、什麽三個？”葉雲森一愕。

    老實說，雖然很鄭重地考慮著是否吞噬他人的靈魂，但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他對眼下的情形知之甚少，既沒有辦法阻止那些靈魂漂浮著向他靠攏，也沒有手段將驅使那些靈魂被他吞噬。

    耳邊卻突然響起莉娜的聲音：“是時候了，強行動手吧！這一回，你不會還猶豫吧！？”

    莉娜是在對玄姬說話！

    葉雲森迷惘地回過頭來。他看到莉娜的形體發生巨大變化，她的身子濃縮起來，變成一隻小小的火紅光翼。玄姬也是如此，她就像水麵裏的倒影，如今水裏卻好像被投入了一顆大石頭，漣漪層層泛起、她的身影也晃蕩開來、逐漸模糊不清，最終化作一片冰藍色的光翼。

    “不要驚惶。這是你賜予我們的，我們隻是……還給你。”玄姬發出了最後的聲音，一貫的淡然中多了些許溫度。

    多了些許柔情。

    還沒等葉雲森反應過來，兩根光翼一左一右，竟然朝著他身上湧來，深深紮進他的背脊裏。

    與此同時，葉雲森捏在手裏那根又粗又長的裁決之杖，也轟然發出金黃色的光芒來。從那光芒裏，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能量，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接觸過了的，來自於戰聖拉克絲的能量。

    看到火鳳冰鸞化作莉娜和玄姬，葉雲森就已經在思考“拉克絲去哪兒了”這個問題，後來變故太多他沒有來得及問，卻沒想到她的氣息竟然從武器裏傳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自從殺了友哈巴赫、困入這黑漆漆的虛空，周遭一切讓葉雲森感到腦子都轉動不過來。現在，倘若他能夠仔細留意自己的裝扮，他便會發現，此刻他渾身上下發著光芒，手裏提著金光燦然的裁決之杖、背後插著一紅一藍的兩根光翼，像極了傳奇私服裏時裝點滿的騷包玩家。

    他當然已經來不及多想，從背後兩根光翼、從手中的裁決之杖都傳來了洶湧的能量暖流，原本殺死友哈巴赫後獲得的能量都還沒有消化吸收，這時候新匯入三股巨大能量，更加令他渾身漲得像是要爆炸開來。

    明明他應該是脫離了實體存在，隻遺留靈魂狀態的虛體，這時候感受到的痛苦卻是實實在在，讓他幾乎難以承受。

    “呃……啊……”那痛苦刺得他張開嘴，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怒號。

    更恐怖的是，隨著他周身氣勢大漲，葉雲森敏銳地覺察到，近處阿西多、妮露等六人的靈魂、遙遠處那億萬魂靈組成的漫天星河，旋轉得越來越快、劃過的圓圈軌跡卻越來越小。

    它們，已經在靠近，在飛速靠近。

    他，根本找不到辦法阻止。他真的變成了黑洞，隻是單純站在這兒，就會將一切吞噬去。

    “嗬嗬嗬……這樣也好，來吧，讓我們決出個死生勝負吧！”這一幕，當然也被大如山嶽的火龍看在眼裏，他瞪著那雙瞳孔豎直的猙獰巨眼，滿是興奮和欣慰的神情。

    周遭億萬靈魂的移動果然越來越快了，它們的形態也發生了巨大變化。最先是妮露、阿西多、朽木天河等六人……旋轉得越來越快，最終在莫名力道的撕扯下變成了六條色彩不同的煙霧狀的東西。他們也離得葉雲森越來越近了。

    終於，在某一刻，引力到達臨界點了。他們停止了旋轉，一個個身化流光，迅猛地朝著葉雲森這裏衝來。

    不、不……葉雲森心裏想著，身體感受到的痛苦反而讓他的思維愈發活躍。但是他喊不出來，他一開口，就隻剩下狂暴的呐喊。

    他“眼睜睜”地、雖然根本沒用眼睛去看，卻還是“看見”了妮露和阿西多六人六道不同色彩的流光，以極快速度瞬息就到了他身後。噗噗噗噗噗噗……接連六聲，他們六人的靈魂仿佛溪流從天而降、墜入廣闊深海，連一點兒水花也沒有驚起，就這樣湮沒不見了。

    一種罪惡感、還有一種惡心感湧上葉雲森的腦海。他還是吞噬掉了……他吞噬掉了阿西多他們的靈魂！

    然而，等到不適的感覺稍稍減退，卻又有一種清爽傳遍了他全身，就連之前吸收能量過多導致的痛苦也減弱了。這種感覺，恰恰讓葉雲森感覺到極致的恐慌。因為那清爽，他的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愜意和解脫的神情來，嘴角也微微上翹。

    他竟笑了，笑著，卻又從雙眼流出痛苦的淚水。明明不應該在虛無裏存在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明明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情緒同時夾雜在他臉上。

    “為……為什麽啊！……不要啊！！！”痛苦稍解後，他也終於喊出了清晰的聲音。

    遙遠處的億萬靈魂顯然不會聽他指揮，他們閃動著各色各樣的光芒、旋轉得越來越快、各自的形體似乎也在高速中被拉扯成了不規則的條狀光弧。很快了，終有一個時刻，他們的旋轉也抗拒不了巨大的吸力，他們會全數化作流光衝殺過來，融入葉雲森的身體裏麵。

    可以預見，這樣的衝擊和融合會帶來更強大的清爽感，會讓葉雲森更感到舒暢，但卻也會讓他更加罪惡和難受。尤其是當他一遍又一遍想到，那些靈魂裏，有他的兄弟朋友，有喜愛他……和他喜愛的人。

    “係統，對……對了，係統真君，一定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葉雲森慌亂了，他開始試圖用其他方法阻止這一切。他在心裏默念：呼叫熱血傳奇遊戲係統。沒有用。

    然後他又喊：打開人物信息麵板、打開物品空間、打開技能樹！

    統統沒有響應。就連並不屬於死神世界的熱血傳奇係統，仿佛也隨著其他物體實質一起，支離破碎、消失殆盡了。

    上古火龍碩大的身軀盤踞在葉雲森身前咫尺，從它身體內傳遞出來的強大吸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它也看著周遭星河湧動、卷成漩渦的壯觀景象，並不阻止葉雲森，隻是晃動著大腦袋歎息：“為什麽要抗拒呢？……弱肉強食，這就是你的本能啊，這就是天道啊。”

    它一說話，葉雲森仿佛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想去抓住那腦袋，不過看似咫尺的距離，伸出手去卻什麽也抓不住。

    說話的同時，他眼前、手裏，那一柄裁決之杖卻變幻了形狀。阿西多等六人的能量湧進來左衝右突，也有一大股竄到了裁決之杖上。裁決棒棒的金黃變得更加深沉耀眼，巨碩的棒身延展、攤薄，磨礪出尖利的刀鋒來——那根棒子，逐漸就幻化成了一柄巨碩的厚背薄刃大刀。

    屠龍刀，黃金屠龍。因為吸取了魂魄的緣故，武器繼續解放進化了。

    懸浮麵板等外在形式已經調動不出來，可熱血傳奇係統的效果還在，已經與葉雲森的靈魂混為了一體。或者說，它本來就是葉雲森靈魂的一部分。隻是，看著手裏這柄刀，葉雲森並不能高興。刀刃的幻形，這意味著他的能量又增加了，那些靈魂將更加迅速地朝他用來，不管他接不接受。

    果然，在屠龍刀金黃光芒的照耀下，遙遠處那些散發各色光華的魂靈們旋轉速度驟減，甚至好似已經停滯。

    “嘖，不錯，可以分割世界的屠龍刀啊。倘若我還是以前那條火龍，還真的會很怕這柄武器。”火龍渾不在意地瞥了那柄屠龍一眼，目光裏卻流露出緬懷的神情，“再往下一步就是‘開天’了吧，那是足以創生一個小世界的武器，不錯。我呢，從很早以前就想創生一個完全沒有人類的世界，那世界裏所有生物都應該沃瑪那樣單純直接……”

    它說話的同時，四周逐漸亮起來。果然，那些魂靈停滯了。果然，它們全都變作各色不同流光朝他衝過來，以光的速度，瞬息就能到達。

    葉雲森並沒有顯出欣喜神情，他看著周遭愈來愈耀眼的光明，既無奈又沮喪，隻是呢喃著：“你吃了我，你吃了我吧……”

    “這樣並沒什麽意義。畢竟……從某個程度來說……”從上古火龍的嘴裏，繼續發出沉悶的聲音，“我是你，你是我。”

    我是你，你是我……？

    仿佛聽到了“喀嚓”的電光轟鳴，仿佛有一道驚雷在葉雲森腦袋裏閃過。他聽到過，他聽過某人說出同樣的話語！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大概隻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

    麵前盤蜷著身軀的龐大形體不見了，葉雲森隻看到一個被火焰般赤紅光芒縈繞著的人，隻看到那人的麵容。微微向上斜的眉毛，不算粗不算細，五官勻稱排列，平凡裏透著些英毅不羈。

    下一瞬，所有魂靈都奔湧撞擊上來，各色不同的光華匯集成強烈又刺眼的流彩，幾乎讓葉雲森睜不開眼睛。實際上，作為虛體的他，完全無需為眼球承受不住而擔心，感官上的刺激不過是習慣性反應而已。

    接著一連聲“噗噗噗”的聲音響起，業已抵達的魂靈爭先恐後紮入他的身體裏，讓他承受著又痛苦又是舒爽的複雜感覺。

    但在這一刻，僅僅這一刻，那些感覺已經不重要了。

    葉雲森迎著強光，堅持把眼睛睜得老大。

    在這樣一片融化萬物的光明裏，他與自己相見了。

    ……為什麽？！！

    爆了爆了，這麽早更新4600字，連我都沒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