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厲腳踏雕背，向庭院比鬥台飛去。眾人亦隨其身後，走出正堂。

    比鬥台十米見方，高出地麵半米左右，台麵由青灰色岩板鋪砌而成，質地堅固。

    室外光線明媚，眾人方得機會仔細打量東風厲之契獸－－血尾賊雕。但見此獸一身濃密黑羽，唯獨尾部翎毛呈血紅色，並且表麵粘稠，似是在血液中浸泡過。它雙翅展開，足足比鬥台一半寬度，一張巨喙，鋒利無比，似乎鑿穿山體牆垣都不在話下。

    “天兒，萬不可與他一戰！”東風魄知曉規矩，一旦兩人開始比鬥，是不允許第三方插手的，這是最基本的比鬥道德。就算東風魄為救天子而去冒天下之大不韙，但東風燭勢必不會袖手旁觀，必會出手援助東風厲。

    “父親，不必掛心，我想通過此役，光明正大地贏下四族新人比鬥的資格。我想讓所有人知道，您選擇我，不是出於私心，而是我的實力。”天子言語篤定，目光淡然。

    東風魄首先感受到的，是衝上心頭的溫暖。如果數日前天子還是一個嗷嗷待哺，處處需要保護的雛鳥，那麽現在的他，已成熟到可以反哺。

    東風雪受到的衝擊，絲毫不亞於東風魄。短短數日，那個寡言憨笨的傻小子，已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麵的少年。而少年在她最無助之時，現身將她自死亡邊緣拉回。雖然天子本意並非救她，隻是順帶而已，就如同本為親吻大地而落的天雨，順帶拯救了即將幹旱而死的花朵。但是，少年偉岸身影，已悄悄烙印在她的心中。此刻，她多麽希望哥哥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心實意地想將她許配給天子。

    東風族內其他少年，對天子的佩服程度再掀高峰。天子不僅對戰單體東風厲時不落下風，而且更是敢於迎戰召喚出契獸的東風厲。契獸的實力本就不亞於契主，而且與契主配合無間，契獸與契主配合戰鬥，實力遠勝兩倍契主。也就意味著，身為三脈靈師的東風厲，若召喚出契獸並與之協同戰鬥，實力遠勝兩倍的他。對東風族內眾多一脈靈師的少年而言，就算給他們十條命，也不敢迎戰東風厲。

    “既然如此，那比鬥開始。族內之人，親如兄弟，比鬥之意，旨在切磋，萬不可動殺心－－”東風魄見天子比鬥意願勢在必行，也不再阻攔，轉而宣布比鬥注意事項。話語末尾，他有意加重聲音，同時給予東風厲與大長老眼神警告，似乎在說，一旦厲妄圖下殺手，他將不顧一切阻止比賽。

    天子輕輕一躍，踏上半米高的比鬥台。

    東風厲冷視天子，麵目猙獰，他的心中充滿了怨恨的毒液，如同一隻觸碰不得的毒蟾。原本，他受大長老召回，憑借自身實力以及大長老的操作，一躍在東風族呼風喚雨，高高在上。但是天子的到來，不僅毀掉了他的婚禮，如今還要威脅他在東風族的地位。所以，這場比鬥對他而言，必須是場殺戮。

    就算東風魄插手，也要殺戮。

    “賊雕，上！”

    東風厲一聲令下，血尾賊雕便雙翅一振，載著東風厲迅速向天子疾衝而去。

    比鬥台不同於其他戰鬥場所，它是有空間限製的，一旦掉落到比鬥台外的地麵上，便失去比鬥資格，而地麵以上的任何空間，都可以進行戰鬥，哪怕飛到千裏之外，隻要未落地，仍有比鬥資格。東風族內契獸皆為風係靈獸，因而比鬥者可以駕馭風獸進行空戰，比鬥空間除了十米見方的比鬥台，更有廣袤無垠的空中。

    但天子隻是一個初開晨脈的術者，尚未打通天脈，因而無法飛行，他的活動區域隻能是十米見方的比鬥台。所以，比賽一開始，天子便陷入劣勢。

    在距離天子半米處，東風厲腳下發力，自雕背彈射而起，淩空而下，朝著天子一拳砸去。

    天子催動晨脈，釋放術力於周身，右腳用力前蹬，向後疾撤，躲過此拳。

    然而，天子未得喘息，伏擊的血尾賊雕便已發動突襲，它那鋒利巨喙已臨近天子麵前，即將洞穿他的身軀。而天子身後便是比鬥台邊緣，後撤無路，隻能迎麵而上。

    “風之殤·冰斜！”

    天子體內晨脈脈動迅速提升，術力加持下身影再快三分。他右手迅如驚雷，自下而上，將血尾賊雕鋒利巨喙向上一抬，強行改變其刺穿軌跡，並順勢降低身姿，以俯身穿過一道矮門那般的姿勢，迅速向前衝去。血尾賊雕鋒利雙爪，朝下刺去，欲阻撓天子逃竄。

    “哧－－”

    血尾賊雕的鋒利爪子剖開了天子背後衣服，所幸未傷及身軀。

    天子剛擺脫血尾賊雕的襲擊，卻又遭逢東風厲的埋伏。其實東風厲第一拳根本就是佯攻，隻是分散天子注意力，讓突襲的血尾賊雕與之纏鬥片刻，他便能伺機將天子擊殺。

    “霸拳三重殺！”

    等待許久的東風厲，朝著迎麵衝來的一團迅馳模糊身影，狠狠揮出右拳。右拳之上的高壓拳風，似能碎石崩岩。

    “天兒！”

    東風魄見情勢不妙，身形一閃，便欲衝上比鬥台，阻止東風厲。

    突然，側麵一道矮瘦身影，迅速突襲，阻斷了東風魄前進的路。

    “三歲孩童都知曉的比鬥道德，你這個族長如今要忤逆嗎？”大長老雙手負於身後，矯健得如同一隻躬背的貓。

    東風魄心中雖是憤怒，但也顧不得反駁大長老，擔憂地望向比鬥台。

    族內眾人見此局勢，深知天子麵臨生命危險，不禁為其捏了把汗。

    短短瞬間，天子大腦迅速開啟分析模式，這是被逼至絕境後大腦的求生反應。而一個人的心態不同，求生反應亦是迥異。貪生怕死之人，麵臨絕境時大腦幾乎是空白的，因而軀體表現為腿軟身抖，隻能坐以待斃。但是天子兩度自死亡邊緣踏回，他並不畏懼，反而淡定自若，大腦也能鎮靜分析。

    對麵東風厲打出的是右直拳，但是右直拳不僅可以向前打去，完全可以中途變成下砸、上挑和右勾的軌跡，進而可以向著四個方向暴射第二道拳風。唯獨一個方向有缺口，那就是東風厲的右側。常人揮右拳，很難控製拳頭自左向右打去，隻能甩著胳膊向右掄，但卻是以拳背攻擊，而不是拳頭正麵。而據天子先前觀察，東風厲的第二道拳風，是自拳頭正麵暴射而出的。

    對於這番分析，天子並非十分把握，但短短瞬間，他也無暇多做思考，右腳向右用力一蹬，向著東風厲的右側，即天子的左側，迅速突擊。

    東風厲見那團迅馳身影改變方向，朝自己右側瞬移，心中暗笑一句“天真的垃圾”，亦改變拳頭方向，向右側打去。

    怎料，東風厲不揮不知道，一揮嚇一跳，因為將正對前方的右拳正麵，改變方向朝右扭轉，並自左向右打去，動作十分別扭，不舒服，拳速自然慢了下來。

    而天子就如同泥鰍一般，自東風厲右側迅速溜走。東風厲眼睜睜看著獵物跑掉，自己那別扭的出拳軌跡，降低了拳速，頓時感覺無限懊惱，在胸中翻滾。

    “嗷－－”

    東風厲胸中憤懣難耐，不禁嘶吼而出，發出一聲長長怪叫。

    躲過一人一獸聯合絞殺的天子，在東風厲身後數米停下，望著發出怪吼的東風厲，挑釁道：“虎子，嗚嗚，嗚嗚。”

    台下的東風族眾人瞬間笑得前仰後合，他們對於天子所說那句話自然不陌生。東風族內最常見的契獸，便是黑翅風虎。幼年黑翅風虎還在吃奶階段時，人們呼喚它們便用這句話。小風虎聽到“虎子，嗚嗚，嗚嗚”後，便會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討要吃的。

    東風魄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臉上不由舒緩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辛苦養育了十八年的孩子，如今終能獨當一麵了。

    大長老眯著一雙老眼，內心複雜，表情卻淡然。

    對東風厲而言，如果天子的行為是挑釁，那麽觀眾的笑聲便是汙蔑。但總不能拿觀眾開刀，於是所有怒氣，盡向天子發泄，他要殺雞儆猴！

    “賊雕，釋放盜羽！”

    隨著東風厲命令降下，血尾賊雕振翅飛回東風厲身旁，並載之飛向比鬥台正中央上空。

    天子雖不知東風厲在搞何名堂，但眼下他並未習得任何進攻之術，也隻能靜靜觀察。

    東風族內擁有契獸的靈契師們，除了日常比鬥，亦會學習各種風獸知識。所以，他們深知血尾賊雕的恐怖，亦是知道一旦賊雕釋放盜羽，也就意味著戰鬥的結束，以及勝負的分曉。

    伴隨空中一聲淒慘的雕之叫聲，無數羽毛自賊雕身上剝離，如同一場黑色的鵝毛大雪，揚揚灑灑，濃密落下，迅速覆滿了整個比鬥台。

    天子無處可躲，自然也被羽毛淋個正著。他不斷將身上的羽毛拂去。但是，他卻發現身上的羽毛越聚越多，空中飄舞的，落在地上的，紛紛向他身上匯聚，仿佛鐵屑受到磁鐵吸引。

    更加恐怖的是，天子發現自己拂毛的手，顫抖得愈加厲害，身體亦宛如被抽幹一般，越發虛弱。

    “賊者，盜也。血尾賊雕，羽毛可盜取他人力量。術者體內術力，與獸體內獸力本質相同，因而賊雕既可以盜取靈契師、獸類力量，又能盜取術者體內力量。”依舊端坐在正堂中央檀木椅上的咒雨，自己沏了杯茶，自顧自地喝起來，絲毫不關心室外戰況。

    “嗚哦－－”

    隨著眾人的一陣驚呼，裹著一身厚重純天然羽絨服的天子，終是不支倒地。眾人雖替天子感到惋惜，但他能將東風厲逼到此種地步，已是強悍非常，令人佩服。

    “抽幹你的術力，看你還能怎麽躲！受死吧，垃圾！”

    東風厲一陣咆哮，自雕背上一躍而下，向著天子俯衝而去，同時揮出一拳。

    “霸拳三重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