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魔道獨行

    其實，早在長鴉將血淋淋的可可接在手中的時候，他就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那時候桃泠和尚英都傷勢未愈，所以可可隻好自己出門采藥，在荊棘林，他聽到了扶禦沙和古一從的密謀，他們要叛變。

    可可當時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走掉，但是她怕扶禦沙和古一從逃掉，會對天符城的形勢不利。她想起自己的姐姐西西聖老，想起曾經在姐姐嗬護下的自己，這麽多年，她知道自己最缺乏的，是麵對邪惡和黑暗的勇氣。她想要改變，想要像姐姐那樣勇敢，所以她沒有逃走。

    “你知道真相，為什麽你到現在還沒有動手呢？”唐起風鎮定地問長鴉，他知道長鴉的做法自會有他的道理，所以從不責怪。

    “首先，他們兩個人的力量不可小覷，動起手來難免波及無辜；其次，我殺了他們，最終相信我的人，也隻有唐聖老你一個，畢竟除了我的竊心術，沒有其他任何證據。他們在民眾心裏還是很有地位的，而我在兩年前，我做了那樣的錯事。所以，我認為時機還沒到。”

    “嗯，考慮得很周到。”唐起風點點頭。

    兩年前，長鴉還在九霄學院，他那時候已經可以使用召喚係，幻術係，毀滅係，變化係，防護係，禁術係這六大係的許多法術，同時精通大量毀滅係法術，是為數不多的天才學員，也是天符城裏最年輕的九霄級強者。那時候他意氣風發，眼中孤傲無人。

    然而有一天，魔獸突然進攻天符城，長鴉的雙親都在保衛天符城的戰爭中戰死，長鴉當時在魔獸後方廝殺，都來不及見父母最後一麵。當長鴉感知到他們的靈氣漸漸微弱，他們的靈氣在原地消失，他在混亂的魔獸中怔住了……

    他含淚跪在地上，魔獸撕咬著他，鮮血淋漓，劇毒隨著他的血液被輸送到全身，讓他呼吸漸弱，竊靈魔不斷穿過他，盜走他的靈氣，火焰灼燒著，冰錐刺穿胸口，但他仍然呆滯著，這一切傷害仿佛都與他無關，他的靈氣消失了……

    而在下一秒，他的神能天賦在滿腔仇恨中被完全釋放，紫色的靈氣包裹著傷殘的身體，隻為殺戮……

    在魔獸中一路瘋狂殺戮，長鴉早已經失去理智，分不清敵我。前線出動四百多個人聯合壓製，被他全部重傷，險些喪命，好在九霄學院校長，琳琅水晶屋的可可都在場，兩人聯合才勉強保住了這四百多人的性命。

    事態危急，暴走的長鴉無人能擋，唐起風聽聞，火速趕到現場，使用了全部靈氣才將長鴉壓製，最後用封魔咒印將長鴉的戾氣壓製下去。

    長鴉的狂暴停止了，他的呼吸也停止了，可可和柳回春都不太願意救助長鴉，危急之下，唐起風使用餘下不多的靈氣竭盡全力維持著長鴉的一線生機。

    可可和柳回春看著唐起風滿頭大汗，氣息和靈氣都漸弱，卻還是不肯放棄長鴉的生命，這才又聯合出手，及時把長鴉救活過來。

    後來，唐起風力排眾議，以自己的性命做擔保，將長鴉安排在自己手下。

    出了這樣的事，天符城內，關於長鴉的風言風語自然不會少。

    桃泠和尚英去了琳琅水晶屋，敲了半天水晶鈴，沒人應，四下打聽，才知道可可重傷，還在昏迷之中，西西把她放在那塊大水晶上，時刻帶在身邊。

    她們又去了天網議事堡，結果被天網的護衛攔在門外，她們又隻好在外麵一直等。護衛們三三兩兩聚過來，對桃泠和尚英先是搭訕，然後又是問這問那的，最後桃泠實在受不了，拽著尚英匆匆離開了這裏。

    君舞倒是可以偷偷溜進去，不過一旦被抓住的話，後果應該就不簡單了，這裏畢竟是天符城的最高機構。

    尚英一邊走一邊歎氣道：“唉，連看一眼可可阿婆都這麽難。”

    桃泠也說道：“願她早點好起來才好！”

    “桃泠兒，你說可可阿婆是不是扶禦沙和古一從打傷的？”

    桃泠沉默一會，搖了搖頭：“不知道。”

    “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傷害的可可阿婆，本萌妹非要把他燒成烤肉不可。”

    “我也是很想將他痛扁一頓，可是就連可可阿婆都對付不了的人，我們兩個不是送死麽？”

    “也對啊。”尚英鬱悶了。

    君舞在桃泠懷裏趴著，心說可可那隻蘿莉可不能死了，她的恩情，我還沒報答她。

    桃泠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們去女媧廟吧，既然可可阿婆現在不能在女媧廟做事，那我們就去女媧廟幫忙，等她好起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好主意。不過，你給我老實交代桃泠兒，你是不是還有其它的想法？嗯？”尚英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桃泠頭上三個大問號：“什麽想法？”

    “你去女媧廟，難道不是想去見一見夏冬麽？”

    “我見他幹嘛？我現在隻想見可可。”

    “可可我也想見，可是沒辦法啊。我跟你說，夏冬對你很有感覺，你看見他看你的那個眼神了嗎？魂兒都要丟了。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淡漠，哎呀，又有一個小美男要被桃泠兒傷心啦！”

    “說什麽呢……”桃泠很無語。

    尚英一攤手：“算啦，那我們就去女媧廟吧！”

    桃泠想了想，又道：“再說了，夏冬和夏特不是受重傷了嗎？他們應該都在家裏養傷吧，怎麽可能在女媧廟？”

    “有道理，不過呢，緣分這種事是不能預測的。”

    君舞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顆心簡直掉進了無盡的地獄。君舞仿佛整個人都泡在了醋壇子裏，很酸很酸，他心裏哭訴著：尚英，你怎麽可以支持夏冬呢？桃泠兒是你的啊！

    另一邊，夏特和夏冬的確都在養傷，不過夏特在家裏，夏冬卻死活要賴在女媧廟，目的嘛，自然是為了有更多機會可以邂逅桃泠。桃泠也沒想到事情就是這樣巧，偏偏真的在女媧廟遇上夏冬了。

    “看吧！本萌妹就說緣分這種事很難預料嘛！這不又遇上了？”尚英調侃著桃泠。

    “桃泠，這麽巧啊，又遇見你了。”夏冬還是溫文爾雅的模樣，一身素白衣衫，眼眸中透露著奇異的光彩，隻是臉上因為重傷未愈，所以略顯蒼白。

    “嗯，你的傷怎麽樣？”桃泠輕聲問候。

    夏冬笑著：“沒什麽大礙了，過兩天就能好。”

    “謝謝你。”桃泠誠懇地說。

    “你……你為什麽突然道謝？”夏冬明知故問。

    “上次在舊城牆外你救了我和尚英的事，我聽尚英說過了，我覺得應該向你道個謝。然後，你說吧，我給你做一件事，這樣我們就算扯清了。”

    “果然桃泠跟傳言的一樣呢……”夏冬撓著後腦勺：“我並不需要你做什麽事，你也不要覺得對我有什麽虧欠。”

    “不行！”桃泠斬釘截鐵。

    君舞心裏挺樂的，桃泠兒完全不動心嘛。

    “如果真要做什麽事來償還的話，那你這幾天有空的話，你可不可以……來女媧廟照顧我。”

    桃泠驚訝地呆滯了一下，美麗的小臉泛起一抹紅暈：“怎麽，怎麽是這個……不行不行。”

    尚英也來推波助瀾：“沒事沒事，桃泠兒你就答應了吧，他救了我們，照顧他不是很應該的麽？”

    “……”桃泠不太願意，但是也覺得尚英說的很有道理。

    夏冬咳嗽了兩聲，攤開手心一看，竟然有血。君舞卻以為夏冬是為了博同情，故意裝出來的，心裏早就把他狠狠罵了一通。

    突然，夏冬劇烈地咳嗽起來，彎著腰，很痛苦的樣子。

    “夏冬你怎麽了？”桃泠看見夏冬的臉色有點不對勁。

    “沒，沒事！”夏冬剛說完，結果自己卻暈了過去，癱倒在地上。

    君舞這才相信夏冬的傷勢真的很嚴重，但是心裏也是很不爽，跟六臂魔猿打的時候，如果他拿出自己隱藏的能力來打，也不至於會這樣狼狽，桃泠也不會陷在那樣的危機裏。這混蛋，真是自作自受。

    桃泠和尚英趕緊把夏冬扶回了病房裏，讓他平躺在床上，然後桃泠打算去找醫師，卻沒想到夏冬卻忽然醒了過來，還抓住了桃泠的手。

    “桃泠，我喜歡你！”夏冬的表白終於說出了口，三人一獸同時都呆住了。

    “桃泠，我真的很喜歡你，和我交往吧，讓我保護你。”夏冬很嚴肅，很誠摯。

    桃泠看見他堅定的眼神，也終於失去了鎮定，她的臉紅了，嘴裏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說什麽。自己的手還在夏冬的手掌中，被緊緊地握著。

    君舞看見桃泠害羞的表情，他的心裏突然變得非常的平靜，仿佛整個世界都凝固了。他不想聽到桃泠的回答，他跳出桃泠的懷抱，逃走了……

    絨魔的速度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趕上的，桃泠才追出幾步，卻已經不見了君舞的蹤影。桃泠大聲地呼喚：“然小子，你要去哪裏？”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君舞一直跑一直跑，竄過琳琅水晶屋，竄過桃泠家的門口，竄過天符城的結界，竄過那個桃泠的噴泉廢墟，竄進曾經滿是紅楓的荊棘紅楓林，竄到那個巨大的隕石坑邊上。

    散落在坑裏的金屬魚碎片零零碎碎的還在原地，曾經長滿了彼岸花的坑底，現在完全化為一片荊棘。

    君舞緩緩地從隕石坑邊上走下去，任纏繞濃密的荊棘刺進他的血肉，任血液流出身體或者滴落在心裏，任一份憂傷占滿自己的裏裏外外，包裹成繭。

    他躺在坑底的中央，那個他在這個世界最先接觸到的土地上，他的淚緩緩地流淌，他閉上眼睛，想要忘記這裏的一切，忘記桃泠的美麗，忘記她的體溫，忘記她最甜美的聲音，忘記最初和她邂逅在美麗的紅楓林……

    黑夜降臨，迷霧的荊棘林漆黑一片，安靜得隻剩細碎的蟲鳴。隕石坑的中央，荊棘覆蓋著的地方，睜開了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

    仿佛是世界故意要捉弄他一樣，讓他變成一隻可笑的惡魔，而現在，可笑的惡魔也終將回到惡魔的世界，去戰鬥，去生存。

    即使是漆黑的夜晚，君舞的眼睛也能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楚，再加上靈敏的嗅覺和聽覺的輔助，君舞能在這黑暗中自由行走。

    白天的時候三個天陽十分地熱，一到夜晚，天氣就涼了下來，甚至會有一些冷，不過幸好君舞有一身暖和的毛皮，可以抵禦寒冷的侵襲。

    君舞向著天符城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會，他發現身上的絨毛已經被水霧濕透，他像小狗那樣渾身抖了抖，甩出好多的水珠，感覺渾身都輕了不少。

    君舞盡力地不去感知桃泠的靈氣，也不再想桃泠這時候在幹什麽，他警惕著四周，他知道危險會比他預知的要來得迅速，來得讓人措手不及。就像第一次進入紅楓林的時候，君舞聽見嬰兒的哭泣，小心翼翼去觀察的時候，背後突然竄出來一隻暴食魔熊，結果被暴食魔熊和竊靈魔追得氣都喘不過來，差點死翹翹，幸好桃泠……又想到了桃泠。

    君舞甩了甩腦袋，悄悄地在迷霧中潛行，他下一步遇到的是什麽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戰鬥，是死亡。但隻有在險境中存活，變強，才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才有機會和家人團聚，才有機會告訴老爸，君舞的離去不是他的錯。

    可能是因為那一場大戰的緣故，走了半天，君舞連一隻竊靈魔的哭嚎都沒聽見。走過一片泥沼，在水潭邊，君舞看見成千上萬的白色的鳥停在水邊，用細細的長腿站著，把腦袋搭在背上的翅膀之間，好像全都在睡覺。君舞慢慢靠近，站在一塊長滿了細草的石頭上。他看著這平靜的沼澤地，心中也跟著平靜下來，他坐下來，趴在那大石頭上。

    他忽然發現了什麽。這石頭怎麽是熱的？而且隱隱約約有一點味道。他沿著邊上走下去，才看見原來這石頭是一隻長滿了青苔的大犀牛，它正安靜地熟睡著。

    君舞再往左右看了看，才發現原來這樣的‘石頭’還有好多個。

    他看見水邊的荊棘樹上倒掛下來好多隻大蜘蛛，就在那些白色的正在睡覺的鳥兒頭上。那些白色的鳥似乎並沒有察覺，仍然一動不動，還在熟睡。

    大蜘蛛用尖銳的蜘蛛腿戳穿鳥的身體，像是用牙簽插起小吃一樣幹脆，然後又陸陸續續回到樹上，一切都是那麽安靜，連死亡的鳴叫都沒有，這些殺戮都在無聲之中，好像一切都是已經相互知曉的，剩下的隻是沉默地配合。

    這些都是普通的野獸，不是魔獸，魔獸會將靈氣轉化為魔氣，有的還會使用法術，這是最根本的區別。很明顯，它們都不是君舞想要的目標。

    君舞離去，繼續往迷霧更深處潛行。在樹林裏走了沒幾步，突然眼前一閃，周圍已經完全換了一幅場景，迷霧森林變成了一片炙熱的火海。

    天符城的天網議事堡內，扶禦沙和古一從已經被審判了三次，最終，西西也隻能宣布證據不足，將他們無罪釋放。

    當然事情並不是就這麽結束了，而是唐起風讓西西故意這麽做，放任他們，然後等待他們露出獠牙。

    大多數時間，西西都是守在可可的身旁，可可依然躺在那塊金色的占卜水晶上，西西和她聊過去的許多點點滴滴，每次都是淚流滿麵，倒在可可身邊沉沉睡去。

    西西在夢中都在囈語：可可，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姐姐很想你呀……

    天空下起了小雨，斬魔軍團威武的巨魔頭骨大門下，一個少女正扶著一把大劍，瘦小的身軀輕輕顫動，好像正在哭泣。迎麵忽然走來二人，少女趕緊擦幹淨了眼淚，把大劍扶穩。

    少女向他們敬禮：“古聖老好，石司令官好！”

    古諾和石德天隱隱覺察到尹妮雅的哭腔，古諾問道：“尹妮雅，你在哭什麽？”

    “報告古聖老，沒有在哭什麽！”

    石德天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你隻管說，誰欺負你了？你可是這軍中唯一的一個斬魔女英雄，誰欺負你我去教訓他。”

    “不是，沒有人欺負我，我隻是覺得我自己太沒用。”

    古諾和石德天對視了一眼，又看著尹妮雅。尹妮雅繼續說道：“那天對陣六臂魔猿的時候，我一點忙都幫不上，還有好多人為了保護我，連累他們也受傷了。”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是不是不應該來到斬魔軍團？”

    古諾鄭重地說道：“不要懷疑自己，尹妮雅！我要告訴你，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你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你在軍中訓練很刻苦我們都是知道的，你不願意輸給男孩子的樣子，我也是看見的，你真的很有潛力。不過，如果你決定離開這裏，我也會同意的，畢竟你是女孩子，很多極限你可能比男生更難突破。”古諾抱起雙手：“你去好好想想，想好再做決定吧！”

    古諾和石德天離去，尹妮雅佇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扶禦沙的冰霜堡內，扶禦沙百看不厭地打量著手中的鬼爪金刀。鬼爪金刀是一把單刃直刀，雖說叫做鬼爪金刀，但並不是完全由黃金來打造，而且，刀身也並沒有鬼爪的造型設計，名為鬼爪，是因為這把刀是詛咒之刃，用它造成的傷害都無法用靈氣或者法術治愈，說得雖然有點邪乎，但是從靈氣層麵來解釋卻很簡單，鬼爪金刀的特殊製造方式和特殊構造使它擁有吸收存儲靈氣的功能，當刀身造成了傷口的同時，也在傷口處創造了一個輸送靈氣的通道，這個通道兩端分別連接著傷口和刀，受傷者用於治療傷口的靈氣會被傳送到刀裏麵儲存起來，所以不管耗費多少靈氣治療傷口，都隻是將靈氣輸送給鬼爪金刀而已。

    扶禦沙的前麵，古一從正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自己最珍視的寶貝八卦琉璃鏡。

    古一從低聲對扶禦沙說道：“琳琅水晶屋的可可還沒死，如果她醒來了，我們就麻煩了，不如找個機會，幹幹脆脆殺了她。”

    “不行，那小巫女被她姐姐時刻保護著，別說要殺她，就連靠近她都沒有辦法。”

    “那我們要怎麽辦？就這樣等她醒來，坐以待斃麽？”

    扶禦沙嘴角勾起，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必，我會說服幾個人和我們一起走，在那小巫女蘇醒之前，我們早就到碧露城了，到時候再帶上一個戰利品，獻給十大元魔之主修妄，他一定會接納我們。”

    “戰利品？”古一從疑惑。

    “對，戰利品，沒有點東西獻給修妄，他怎麽可能相信我們？這戰利品，就是天網聖老的人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