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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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多少年過去了?
千千樹還是隻有十幾米高,兩千年隻長高了一點,茂密的枝葉開始片片掉落,光溜溜的身子簡直像禿頂的老頭,卻在那一天告訴了謝炎他經曆了多久年歲。
團團花絮像雪花一樣飄落,乘風起舞,飄蕩向遠方,就仿佛天際下起了雪,在夏天這種鬱鬱蔥蔥的季節裏白色顯得格外珍貴美麗,淡淡的清香彌漫整個涯頂。
兩千年了,原來已經兩千年了,整整兩千年了……
盈盈,你怎麽還沒有醒來?
知不知道我已經為你留長過無數次頭發,剪掉過無數次頭發?隻是因為你曾說過喜歡我長發的樣子。
你快醒過來吧。
兩千年了,謝炎常常坐在千千樹下看著手中的魂石小瓶,瓶子裏裝著七彩的光點,那是盈盈的頭發。
他已經不記得在千千樹下等待了多少個年頭。
盈盈留給自己的念想是這個小瓶,老頭留給他的念想是一個眼神,也是這棵千千樹,他一直在琢磨著老頭最後那個眼神,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一點思緒也沒有。
直到今天,他又來到千千樹下,看著頭頂不斷落下的花絮,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老頭最後的眼神定格在千千樹,是這個意思嗎?等到這棵樹飄絮,就是盈盈醒來之時?
嗬……
如果真是如此,也不枉這兩千年苦苦等待。
真的是麽?
他掏出魂石小瓶,看到了裏麵的景象霎時驚呆了,七彩光點回複成了發絲。
謝炎猛然回過神來,濃鬱的金光閃現,身影帶著一抹耀眼的及地紅發轉瞬間消失在去城堡的方向,卷起地麵無數雪白的花絮。
等這一刻等了快兩千年,千千樹飄絮了,盈盈也醒來了。
……
懸崖上,漫天雪花飄落,紛紛揚揚,回旋飄轉。雪花乘風而起,飄蕩向遠方,在空中飛舞,整個崖頂雪白一片。
陽光柔和,輕撒於大地。
這些雪花不是從天際飄下,而是源自於崖頂一棵十幾米高的枝身粗壯的大樹,樹身漆黑、枝條密集分叉開來,每一條枝幹上都簇擁長滿密密麻麻如雪般毛茸茸的花絮。風隻輕輕一吹花絮便乘風而起、漫天飛舞,甚是像雪花片片飄撒。
崖上一足黑靴踏出,一個黑紗人緩慢行走其中,引領著身後另一個黑紗人。
走在前麵的人一身緊身黑紗勾勒出他強壯結實的體魄,男子頭戴黑紗鬥笠,紗布下遮擋住了容貌,黑紗手套裏包裹著他修長的五指,唯一展露其外的是鬥笠下如瀑布般傾泄而下,直達地麵,耀眼如繁星,細密柔順的鮮紅發絲。
發絲仿佛無風自擺,波瀾異彩,流光盡現。
受引領緊緊跟隨其後的是與紅發男子一樣裝扮、發絲同樣披撒而下的人,從身形和嬌小的身材來看是一名少女。還未成年,略顯青澀。
除了裝扮與身形,唯一不同的是她隻剛剛及腰且不太柔順的橙色頭發。
兩人一前一後置身於滿地雪白,神秘男子行到崖邊停下腳步,微微仰頭透過黑紗望著漫天花絮,仿佛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
“xue……”
神秘少女發出這奇怪音調,伸手試圖接住飄落的雪白。
男子回頭看向少女,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悲傷。
男子一揮手,少女頭上的鬥笠包括自己頭上的鬥笠隨著這個動作一齊飛向懸崖,掉落深淵。
少女立即伸回手遮住刺眼的光。
幾個月前,從石棺裏醒來的盈盈見到謝炎的第一個動作是,抓住他那頭鮮紅耀眼的頭發,那張紙條緊緊抓在另一隻手,或許隻是下意識的行為。
盈盈失去了所有活力,當然也忘記了自己是誰,甚至喪失了語言和交際能力,對周圍一切事物充滿好奇,像一張白紙,像剛剛出生的嬰兒,重新開始咿呀學語。剛才發出的聲音她是想說“雪”。
這兩千年來,為了盈盈醒來能見到熟悉的事物,無論是錦陽城還是山水間,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都保持著幾乎與兩千年前一致的景色,謝炎帶著她走遍他們曾經經曆過的地方,試圖喚醒她的記憶,卻收效見微,可以說一點起色也沒有。
可能是剛從黑暗的沉睡中蘇醒,醒來後的盈盈特別怕光,於是就有了剛才那幅裝扮,黑紗也是當初記憶的一部分,雖然對盈盈來說那段記憶很殘酷,但或許殘酷的記憶能稍微刺激記憶的恢複。
什麽辦法都試過了,昔日友人一批批來、一批批走,可就是對他們無動於衷,還表現出很害怕的樣子,這跟小孩怕生有什麽區別?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了所有記憶,你要讓我記起來。如果一覺醒來我不再是那個我,你要讓我變回來。”
盈盈這麽說過,謝炎一定會讓她記起來,一定會讓她變回來,無論多久,無論多麽困難。
“我說過,那絕不是最後一次日出,以後也不會有最後一次。”謝炎眼中化不開的悲傷,覆蓋上對盈盈更多的濃濃的愛意,“因為你曾說過喜歡我長發的樣子,我把它留到了最長,可是頭發一直在變長,為你醒來能見到這頭紅發,已經修剪了無數次。身為唯一能掌管太陽族的我卻放任太陽族不管,去石棺前看你,守著這棵千千樹,直到它開花才明白,那個眼神的意思。”
“世間沒有什麽太陽族,沒有什麽雪花族,有的隻不過一群人類。山水間和風雲壁終於和平,風雲壁君主是葉千權,山水間還是暫時由我這個對他們不管不顧人接管。”
“這些年,英吉發憤圖強,在筱井辭去職務與烏有終於修成正果時接替她的職務,成為醫療組組長,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楊偉東簡直就是個怪胎,不久前打敗了首席太守,成了首席太守,聽說綠仙就要當奶奶了,媳婦是當初閱女名下白衣隊裏的花;還記得被我們從使徒生死戰中解救出來的兩兄弟,古若離和馮雨幽麽?他們兩個小子倒是逍遙自在,在外麵闖蕩闖蕩著,從風雲壁擄回一對雙生姐妹,聽說叫唯珍、唯惜,哥哥娶了姐姐,弟弟娶了妹妹。還有在竹林裏守墓的何已辛和周自橫,誰能想到之前和別人愛得死去活來,最後兩個男人在一起了,嗬嗬……”
他們兩個男人都在一起了,我們什麽時候能在一起?
如果何已辛和周自橫聽到謝炎在背後將他們正當的兄弟情說成那種關係,一定會暴走的。
“盈盈,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失去了所有記憶,我會讓你記起來,如果一覺醒來你不再是那個你,我會讓你變回來,即使這一天已經到來,即使你變成了一張白紙,即使所有記憶都埋在靈魂深處,我也會將塵封多年的往事一一展現在你麵前,我會一直等待,等待你將記憶重新拾起,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謝炎提起盈盈一縷發尾,低頭吻了下去。
他沒注意到,盈盈鬆開自從醒來後一直緊捏在手的紙條,風卷起地麵無數花絮,樹枝上的花絮漫天飛舞,這張紙條乘著風混在漫天花絮中,在風中展開,上麵隻有三個字:我愛你。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置身雪白的兩個人,似風中的精靈,一頭紅發猶如最細膩柔順的綢緞,風中卻像水中的波浪,層層疊疊,波瀾異彩。
謝炎低頭吻住發尾,盈盈低頭靜悄悄的,猛然間抬起頭,展開燦爛的笑臉喊到:
“謝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