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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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麒臉上原來的笑意收斂了些,盯著景黎看了會,才道淡淡,“胡鬧。”

    平日裏見多了他溫柔的微笑時的模樣,乍一下瞧見對方斂起神情,倒是令人感覺徒增了許多壓力。

    不過在這件事上,景黎並不準備讓步,也沒多解釋,隻是問他道,“師兄既不同意我去,又怎知我會同意你去?”

    “……我自有把握,師弟無需掛懷。”蒼麒臉色稍霽,隻是依舊不曾答應。

    他自己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卻不能保證如果是對方去,會是何種結果。

    景黎絲毫不為所動。“我也有把握,師兄也無需費心。”

    嗬嗬,讓蒼麒去,那是隻能硬抗好麽,還不如自己去來的方便呢。

    兩人一時間很有些僵持不下。

    現在時間緊迫,再這麽對峙下去,也不用糾結究竟讓誰去了,那些破入結界的蟲雀們可以直接給他們發便當了。

    景黎動了動嘴角,正好說話,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麽,看向蒼麒身後滿臉錯愕的喊道,“師兄!”

    蒼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噬神蟻與剛才並無什麽分別,正疑惑間,忽地反應過來,猛地轉過臉來,隻看見一道人影極快的衝出結界,紮進了那片湧動的黑色浪潮之中。

    漫無邊際的黑色瞬間便將那道人影吞沒。

    蒼麒的臉色陰沉下來。

    離這邊最近的李右莫明感覺到背脊一寒,突如其來的殺氣令人不自覺的顫栗起來,一道疾風從身側極快的掠過,被掀起的袖袍糊了一臉的李右手忙腳亂的將臉上的袖子扯下來,驚悚的回過頭,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原本站在他不遠處的兩位師兄全都不見了蹤影。

    李右:“?!!!!”

    人呢?!怎麽一個都不見了?!

    *

    景黎之所以敢出來,也並不是全然的意氣用事,實在是因為,比起讓蒼麒來,由自己動手,來的更合適。

    雖然說,單論起禦劍的速度,他可能比蒼麒略慢上一絲,但是,他有蝶弄足加速,算起來,反而還是他更快。

    再說了……他還可以切治療啊。

    在衝出結界的前一秒,景黎就秒切了雲裳心經以防萬一,掛上了兩個持續,頂著個防護罩,一個蝶弄足直接衝了。

    不過,雖然提前做好了準備,但那些噬神蟻就像是看見了骨頭的惡狗一樣爭先恐後的撲過來,瞬間就將防護罩給加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將視野也徹底擋了個嚴嚴實實的時候,饒是景黎這般沒密集恐懼症的,也禁不住頭皮發麻起來。

    幸虧衝出來前有看過阮倩柔所在的位置,不然真是要兩眼一摸黑了。

    噬神蟻趴在防護罩上“哢嚓哢嚓”的啃噬著,景黎不得不又出手布置了一層——這些東西的牙口也未免太好了,就這麽一下子的功夫,防護罩上就多了好幾道痕跡。

    在噬神蟻們動工的同時,那些紅虹嬋雀也沒消極怠工,在景黎衝出結界之際,便有十幾隻跟了過來,在對付用靈力構成的防護罩方麵,它們可比噬神蟻輕鬆多了,長長的尖嘴往罩子上一戳,一戳一個準……

    哎,這防護罩被他想象中的還要不□□啊,景黎歎了口氣,正準備在碎裂的那一秒趁機扔出符籙將這些蟲雀暫時轟開,便覺得防護罩裏的光線似乎比剛才亮堂了一些,尤其是後背的光線。

    景黎腳下不敢有絲毫停頓,卻也忍不住側過頭瞄了一眼,結果就這一眼,嚇得他差點從飛劍上摔下去——他家師兄殺過來了……

    噬神蟻這東西想要弄死不容易,但如果隻是震開它們,卻是省力不少。

    蒼麒足踏劍意,一路用劍氣震開那些前赴後繼的噬神蟻,又在那些紅虹嬋雀近身之前,先一步將它們擊落,行動間極為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看見前方那個黑乎乎的圓球,蒼麒冷哼一聲,震落一群噬神蟻,露出防護罩原有的模樣來。

    景黎僵硬的轉回臉,不敢再去看對方那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的殺氣四溢的臉,隻埋頭拚命趕路。

    萬幸,或許是覺得這一次的圍堵萬無一失,根本留不存在失敗的可能,阮倩柔就那麽站在一開始的位置上,沒挪動半步,僵直了身體,整個人僵硬的佇立在半空,像是一具雕像,木然的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

    忽然,左側的動靜大了起來,阮倩柔僵硬的轉過脖子,看向那突然騷亂起來的地方。

    “!——”

    一聲悶響之後,一大堆黑色的東西炸落出來,就像是下了一場蟲雨。

    阮倩柔呆呆的看著那些落到身邊的蟲子,正不解,身側忽的一道風過,吹起她的長發,遮擋住了視線。

    一種不安的感覺忽然縈繞在心間,隻是她還等她有反應,就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擠了進來,再然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景黎是在快要衝出包圍圈的時候被蒼麒逮到的,蝶弄足的加速效果一過,單論禦劍的速度,他終究還是比蒼麒略慢上一絲,所以,很不幸的,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被逮到了……

    蒼麒就跟拎小雞仔似得從後麵揪住他衣領,扔到了自己身邊,景黎還沒反應過來,臉就砸進他懷裏了。

    所幸阮倩柔就在不遠處,蒼麒也不好立時發作,景黎索性在到達的前一秒,搶先一步,直接用精神力將她震暈之後,強闖了她的識海——也虧了蒼麒對他從來沒防備,才會叫他一連兩次都搶了先,至於他家師兄事後的反應……景黎暫時不敢去想。

    蒼麒確實惱火的很,但景黎既已先動了手,若是再插手,隻會讓後者也連帶受傷,縱是此時再是惱怒,也隻得暫且擱置,為他護法——那些蟲雀又一窩蜂的湧了過來。

    ……

    *

    阮倩柔的精神力並不很強大,也因此,那個對她動了手腳的人,在控製她時,並未花費多大力氣,或許也是知道後者無法擺脫,並未用多高深的手法。

    這一點,倒是正好為景黎提供了方便。

    在浮屠塔經過錘煉之後,景黎的精神力比之進入秘境之前,更加凝實,這會化解那人留下阮倩柔腦海中紅的印記,也並不吃力。

    景黎將一絲精神力送入阮倩柔的意識之中,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四道將阮倩柔的識海封住的烙印,又送入了三絲精神力,小心的開始消除那些烙印。

    為了不傷到阮倩柔的識海,景黎消除的時候極為謹慎,不敢冒進。用精神力消除別人種下的烙印,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耗費心神的事,尤其是在進行的同時要要同時兼顧當事人本身。

    不多會,景黎腦門上就開始有汗珠滲出,而那些蟲雀們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比之前更加瘋狂的撲過來,就連原本圍在水柱結界那頭的那些也是如此。

    一個銘刻著星盤的雙圓盤在蒼麒腳下浮現,八柄長劍從圓盤上的星盤中緩緩浮出。每一柄劍身上皆是雷光繚繞,雷霆遍布。

    當劍身完全從星盤中脫離之時,一道三尺寬的雷光柱突然從雲層中落在,直直的劈了下來。

    劈啪作響的雷霆聲中,還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滋滋”聲——是那些在雷霆之力下被劈成了焦炭的噬神蟻,而那些紅虹嬋雀的身影則是在雷光中徹底被徹底湮滅……

    ……

    *

    等景黎將精神力從阮倩柔的識海中抽離後,一抬眼,就差點被滿目的雷光給閃瞎了眼,定睛一看,才發現在離那些雷光三尺遠的地方,鋪天蓋地的圍滿了噬神蟻,它們也不過來,就那麽從上到下的堆疊著,虎視眈眈的將他們三人包圍。

    “謔……”景黎不禁抽了口氣,這個場景,略有些瘮人啊。

    蒼麒側過臉來,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見沒什麽大礙,臉色稍緩。

    景黎笑道,“有勞師兄了。”又看了一眼用手捂著額頭,低聲□□著的阮倩,見她這會實在沒再多的力氣去驅散這些蟲雀,便伸手從她手裏將那支黃褐色的扁笛抽走,湊到唇邊,憑借著剛才消除烙印的同時,順便記在了腦中的那一段譜子吹奏了出來。

    一開始,難免有些生疏,那些蟲雀並未大幅度撤退,隻有一小部分開始躁動;但吹了幾小節,漸漸流暢起來,那些圍在周圍的蟲雀也漸漸開始撤離。

    景黎將那一小段譜子反複吹了三遍,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時,最後一隻噬神蟻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呼,總算是走了。”景黎呼出一口氣,如卸重負。

    那些蟲雀既已退去,那巨大的雷光柱連同蒼麒腳下的圓盤一起,也隨之消失。

    景黎臉上放鬆還沒存在一秒,就被麵無表情的走過來,準備秋後算賬的蒼麒給盯了回去。

    “我就說我也可以的吧,你看,我這不一點事都沒有嗎?”景黎搶在蒼麒開口之前,先為自己開脫,當然,開脫之餘,也不忘拍個馬屁。“師兄剛才那一招是什麽?我還沒見你用過呢,好厲害啊!”

    蒼麒置若罔聞,隻淡淡道。“你騙了我。”

    “額……”景黎略心虛的移開眼,事實上,對方會這麽容易上當,他也很意外——好吧,他承認,在心虛的同時,還是有點暗爽的,畢竟,這種拙劣的謊言,如果不是蒼麒的潛意識裏根本就沒懷疑過自己,也不會奏效。

    “真是學不乖啊。”蒼麒垂下眼,低聲道,“果然應該把你關起來才對。”

    這似曾相識的話聽的景黎一愣,遲疑道,“師兄你……想起來了?”

    難道是被刺激了麽……

    “還沒有。”蒼麒麵無表情道,“看樣子,你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當然沒有了!”景黎不假思索的反駁,反正他以前沒騙過對方,現在否認也不算說謊。

    蒼麒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之色,剛才,他心底生出這個念頭的同時,有一個場景忽然在腦海中閃過。

    他看見景黎被黑色的鎖鏈鎖著,驚惶無措的看著“自己”,而“自己”的手卻扼在對方的頸部……

    這副畫麵消失的與出現一般突兀。

    即使對此並沒有印象,但蒼麒能確定,這是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事。

    他看不見“自己”當時的表情,卻能看見景黎眼裏的驚恐,聯想到那個地點與場景,蒼麒心裏忽然有些怪異的感覺——景黎雖然將以前的事都大致告訴過他,但是,多是相遇,比武大會,地宮傳承之類的經曆,關於他們兩人之間的具體情況,卻並未多提。

    之前還沒覺得如何,但是聯係到剛才腦中閃過的畫麵,蒼麒忽然有些不確定起來——他以前,是不是有對對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才會令對方刻意隱瞞了某些事實?

    景黎正想辦法為自己繼續開脫,等了好一會,都聽見蒼麒有什麽動靜,不免有些奇怪,納悶的抬起頭,卻看見對方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目光中似有一絲愧疚。

    ……嗯?愧疚?

    正當景黎覺得自己眼花,想要伸手揉眼睛的時候,就聽見一個遲疑的聲音——

    “我……可是曾強迫過師弟?”

    原本的惱怒這會因為無意中“看見”過去,而一瀉千裏。他甚至忍不住開始懷疑,對方會同意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因為,自己曾經做過什麽……

    “……”景黎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