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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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痕幾乎貼著鞋尖削過,聞人異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剛才稍微往前一寸,右腳這會已經被削成兩半了。

    抬起眼,並不意外的看見上一秒還在另一頭的劍修已至身前。

    剛才還一直攛唆著走人的端木少燁瞬間閉上了嘴,眼神飄忽,心裏止不住的扼腕——就差一步!嘖!

    蒼麒封住了聞人異的去路,倒也再有進一步的舉動,隻不過手中所持長劍,在烏雲散盡後的天空下,折射出一道森冷的光線,從人臉上晃過,叫聞人異不由眯了眯眼睛。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聞人異餘光掃過對方手裏那柄離自己不過三尺遠的長劍,慢條斯理道,“大師兄這是作甚?那魔頭才走,大師兄就要與我兵戎相見?”

    蒼麒不以為意,“方才在滄海門內,那魔族所言,聞人師弟是否該解釋一二?”

    聞人異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神色,隻可惜對方說這話時,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便隻能不動聲色道,“便是我解釋了,大師兄就能信我?”

    “說不說在你,聽不聽在我。”

    聞人異沉默了一會,好半晌才道。“我隻能說,我與他們從來就不是一路,大師兄可願信我?”

    不管從哪種角度來說,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開罪九華宗乃至整個修真界都不是這一件好事。

    尤其是因為那從來沒給自己帶來一丁點好處,反而處處拖自己後腿的所謂身份;更不提,他完全沒有去替明月背黑鍋的意願,頂著師徒的名分,他們之間的交集不算少可也絕對不多,本就是半路拜的師,不似蒼麒他們自小就被帶回宗門,又有傳承在身,所修行的功法等等全都來源於此,便是有何疑慮,也都是自己一個人琢磨,這所謂的師徒情分。實在是淡薄的很。

    身上流著一半自己厭惡的血,本就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現在還要叫他為此背鍋,他還沒大度到那種地步,更況且,他本也不是什麽良善的人。

    端木少燁等了等,又等了等,確定確實沒有下文後忍不住終於抽了抽眼角,很想提醒他家主上,就這麽一句廢話,說了等於沒說,人家肯信才怪!

    要說聞人異和魔族一點關係都沒有,蒼麒是絕對不會信的,如果剛才前者直接出言全盤否定,那邊沒什麽好說的,直接將人帶回宗門交掌門發落便是;不是一路人麽……

    時七與前者的麵和心不和,蒼麒兩人也都看在眼裏,雖對兩者之間的關係存有疑慮,但就憑聞人異輕飄飄一句話就相信,也不可能。

    若是剛才將時七擒住就好了。

    ——在是在場四人難得同調的心聲。

    要是能把時七留下,事實到底如何,總有探知,隻可惜,最後還是被人給跑了。

    也是,畢竟是合體期的修士,想要將人留住,又豈是那般容易的。

    這邊,聞人異與蒼麒正僵持間,景黎忽的心中一動,從儲物戒裏取出一枚玉牌來。

    還想著是誰的傳訊,莫非是商陸他們等得及了,伸指在玉牌上拂過,似曾相識的感覺令他有一瞬間的愣然,一眼看過上麵的內容後,心中越發的納悶。

    盯著上麵的訊息看了三秒,還是沒明白明堂讓自己不必再擔心會有不長眼的找上門來是幾個意思,疑惑之餘,不免相問。

    片刻後——

    什麽叫瞌睡了來枕頭?這便是。

    景黎再沒想到飛走了的鴨子竟然還能自己再跑回來,時七拚著一身重傷,不計後果的鑽進了空間裂隙,誰承想會這般倒黴的正好落到了明堂手裏。

    錯愕之餘,不由狂喜,忙不迭追問明堂把人如何了。

    *

    相距甚遠的某處天險之上——

    明堂狐疑的瞥了眼手上的傳訊,輕聲自語道,“要活口?”

    仔細打量了眼已經不成人形的某魔族,猜不透景黎要此人究竟何用,倒也沒如何究竟,本就是幫人解決麻煩,一切隨那白毛高興便好。

    不過……活口?

    一邊眉毛微微挑起,望向左手掌心的那一圈猶在掙紮著的黑色球體,不怎麽負責任的想著,總歸是不曾魂飛魄散,應該符合那白毛的要求吧……

    *

    另一邊,尚不知倒黴透頂的時七現在究竟是何般光景的景黎對著失而複得的“鴨子”尤為高興,道過謝,再一抬眼,就望見了那一頭的古怪氣氛。

    明堂送來的這意外之喜,倒是正好給了他們便利。

    “師兄。”

    景黎將玉牌收起後,閃身來到蒼麒身邊,笑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對方。

    一旁聽見的端木少燁大呼走運,一邊在心底笑話著時七的點背,一邊慶幸自家主上不必再背負那些莫須有的黑鍋。就連聞人異也神色稍緩。

    反倒是蒼麒在聽聞此消息後,眸色閃了閃,才笑道,“如此,該好好感謝明道友一番才是。”

    沒聽出話裏潛台詞;也沒注意到明堂是如何拿下合體期的目標;更沒想到明堂明明不認識時七,又是如何會知道自己與後者有糾葛在身的景黎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心下已經盤算開了該拿什麽做謝禮才好——明堂方才過,過兩日便將人送到九華來。

    ………

    *

    相比於上一次回來時九華宗那堪比九級颶風過境的滿目蒼夷,時隔兩月再回來,又是另一番光景,許多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廢墟上一座座挺拔的山脈撥地而起,生機盎然,若非景黎親眼目睹過之前的那番慘況,還以為那一次的災難隻是一場幻覺。

    然而,死物可以再造,人死卻不能複生。

    九華宗在這場變故裏付出的代價無疑是慘重的。

    經曆過上次的災禍後,全宗上下更是提高了警惕,就連在山門前守門輪值的弟子,都加了兩倍。

    幾個守門弟子遠遠見到有人飛來,忙不迭迎上前去,待看清回來的是誰後,臉上的戒備盡去,換成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大師兄!”

    蒼麒微微頷首。

    沒想到正好在自己輪值的時候遇見了大師兄的守門弟子一邊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能更好,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輪值時遇見大師兄了;一邊又不禁想到,怪道大家都說大師兄和景師兄關係密切——他遇見前者的三次機會裏,每一回兩人都是同進同出。

    他還曾聽人說,當初還是大師兄把景師兄帶回來的。

    還有好大一撥人趕去圍觀來著,想瞧瞧能讓大師兄另眼相看的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嗯,說起來,景師兄的修為實在是進展的叫人歎為觀止。

    明明剛進宗門時還是築基期……..

    可是現在,雖然以自己的修為看不透對方已到了何種境界,但是,很顯然,比起上一次出門,這位師兄又精進了許多,與大師兄一樣。

    守門弟子一臉欽慕外加豔羨的盯著兩位師兄,天賦驚人,容貌無匹,真不愧是大師兄!真不愧是大師兄看上的人!

    高興的和兩位師兄打了招呼,餘光不經意的向後隨意一瞥,很快就在某一處頓住。

    咦?他好像看見……

    同樣是宗門長老的親傳弟子,這位弟子在看見蒼麒和景黎身後的人後,即使稱不上粉轉黑,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僵了一瞬。

    明月幹的那一出,就連九華宗的桃花魚都知道了,更遑論他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貨究竟是黑的還是白的?

    所有的九華宗的弟子在看見聞人異的瞬間,無比同步的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問題。

    為了他家主上其實已經對於九華宗各種情報熟悉的不得了,但真正上門還是第一次的端木少燁掛著一腦門子的冷汗綴在一行四人的小隊伍的最後頭。

    對於自家主上這次回來所受到的注目禮感到壓力山大,哪怕這些弟子都沒有明確的說些什麽,但這種感覺還是令人不甚自在。

    萬幸那個討人厭的醜八怪最後還是落在了他們的手上,端木少燁邊走邊想著旁的,說起來,時七的存在確實是能證明他家主上的清白的不假,但是,後者的身世做不得假,一旦這件事曝光,九華宗又會如何看待他家主上?

    這一點,不單端木少燁想到了,走在他前麵的聞人異也同樣想到了。

    不遠不近的跟在蒼麒兩人身後,視一路上或直白或隱晦的視線若無物,目光的焦距始終落在了前方的身影上。

    既然司嫣已經落到了他們手上,那麽自己的身世,在他們眼裏,就不再是秘密。

    時七的存在,固然可以讓他在某種程度上得到洗白,但九華宗高層絕不會隻憑此就對自己毫無芥蒂。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大腿邊側,盯著前麵兩人因為忽然吹過的微風而交織在一起的發絲,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眯起眼來。

    或許,他可以換一個方式,畢竟,在某些事上,他們的立場,並不衝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