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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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兩人五官一樣,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覺,這畫麵裏的人,麵部線條要更為柔和一些,神色間更顯得生動。

    倒不是說應無瑕平時有多板著臉不近人情,而是他的情緒很少外露,什麽事都放在心底;至於這畫麵zhong的人,至少從他出現到現在,胡一州已經能很清楚的從他的眼底看出對另一個人的在乎與擔憂。

    印記消失不見,性格上又有所偏差,難道真的隻是長得相像而已?

    可是……

    胡一州擰起眉,看著畫麵裏的人,很有些不能接受——這麽像,連五官都一模一樣,真的隻是巧合嗎?

    細細想來,他其實已經有很久不曾見過應師兄了,最後一次見到對方,還是在五年前的功德閣,時值他外出歸來,而應師兄正將下山,他還記得,應師兄接了一個天級與兩個地級任務,因為類似的任務以前也完成過不少,所以沒有人一個人覺得會出事,可誰知,就是那日一別,竟再也沒人見過應師兄了。

    就算應師兄的魂燈一直亮著,沒有出什麽岔子,三年前也曾傳來過消息,但人卻始終沒有露麵……還是說,應師兄是遇見了什麽變故,與剛才那人有關嗎?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就很難在消除——與其讓他相信眼前這個和應無瑕長的一模一樣,卻和應無瑕毫無關係,胡一州寧可相信,是因為應無瑕在外遭遇了什麽變故,才會變得如此。

    得出去後,得先給師尊傳訊,這幾年來,他老人家一直都惦念著。

    打定了主意的胡一州回過神,再看向光團,因為剛才的走神,zhong間有一段已經錯過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於眼下場景的錯愕——

    “應無瑕”竟然又和那人打起來了,還是他先動的手。

    胡一州很有些懵逼,剛才應無瑕對人那般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就連自己的傷勢都顧不上,他還想著等那人醒過來後,兩人之間有何誤會說不定能說話,開誠布公的談一談,誰知道他家師兄竟然翻臉就不認人,二話不說就拔了劍。

    在邊上的旁觀的胡一州看得分明,那人過來找“應無瑕”時,心情尚好,顯然不是過來挑事的,誰知道一進門,冒著寒光的劍尖就明晃晃的直刺了過來。

    到了這時,胡一州才看清楚那人究竟長的什麽樣子。

    那是一張頗為英俊的臉,穿著穿著一身素色長袍,看起來就像是個書生模樣,溫和無害,有一種異樣之感;但一旦出手,斯wen的外衣轉瞬就被扯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戾之氣。

    那人顯然是對“應無瑕”的舉動而震怒,三言二語交流失敗後,大為火光,再不留情,兩人又一次戰到了一處。

    兩人頭一次交手時,因為角度的緣故,那人的身形不太看得分明,胡一州的注意力大都在“應無瑕”的身上,而這一回,正好將兩人的動作全都收入眼底。

    而正是因為看得清楚,胡一州才更顯震驚——那個書生模樣的人取出一座小塔來,塔分九層,塔身暗沉,繪有暗紋,塔簷上還墜有一隻隻鈴鐺,隻看見鈴鐺晃動,卻聽不到鈴鐺的聲響——雖然知這塔是何來曆,但分明與應無瑕脖子上的那個紅色塔形印記一模一樣。

    胡一州錯愕的望著那人手裏的塔,腦zhong很快的閃過了什麽,隻是那瞬時的感覺消失的太快,不及抓住。

    接下來,胡一州木木的看著光團zhong的兩人打的天昏地暗,隻覺得腦子糊成了一團漿糊。

    天空zhong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飄雪,紛紛揚揚,不多時就將大地裹上一層素色。

    “應無瑕”腳尖輕踏地麵,身形猛的拔升至半空,手zhong長劍對著那人暴刺而出,劍鋒上的冰雪瞬間凝固成了薄而銳利的薄冰,劍鋒帶過的雪花立即凝聚成了無形無影的利器,“應無暇”的靈力伴隨著強勁的風,造成的雪旋,仿佛雪zhong有一條龍在咆哮。

    “應無瑕”這一劍差點掃上對方的門麵,幸虧他反應快,猛然疾退,但鋒利的劍鋒還是掃過了他的臉頰。

    飛濺出的殷紅灑在雪白的地麵上,異常的刺眼。

    那書生肩膀微微一震,一層黑氣凝聚而成的長蛇自其身後慢慢顯現,強勁的氣流吹鼓著長發與衣袂在雪zhong翻飛。

    手上的黑塔上暗芒一閃而過,塔簷上的垂掛著的鈴鐺狂響,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隨即一道陰寒的磅礴勁氣,自天空暴壓而下,沿途由於勁氣過於強橫,竟然是使得半空zhong響起了一連竄的音爆之聲。

    磅礴勁氣悍然轟下,既狠且快,直直的砸在了“應無瑕”的身上,令得後者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片刻之後,終於是禁受不住這等衝擊,隨著空氣zhong的一聲細微聲響,“應無瑕”悶哼一聲,以劍撐地,俯下身,不受控製的吐出一口血來,豔紅在雪地上逶迤出扭曲的弧度,而“應無瑕”的臉也在此刻血色盡失。

    就連身為旁觀者的胡一州,都仿佛聞到了風雪zhong的血腥味。

    風雪漸大,就連視線都開始受阻。

    在這樣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兩人的血戰,終究漸漸走到了尾聲。

    地上的積雪落了一層又一層,厚到即使倒下,也隻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聲響。

    “應無瑕”仰麵倒在雪地裏,鵝毛般的大雪,很快就讓他染上了白色,滿是鮮血的右手無力的垂落在側,似是知道主人的結局,就連那劍身上的光芒,都顯得黯淡了起來,轉瞬間就被不知疲倦的落雪所覆蓋。

    “——”

    沉重的腳步聲在雪地裏沙沙響起,純白色的地麵上,留下了一串深淺不一的染血腳印。

    書生也已是強弩之末,踉踉蹌蹌的來到“應無瑕”身上,看著對方臉色比雪還蒼白的倒在雪地裏,身形一晃,雙膝一重,跪倒在後者身邊,神色鬆怔的伸手去撫摸那張蒼白的臉,嘴唇抖了抖,發出的聲音低不可聞。

    *

    ——“應師兄!”

    胡一州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局,雙手死死抱住眼前的光團,險些失控。

    盡管對於裏麵的人的身份還存在一些疑慮,但當那張相識了十幾二十年的臉,就這麽毫無生氣的倒在雪地裏時,整顆心頓時揪了起來。

    *

    同樣不接受這種結局的書生見喚不回身下人的回應,英俊的臉上漸漸呈現出扭曲癲狂之色,將人抱起來,瘋了一樣的向對方體內輸送靈力。

    理智告訴胡一州已經遲了,來不及了,但情感上卻怎麽也不願接受,目光落在那張血色盡失的臉上,希冀著能有奇跡的出現……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跡的存在。

    那雙閉合著的雙眼上,睫羽輕顫,緩緩睜開。

    書生還沒來得高興,嘴角揚起的弧度就已定格。

    怔怔的低下頭,看著那一道長長的傷口,殷紅色的血液正不斷往外湧。

    再看“應無瑕”,眼zhong哪有半點迷茫之色,分明清醒的很。

    “……你…騙我……”

    “應無瑕”不答,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出手入閃電般一掌按在了書生心口,淡淡的靈光覆蓋在掌下。

    那書生不知是不是因為“應無瑕”的舉動傷透,沒有再動作,隻仰麵倒在雪zhong,冷冷的看著上方的人影。

    “應無瑕”右掌按在書生心口,左掌快速的掐換著一套極其繁複的法訣,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血色順著抿直的嘴角溢出,卻還是皺著眉將那套法訣完成,然後,鬆開右掌,左手

    在胡一州不可置信的目光zhong穿透了書生的血肉……不多會,“應無瑕”收回手,握拳的手掌裏似乎藏著什麽。

    書生在“應無瑕”穿身而過時,就失去了意識。“應無瑕”喘著粗氣,緩緩攤開握拳的手,一縷紫黑色,仿若有生命般的氣想要逃走,卻被突然出來的白色火焰焚燒,雪地裏瞬時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響徹雲霄。

    終於,聲音漸漸變低,直至沒有。

    與此同時,白色的火焰也漸漸熄滅。

    “應無瑕”再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上,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卻還是努力穩住身形,咬牙強打起精神,拿過被主人落在一邊的魔塔,看著身邊已經失去意識的人,至今還在微微顫抖著的手指湊到那人嘴角,為他拭去嘴角的鮮紅,臉上泛起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

    將書生送進塔內後,又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在魔塔周圍布下數重禁製……

    做完這些之後,“應無瑕”就一頭栽倒在了雪地裏,再沒了聲息。

    紛飛的大雪很快就將他的身影所覆蓋,將一切都掩埋在層層的白色之下,無跡可尋,宛如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