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臨陣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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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王怎麽會?”
一語捅破窗戶紙,石破天驚!
大家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數萬人都呆住了。
“楊秀清調開保護天王的禦林軍,就是為了篡位奪權!”
韋昌輝言之鑿鑿,作為曾經的北王,軍中二號人物,前敵總指揮,他的話還是有很多人相信的。
為了抹黑楊秀清,他不惜繼續煽風點火,對著喇叭大聲吼道:
“楊秀清早就想取代天王當萬歲了,你們這些擁護天王的戰士都被欺騙了,派你們過來送死隻不過是為了自己逃命。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派人進城查探,隻要你們退後兩百步,湘軍兄弟不會開火攻擊你們。”
不管東王是不是真的要取天王而代之,往日裏楊秀清利用為天父代言的機會可沒少斥責洪秀全,更是多次提出要封自己為萬歲。
此事本是高層的秘密,底層將士毫無所知,他們印象中諸王都是精誠團結,一團和氣的,就是中高級將領也不過是聽到些隱隱約約的傳聞而已。
真真假假的謠言才具有殺傷力,更何況這話出於往日位高權重的北王之口?即便出於仇恨多少有誇大之嫌,距離真相大概不遠。
三軍將士果然在韋昌輝的說服下停止了進攻,軍心動搖了,大事已不可為,秦日綱不由得沮喪至極,退後一步。
“秦某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韋昌輝的話已經擊破了他的心防,心中隱隱擔心的事情,莫非竟然是真的?韋昌輝的話雖然不見得就是事實,兩兩對照,卻已信了七八分。
天王身邊確實已經無人可用,就連禦林軍也沒剩下多少,一個傀儡,還不是任由人擺布?
被圍困在刀槍林中,他隔著人牆朝外麵喊道:
“不用去查了,天王確實已經跟楊秀清走了。”
作為炮灰,秦日綱已經落入了完敗的境地,感覺前所未有的頹喪。
“此戰任務已經完成,大家不用作無謂的犧牲了,放下武器吧!”
三萬餘戰俘,怎麽著也要拖累對方半天功夫,還要分散數千甚至是上萬兵力,給天王脫困爭取到這些時間,也算對得住君臣一場了。
剩下的,就是保住將士們的性命,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
“被人拋棄了!”
被欺騙的感覺令人憤怒,率兵的將領沒有一個是楊秀清的親信,那些楊家親戚往日都會派往前線督戰,一個個身居高位,此次卻一個也沒來。
想到此節,加上秦日綱的承認相印證,韋昌輝的話變得更可信了,如此大的行動,要是換作往日,東王係八大部將不可能一個都不來撈取戰功,這不科學。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次出戰純粹是來送死,毫無功勞可言,所以那些往日搶功搶的起勁的東王親屬才躲瘟疫一般避開了。
“他娘的,老子不幹了!”
一眾不受待見的將領,數萬堵搶眼的炮灰兵,明白到自己可有可無的地位,什麽天國夢想,什麽太平盛世,天爵天祿,都是空口白牙的虛詞罷了。
誰也不願意讓人當草紙一樣擦完屁股就丟,雖然秦日綱已經下令讓大家放棄刀兵任人接收,可是坐了許久硬板凳飽受無權無勢空虛滋味的韋昌輝卻不願意放棄眼前的機會。
仇人即將逃遁,痛打落水狗的時機一閃即逝,更何況,周曉峰已經同意他掌兵追擊,能夠招攬多少降俘,他就能做多大的官。
誘惑難擋!
“天國的兄弟們!我韋昌輝向來對天王忠心耿耿,隻因為楊秀清狼子野心,陰謀篡權奪位,所以才會嫉賢妒能,排擠忠臣良將.....韋某人對天王的忠誠天日可表,可憐天王他老人家如今落入楊秀清這等陰謀家、野心家手裏,身邊連禦林軍都沒有一個。諸位兄弟可願意隨我奉天命討伐逆賊,迎回天王,戴罪立功以同享安樂?”
形勢已經脫離了秦日綱的掌控,他現在處在一種裏外不是人的尷尬境地,既想要維護洪秀全,又想要保護僚屬,又難以違逆楊秀清的命令,各種糾結。
處在包圍圈中,他根本就沒有了話語權,就是他想喊話,又如何能蓋過那聲傳數裏的喇叭聲?
被人拋棄,又兵敗被困,這是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比起做俘虜,臨陣反戈一擊說不準能撈下些賞銀,回家再安心種地也算是一條出路。沒看北王殿下在湘軍中也能說得上話嘛,聽說那邊可是富得流油,光是每日三餐就令人神往。
“奉天討逆!”
.....
要變天了!
午時剛過,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半空中烏雲翻滾,天色如墨,江風也漸漸大了起來,一派即將下雪的征兆。
“這些湖南蠻子倒真有福氣,天天吃這等好飯食。”
東門外的太平軍士兵被分成了兩撥,不願再冒險的聚攏在一起帶往白沙洲俘虜營,而剩下來的近兩萬人馬則在城東空地上休整。
湘軍輜重營為這些尚未歸附的俘虜抬來了一桶桶白米飯,肉湯和冒著騰騰熱氣的紅燒肉、武昌魚,夥食管夠,讓困守武昌多日沒打牙祭的底層士兵過了一把大魚大肉的癮。
“要是能天天吃上這等好飯菜,哪怕隻能活一個月也值了。”
這年月,地主家都要等過年才能見葷腥,窮人家能吃上紅薯飯就算不錯了。
湘軍的待遇,果然不是吹的。
“立功就在今日,成敗在此一舉!”
韋昌輝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對著傳令兵手一招。
“吹號,出發!”
號角聲驟然響了起來,換下了黃頭巾的太平軍士兵開始列隊開拔,刀盾手在前,長槍兵在後,向武昌東北方向前進。
“打倒天國罪人楊秀清!”
“奉天討逆!”
“迎回天王!”
在失去了理智之後,人往往會變動容易盲從,在憤怒的情緒支配下,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不論是對是錯。
兩萬太平軍隊伍後麵,周曉峰率領著佟忠義、江忠源、塔齊布、鮑超等將領將兵三萬,呈半月陣型開往花山、華容一線。
自未時起,鹹豐二年冬的這第一場雪終於開始落了下來,雪沙子劈裏啪啦落在盔甲上,細細的雪片夾雜在寒風中,掃在人臉上生疼。
在風雪中行軍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士兵們隻能不時用力跺腳,動起來讓身子暖和一些,還好現在還不算最冷,等待雪後冰凍,那就夠受了。
湘軍還好一些,裏麵早就換上了棉襖禦寒,前頭那些太平軍士兵沒有齊全的後勤供應,服裝來自於繳獲,各色式樣都有,很多人至今還穿著單衣,此時已經懂得臉色發紫了,隻能搓手跺腳踩著泥濘的道路前進。
到了申時正牌,雪又大了些,鵝毛大雪飄飄灑灑,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走了個把時辰,趕了這十幾裏路,極目遠眺,長江已經隱約可見,兩三裏外的江麵上船來船往,岸邊人山人海。
東王果然是拋下了武昌城裹挾著天王先逃了。
“真的上當了!”
到了此時,情況已經明了,同是天王麾下的士兵,東王嫡係先行跑了,而其餘將領麾下兵馬卻被拋棄被欺騙做了阻敵的炮灰。
還說什麽功成之日,絕不吝破格之賞,什麽同享太平之樂,分明是享樂你先,送死我去。
這尼瑪比清狗還黑,太不地道了!
士兵們開始鼓噪起來,憤懣之色溢於言表,韋昌輝看在眼裏,心中底定,騎在駿馬上大喝道:
“誅殺逆賊楊秀清,弟兄們隨我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