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山公路外陡峭的山坡上，一輛燃燒著的跑車冒出滾滾的濃煙，很快，消防車和救護車都到了山邊。

    莫飛將車子停在路邊，警方將道路暫時封閉了一部分，交警在疏導上下山的車輛。

    消防人調來巨型吊臂車滅火，救護人員來回穿梭，還有很多媒體正在聚集起來。大概是那輛車的車牌被人拍了照片發到了網上，總之，與下麵熊熊燃燒的烈焰一樣混亂的，還有山崖邊的人群。

    這時，申毅和孫琦也來了。

    奧斯對申毅說了些什麽，伸手指了指不遠處車子裏的莫飛和安格爾。

    孫琦就跑了過來，開車門鑽進來，扒著椅背問，“安格爾，你看到案發經過啦？”

    安格爾回過頭，道，“我隻看到車子從旁邊開過，沒看到案發過程。

    “你看到車子裏的人了？”孫琦邊說，邊遞過來紙筆。

    安格爾接過來，大概花了三十秒鍾花完了一張草圖，遞給了孫琦。

    孫琦接過來一看，驚叫了一聲，“啊！真的是謝莉爾！”

    安格爾問，“是個名人麽？”

    “超級有名的好不好！”孫琦摸著下巴，“最近關於他自殺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安格爾微微皺眉，“自殺？”

    “嗯！”孫琦點頭，八卦地跟安格爾說，“你知不知道，他其實是個男的。”

    安格爾愣了愣，“我在莫笑的八卦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是個女人啊。”

    “安格爾！嘖嘖！”孫琦搖頭，“你要知道，如今已近不止是化妝技術了，還有ps技術，做封麵那種圖片自然是p過的。”

    安格爾似乎是在想心思，又或者是在發呆。

    “謝莉爾是變性人，原名不清楚，但是出道和成名都是用女兒身，還有謝莉爾的名字。他也的確很漂亮，當然還是能稍微看出來一些不同。”孫琦道，“還有啊，他不是演員。”

    “哦？”安格爾不解，“那為什麽在莫笑訂閱的八卦雜誌上。”

    “這個世上很多名人會成為八卦雜誌封麵的。”孫琦無奈，“謝莉爾是著名的歌手！”

    安格爾眨了眨眼，“哦……”

    “你剛才說他有自殺的傳聞？”莫飛問，“為什麽這麽說？”

    孫琦無奈看莫飛，“你們這些帥哥平時都不看雜誌不關心八卦也不會刷網絡新聞的哦？”

    安格爾看孫琦，“你的回答好像跟問題沒多大聯係。”

    孫琦望天，皺著鼻子對安格爾齜牙，“安格爾你知不知道警局所有的姑娘都暗戀你。”

    安格爾挑了挑眉，看著還蠻受用。

    又聽孫琦接著說了一句，“但是警局內部有一種說法，破解對你暗戀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安格爾不解，“破解？”

    “就是從愛你瞬間變成討厭你！”孫琦伸出一根手指，“隻要跟你交談一分鍾！”

    安格爾麵露不滿，轉回頭問莫飛，“我們還在這裏幹嘛？我餓了，回家吃飯。”

    莫飛伸手摸了摸安格爾的後脖頸以示安慰，邊問孫琦，“他為什麽會自殺？”

    “被情人背叛啊！這事情鬧得好大的！”孫琦道，“也很八卦！謝莉爾有個小他五歲的情人叫薛非，很帥的，是個名演員。薛非很受歡迎的，他和謝莉爾交往之後，他的粉絲一直攻擊謝莉爾，說他非男非女人妖什麽的，說得好難聽。”

    安格爾似乎沒聽出其中的有趣之處，問，“然後呢？因為這個要自殺？”

    “不是！因為無論外界怎麽說，但薛非始終表態真愛謝莉爾，兩人出雙入對很幸福。”

    安格爾聽得納悶，“那還有什麽問題？”

    “問題就出在大概半個月前，被曝光了一段音頻，是薛非的電話錄音。”孫琦無奈，“薛非電話裏跟朋友抱怨說他受不了謝莉爾這個人妖了，說每次對著他都覺得惡心。”

    莫飛微微皺眉，“錄音是真的麽？”

    孫琦點頭，“嗯，是真的。”

    安格爾不解，“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麽跟他在一起？”

    “為了提高知名度！謝莉爾成名很久了，而且他唱歌的確超級好聽，稱為天籟也不為過，我手機鈴聲就是他的歌。”孫琦道，“薛非跟他戀愛之後簡直是飛黃騰達，混得風生水起。”

    安格爾看她，“也就是說，薛非是因為名利才跟他在一起的？”

    孫琦點頭，“據說這段音頻傳出來之後謝莉爾和薛非大吵了一架，第二天薛非就從他倆同居的家裏搬走了，還摟著個美女到處走，上了幾天頭版。”

    安格爾眨了眨眼，問，“然後呢？謝莉爾因為這個要自殺？”

    孫琦抱著胳膊，歎氣，“據說謝莉爾從那之後就患了抑鬱症很不正常，還經常情緒失控大哭大笑，有傳言說他兩次自殺失敗，一次是割腕，被保姆發現了，一次是開煤氣，又被經紀人救了。”

    安格爾看了看窗外漸漸消散的濃煙，沒說話，但是也沒什麽表情。

    孫琦很專注地看著安格爾漂亮的側臉。聽了這樣一個故事之後，正常人都會有些反應的吧，可是安格爾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孫琦經常發現安格爾在聽到很多駭人聽聞的消息時都沒有反應，旁人欣喜若狂還是激動落淚，他都常常以麵無表情來應對。

    “安格爾！”孫琦叫了一聲。

    安格爾轉眼看她。

    “問你個問題！”孫琦認真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莫飛背叛你，你會怎麽樣？”

    莫飛一個勁在一旁擺手，“怎麽可能。”

    “打個比方麽！”孫琦看安格爾。

    安格爾回過頭，望著窗外，臉上依然是沒有表情，但是眼中卻是有些興味，低聲說，“是個好問題。”

    “啊？”孫琦不解，“那你會怎麽樣啊？”

    安格爾伸手，從莫飛口袋裏拿過電話，找到了孫琦的電話號碼，按下“呼叫”

    很快，孫琦的手機響了起來……一段低沉的前奏之後，傳來了歌聲。

    孫琦拿著手機對安格爾晃了晃。

    安格爾手指輕輕敲了敲嘴唇，意思——他要聽完這一段音樂。

    謝莉爾那男女難辨的嗓音高亢得驚人，充滿力量但又帶著一些蒼涼，配上低沉的弦樂伴奏，歌聲響起的刹那讓人有一種戰栗的感覺。

    等三十秒左右的鈴聲結束，安格爾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莫飛道，“他不是歌手吧，這個級別的算藝術家。”

    孫琦讚同地點頭，邊壓低聲音說，“隊長還帶艾瑪去聽過他的演唱會。”

    安格爾皺眉，“他是艾瑪喜歡的歌者麽？”

    “嗯！”

    安格爾接著問，“他死了艾瑪會傷心麽？”

    “應該會吧！”孫琦點頭，“隊長那天跟我說，他想帶艾瑪去聽個音樂會什麽的，但是又覺得太老套，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我就推薦他去聽謝莉爾的歌唱會，隊長第二天很高興地跟我說推薦得太對了，艾瑪一聽就喜歡上了！”

    莫飛點了點頭，“難怪那天艾瑪拜托我給她訂購了一套音響設備還有好的耳機。”

    安格爾不語，依然是望向窗外。

    “安格爾！”孫琦戳戳安格爾的肩膀，鍥而不舍地問，“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如果莫飛背叛你，你會怎麽樣啊？”

    莫飛也無奈。

    安格爾倒是難得地思考了一下，隨後搖搖頭，“不知道。”

    莫飛看安格爾。

    孫琦眨眨眼，“不知道？”

    “嗯。”安格爾淡淡道，“有些事情要發生了之後，才會知道。”

    莫飛感覺到安格爾降低了幾檔的音調，忙說，“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安格爾幽幽看了莫飛一眼。

    莫飛一臉嚴肅——不會的！

    安格爾表情緩和了些。

    莫飛換了個話題，問孫琦，“那首歌叫什麽？”

    “d音！”

    “d？”安格爾不解。

    “die！”孫琦道，“也叫d死音！”

    安格爾伸手，放下車窗，嘴裏自言自語，“d死音啊……”

    此時，外邊一陣喧鬧，吊車的吊臂緩緩舉起，兩個消防員抬著一個裹屍袋上來，黑色的裹屍袋有些刺目，隨之而來的一陣陣如同機槍掃射的照相機快門聲，和閃光燈連續閃動的光亮，更加的刺眼。

    “好淒涼啊！”孫琦歎氣，靠著車窗往外望，“謝莉爾明明那麽好一副金嗓子，一生卻充滿非議！”

    “的確有些可惜。”莫飛也點頭。

    “話又說回來。”孫琦感慨，“謝莉爾還是蠻狠的啊！他這樣一死，薛非絕對身敗名裂。”

    “能身敗名裂多久呢？”安格爾用沒有溫度的語調說著，靠著車窗的手輕輕地敲擊著車窗，“死亡過後就是遺忘……”

    安格爾話沒說完，突然就看到現場又一陣混亂。

    “哇！”孫琦叫了起來，“精彩了！”

    莫飛也回頭看，就見一輛很炫酷的跑車停在了人群玩，車門一開，一個高瘦的男生衝進了人群，衝過警戒線，趴在裹屍袋旁邊痛哭失聲。

    安格爾看了看孫琦。

    孫琦一個勁對他眨眼，“薛非來了！”

    安格爾點點頭。

    這時，快門聲和閃光燈將薛非和裹屍袋包圍住了，已經可以想到這張照片會持續好幾天稱霸各種新聞平台。

    孫琦皺眉，問安格爾，“安格爾，他是真的傷心，還是隻是在做戲？”

    安格爾看孫琦，“你是在讓我推理還是在問我無聊的心理學問題？”

    “沒準是公關問題呢！他這一哭簡直最好公關加宣傳啊！”孫琦道，“一下子從負心人轉變成了傷心人了！輿論肯定兩邊倒！”

    安格爾突然問孫琦，“那你希望他是負心人，還是傷心人呢？”

    “嗯……誰知道呢！”孫琦歎了口氣，“如果他是負心人的話真替謝莉爾不值！傷心人的話麽，活該他後悔一輩子。不過你說得也沒錯，很快大家都會忘了這件事，薛非有錢有樣，之後估計還是逍遙快活。唉……”

    見孫琦歎氣，安格爾突然回過頭，問莫飛，“要是有一天我背叛了你呢？”

    莫飛一愣，伸手摸了摸安格爾的頭，“你不會的。”

    孫琦趕忙湊上來，“打個比方麽！”

    莫飛想了想，道，“傷心吧……”

    “具體會幹點什麽麽？”孫琦好奇。

    莫飛哭笑不得，“安格爾的答案是對的，有些問題從來沒想過，要等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在事情沒發生前，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到什麽地步，也許真發生時候的反應，會讓自己也吃一驚吧。”

    孫琦一扭臉，“男人真無趣啊！”

    安格爾和莫飛同時回過頭，問她，“那你呢？你會怎麽做？”

    “我啊？”孫琦指了指自己，“我才不會自殺呢！我要死也拖上那負心人給我墊背！”

    “同歸於盡？”安格爾問。

    “那是便宜他的！”孫琦憤憤，“反正我一定會報複！”

    安格爾點了點頭，將車窗關上，看著外邊“行為藝術”一樣“互動”著的媒體和當事人。

    奧斯哭喪著臉跑了回來，打開車門將孫琦提溜了出去，讓她過去應付媒體，邊問安格爾，“安格爾，你知道謝莉爾是自殺還是他殺麽？是他殺的話，凶手是誰？”

    安格爾斜著眼睛看奧斯。

    莫飛也無語，“奧斯……安格爾又不是神棍”

    奧斯搔頭，“啊！為什麽我就開個車也會碰到這種事情好煩啊！又是媒體高關注度的案子啊啊啊啊！”

    安格爾無情地關上了車門，對莫飛伸手一指山下，那意思——餓了！回畫廊吃飯啦！

    莫飛發動車子，奧斯在後邊追，“有線索要告訴我啊大王！”

    安格爾看著後視鏡裏活蹦亂跳的奧斯搖頭。

    莫飛倒是替奧斯問了一聲，“安格爾，謝莉爾真的是自殺麽？”

    安格爾看了莫飛一會兒，湊上去，在莫飛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莫飛正好下了盤山公路，停車等紅燈，就轉臉認真看安格爾，“秘密？”

    安格爾微微一笑，低聲道，“他是被謀殺的。”

    莫飛驚訝，這時，後方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莫飛抬頭，發現已經變成綠燈了，趕忙發動車子，邊問，“凶手是誰？他男朋友麽？”

    “嗬嗬。”安格爾笑了笑。

    莫飛問，“知道凶手的話，打電話告訴奧斯吧？盡快把凶手抓起來。”

    安格爾卻是輕輕擺手，“不著急。”

    就在這時，莫飛的手機響了起來。

    安格爾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就眯起了眼睛，是莫秦。

    莫飛繼續開車，安格爾接通電話，“莫飛的偽監護人。”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了莫秦無奈的聲音，“我在電視直播裏看到你們的車子從事故現場駛離了是不是？”

    安格爾挺意外，“你也關注八卦麽？”

    “這事情有點麻煩，你和莫飛立刻回家一趟。”莫秦道。

    安格爾慢悠悠地說，“我跟莫飛正要回家啊。”

    莫秦無奈，“我說的是我家……你和莫飛來我家一趟！”

    “哦……你請我和我家莫飛來你家做客啊？”安格爾慢條斯理地問，“可是我們想先回家一趟哦。”

    莫飛差不多都能預見到電話那頭的莫秦血壓正在飆高了，無奈接過了安格爾手裏的電話，道，“我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莫飛將車子調頭開往莫家大宅。

    安格爾伸手戳開手機上的新聞，果然，媒體開始狂轟濫炸式地報道謝莉爾車禍的事件。

    饒有興致地翻閱著新聞評論，以及社交媒體上人們對此事的討論，最後，安格爾放下手機，微笑搖了搖頭，說，“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