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糟了,王牌投手被看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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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習課上,陶西接到了幼兒園老師的電話,他心急如焚地趕到幼兒園時,園長向他解釋:因為他既不是果果的親生父親,又沒有辦理過正式的領養手續,所以福利院是有權將果果帶走的。
陶西愣住了——他已經獨自撫養果果3年了,從3歲到6歲,他沒有圖過什麽,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什麽領養手續的問題。
園長說:“福利院的人來得太突然了,指名道姓地要把果果帶走,我想您應該是被人舉報了。”
舉報……”陶西下意識地重複園長的話。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果果的時候,那是在果果爸爸的葬禮上。他突然感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褲子,低頭一看,一個穿著黑裙子、瘦瘦小小的女孩兒正抓著他的褲子,想往他的身後躲。陶西剛想蹲下來和她說話,果果的媽媽找過來了。他這才知道,這就是果果。果果似乎不願意回到媽媽身邊,她用圓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陶西,好像和這個陌生的叔叔非常投緣。不知道是不是觀察到了這一點,果果的媽媽居然提出將果果托付給陶西。果果的媽媽一開始隻是暫時的出差,後來卻一直在非洲做鳥類遷徙的研究工作,就這樣,果果成了陶西沒有辦領養手續的養女。
陶西從來沒嫌棄過帶果果的累和不方便。他和果果的爸爸情同手足,而果果也早就占據了他的心,被他像親生女兒一樣愛著。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把果果從他身邊帶走。
得知陶西是因為果果被福利院帶走才在上班途中開溜,安謐有些明白了。果果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像小大人兒似的,自己在陶西家見過她好幾次,安謐看得出來:陶西把果果照顧得很好,果果和陶西也很親密。安謐下班回家時,看到一臉頹廢的陶西坐在門口,揉著頭發喃喃自語:“怎麽辦……”想到果果叫“小陶子”時的親熱勁兒,安謐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她很快就采取了行動:她想辦法成為福利院的誌願者,順利見到了果果。她答應果果,一定和陶西一起想辦法盡快接她出去,然後就和果果依依不舍地告別了。
當晚,在福利院裏的果果睡不著。她躲在被窩裏裝睡逃過了老師的檢查,然後就在黑暗中悄悄地睜開大眼睛,緊緊地抱著安謐給她帶來的玩具熊,輕聲和它說著悄悄話。
陶西也沒有睡覺,他全副武裝,穿著夜行衣,背著福利院的平麵圖。說他簡單粗暴也好,說他鬼迷心竅也好,反正他打算自己把果果從福利院救出來。那些人一言不發就把果果從他的身邊帶走,那麽他也可以一言不發地把果果帶回來。可惜功虧一簣,去了福利院,還沒和果果說上話,他就被保安發現了,隻能倉皇離開。臨走前,他把兔耳朵發卡留在窗台上,希望果果能發現自己來過了。
第二天早上安謐去福利院看果果的時候,本以為今天的果果一定會更憂鬱、更傷心,沒想到她一到福利院,果果就撲過來,一掃昨天的不快,雙眼閃亮地對她喊:“安阿姨,小陶子來看我了!”
安謐不解地看著果果,果果對她揚起了手中的兔耳朵發卡,安謐看著發卡,想起昨天陶西的神情,再想起桌上的那張平麵圖,恍然大悟。
果果不解地問:“小陶子來過了,為什麽不接我走?”
安謐很心酸,一把將果果摟進懷裏,不讓她看見自己掉下來的眼淚,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對,小陶子來過,他來檢查果果在這裏乖不乖。他很快就來接果果回家……”
見到果果,第一件事已經完成了。雖然隻是隔著玻璃窗和夜色,不過看到果果在福利院裏被照顧得很好,陶西暫時放心了。
接下來,陶西要去幹第二件事了——一件大事,一件早就應該去幹的大事!陶西站在鏡子前麵慎重地穿上一身黑西裝,打量了自己一會兒,又正了正領帶。20分鍾後,陶西站在市中心的一幢摩天大樓前,抬頭看了看樓上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華宇集團。
此次,他專為一個人而來。這個人,就是在這座大樓樓頂辦公的人——他的父親陶宇。
在幼兒園園長對他說出“舉報”這個詞的那一刻,他就猜測這一切都是父親做的。從他大學畢業選擇了職業棒球開始,父親就不看好他,覺得他在“胡鬧”;後來他因傷退出棒球隊,選擇當老師而不回到華宇集團接班,就更得不到父親的諒解。前些天,就是母親的忌日那一天,他和父親在母親的墓前相遇了,結果又是話不投機,父子倆在母親的墓前不歡而散。父親肯定是為了讓自己服輸,讓自己承認應付不了這個世界,乖乖地回到他的羽翼下而導演了這一切。
陶宇對陶西的到來毫不意外,這正是他的目的——他要讓陶西看一看權勢的力量。一個生活拮據的高中體育老師,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毫無辦法,連律師也請不起。身為一個男人,隻有擁有足夠的資本,才能做真正想做的事情。他希望這一次能幫助陶西想清楚,使他盡快回華宇集團接班。畢竟,他隻有這一個兒子。
真的是父親做的!陶西聽到父親的回答後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控製不住聲音裏的悲憤:“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威脅我,你竟然把一個孩子牽扯進來?到今天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麽不願意留在你身邊。你可以不理解我,但我的最低限度是你不要碰我身邊的人!”
在他的記憶中,自己還小的時候,父親的事業還沒有做得那麽大,當時的父親,也和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是會陪自己玩耍、聽自己傾訴的好爸爸。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父親的心越來越遠,父親也越來越聽不進他的心聲。好像父親忘了自己是個獨立的人,隻想讓自己被動地接受他給予的一切。
也許有些時候,父母太急於將自己的人生智慧傳遞給孩子,卻忽略了孩子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感受、自己麵對這個世界的方式。歸根結底,這個世界必須由每個人自己麵對,誰也無法代替。
等這一次成功接回果果,以後漫長的歲月裏,自己要撫養她長大成人,也會這樣不顧一切地試圖控製她嗎?陶西捫心自問。
不,不會的。
陶西從華宇集團大廈走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原本工工整整係在脖子上的領帶已經歪歪扭扭,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也解開了。
父親剛才說的話也有部分是事實。他隻不過是個無用的高中體育老師,麵對被帶走的果果,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安謐都能憑著一個“高級教師證”見到果果,他卻連這個資格也沒有。
一個廢物!一個被夢想拋棄,又主動拋棄了現實的廢物!一個被夾在過去和未來之間的廢物!陶西含著眼淚苦笑了。
在陶西為果果的事奔走的這段時間裏,由鄔童擔任臨時教練,帶領小熊隊隊員進行訓練。很快他們就將迎來重組之後的第一場正式比賽——和立海中學隊的市級聯賽。隊員都挺緊張的,但最緊張的非臨時教練鄔童莫屬。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他就像吃了火藥一樣,好像想把全身沒處使的火氣都撒到訓練場上,動不動就帶領大家一起來個啞鈴三組、深蹲三組,再加往返跑三組。
白舟老師帶來的陶西的最新指令讓鄔童的火氣更大:本來尹柯給他當捕手當得好好的,陶西非要換成薛鐵,你看薛鐵那個樣子,根本不敢接自己的球,怎麽當捕手!
可白舟老師堅持:“陶西說,隻要讓薛鐵給你當捕手,你被銀鷹隊看穿球路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下不隻鄔童,連尹柯都懷疑地看向畏畏縮縮的薛鐵:陶西真的不是在耍他們?
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服從教練的指示。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薛鐵站到了鄔童對麵捕手的位置上。可是別說接球了,他連看都不敢正眼看,麵對來球不是躲,就是閉眼睛。鄔童終於忍不住衝他霸氣大吼:“站好了!不許躲!眼睛看著我!”
班小鬆看看快要哭了的薛鐵,勸道:“鄔童,你的球本來就快,正常人看到這麽快的球飛過來肯定害怕,我也是花了好長時間才適應。”
鄔童一下子清醒了,懊惱自己又犯了不注意其他人感受的老毛病。不過這一次,他生氣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尹柯。雖然尹柯微笑著站在旁邊,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卻覺得教練的最新安排是對尹柯的不信任。
鄔童壓下怒氣對薛鐵說:“薛鐵,對不起,我是有點兒著急了。”
薛鐵卻猛搖頭:“鄔童哥,沒事,你生氣是應該的!怪我自己膽子太小,不過,再給我點時間我就適應了,我現在已經能看懂你的暗號了。”
這下尹柯的微笑消失了,問鄔童:“你把我們的暗號告訴他了?”他可以接受教練的暫時安排,卻無法接受鄔童將僅屬於他們倆的默契告訴他人。
鄔童看看板著臉的尹柯,知道這事兒很嚴重,沒好氣地反問薛鐵:“我什麽時候告訴你暗號了?”
薛鐵急忙解釋:“不不不,不是鄔童哥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你看出什麽暗號了?”尹柯若有所悟地眼睛一亮,說:“鄔童,你再對薛鐵投球試試。薛鐵,你如果看到暗號,就喊出這是什麽球。”
鄔童投出一球,薛鐵還是不敢直視來球,卻把自己的判斷喊了出來:“直球!”
鄔童略感驚愕,拿起一個棒球準備再投,這次球還沒出手,薛鐵就大喊:“指叉球!”幾乎在他說話的同時,鄔童的棒球出手了,果然,球在飛出一段距離之後,詭異地改變軌道向下墜。
這下鄔童、尹柯和班小鬆都愣住了。班小鬆第一個大喊出聲:“天哪,薛鐵,你是怎麽做到的?!”
薛鐵倒是一臉茫然:“是鄔童哥告訴我的啊。”他模仿著鄔童的發球動作,“像這樣,膝蓋微微彎一點兒,肩膀向後,就是直球;像這樣,左肩動動,頭歪一下,就是指叉球……”
鄔童、尹柯和班小鬆麵麵相覷,突然同時開始大笑。尹柯第一個止住笑,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樣!指叉球會讓肩膀承受比直球更大的壓力,所以鄔童每次準備投指叉球之前都會下意識地做一些準備活動,銀鷹隊正是掌握了這些小細節,才猜中了鄔童的投球意圖!我因為對鄔童太過熟悉,居然忽略了這些細節,而薛鐵一向心細,所以教練派他來發現這些細節!”
班小鬆樂得一把抱起了薛鐵:“薛鐵啊薛鐵,你真的是‘鐵屑’,心細如屑,名不虛傳啊!”
瘦小的薛鐵半是緊張半是高興地問:“小鬆哥,我真的發現了重要的事?真的給球隊幫忙了?”
何止幫忙,你簡直是小熊隊的頭號功臣!”班小鬆放下他,拍著他的肩膀大聲稱讚。
不知什麽時候,疲憊至極的陶西睡著了,直到一陣門鈴聲響起。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4點。
難道是安謐?是果果那邊有什麽狀況?
擠進門來的是一個龐然大物,它一層一層地開始往下扒拉身上的裝備,每扒拉掉一層,身體就小了一圈,地上也多了一層土。
最後,它,不,是她終於回過頭,看著陶西,用那張被陽光曬成蜜色的臉給了陶西一個疲憊的微笑,說:“是我回來了,果果的媽媽。”
果果的媽媽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和果果的爸爸、陶西、白舟從小就認識了。她是4個人中學習最好的一個,一路從國內外的名校畢業。如果不是被果果的爸爸拖入情網,她本打算將自己的終生獻給非洲大草原的動物研究工作。後來嫁給了果果的爸爸,生下了果果,又因為一場車禍事故而失去了果果的爸爸,她一時無法麵對,隻能回到自己曾經醉心的學術之中以逃避現實。
不可否認的是,對果果,她當了一個不稱職的母親,還好有陶西這個朋友來補救。
前天,她從陶西的郵件裏知道了果果因為收養手續不全被福利院帶走的消息,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就奔赴機場,結果沒有合適的客機航班。後來,她通過朋友的關係搭乘貨機,幾經轉機,用了40多個小時從非洲趕回來。
聽陶西說清楚了來龍去脈,包括他爸怎麽拿果果威脅他回去接班的事,果果的媽媽想了想,開了個玩笑:“要不咱倆去弄個結婚證,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果果的爸爸了嗎?”
陶西被她嚇了一跳:“你……你這是要把我的終身幸福都坑進去啊!”
果果的媽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們是有證無實的嘛!你別擔心,現在很多女孩很通情達理的,知道實情後,一定不會介意,照樣跟你。”
陶西隻好無奈地咆哮:“你是被非洲草原上的野風給吹成神經病了吧!”
玩笑歸玩笑,天一亮,果果的媽媽就和陶西趕到福利院,出示了齊備的文件,證明她是果果的親生母親。
院長仔細地核實了文件,說:“你們可以接走果果。但我必須提醒你們,將果果帶到福利院並非我們的本意,我們也希望每個小朋友身邊都有家人的陪伴。這件事到頭來是你們做大人的失職,父母沒空照顧孩子,應該將孩子托付給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實在沒有親戚,可以依法向福利院申請寄養,不能想當然地就把孩子塞給別人撫養,這是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他的話讓果果的媽媽慚愧地低下了頭。
陶西和果果的媽媽一起去接果果。果果先看見了陶西,高興地喊:“小陶子,你終於來接我了嗎?”
她正準備往陶西的懷裏撲,突然發現了陶西身後的媽媽,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圓圓的眼睛,然後流著淚撲進媽媽的懷裏,喊著:“媽媽!媽媽!”
天知道這一刻果果的媽媽是多麽後悔,後悔自己這麽多年來的逃避,後悔自己回來得太晚。她用力抱住果果,也流著淚在心底決定:這一次,她再也不會離開女兒了。
把果果從福利院接回家之後,果果的媽媽不時在放學後帶著她來學校找陶西。小熊隊在操場上訓練著,果果在草地上玩耍,果果的媽媽和陶西在夕陽下聊著天。
陶西,我在國外的工作已經從野外考察轉到了研究所,以後不用再四處奔波了,我覺得,也是時候和果果一起生活了。我不能讓果果變成你的負擔拖累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如果因為果果影響了你以後的生活……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這次帶著果果一起走。”
陶西被果果的媽媽突如其來的話弄蒙了,半晌後才用沉悶的聲音回答:“這事我想想再說。”
陶西想了又想,最後的結果是:果果必須跟著她媽走。
果果到底屬於誰?答案是她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她自己,誰能夠給她最陽光的未來,她就應該和誰在一起。
她一天比一天大了,很快就將迎來自己的少女期,她需要的是親生母親的嗬護,而不是自己這樣一個啥都不懂的糙老爺們兒。
這道理想通了就很簡單,和自己舍不舍得、對自己公不公平都沒有關係。陶西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果果的媽媽後,她眼圈一紅,點了點頭,就去找果果談話了。
第二天,陶西下班一打開家門,果果就哭著撲進他懷裏,問:“小陶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這個問題差點兒把陶西的眼淚引出來,他克製了半天,才蹲下來,摸著果果的頭對她說:“果果,聽話。你想想看,將來你可以和媽媽穿一樣的裙子,戴一樣的蝴蝶結,你們還可以一起逛街,你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這是你媽媽。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媽媽都可以做到。再說她那麽漂亮,不像我,你不是總嫌我長得醜嗎?”
果果的小手摸著陶西的臉:“你不醜!你一點都不醜!”
陶西和果果對望著,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懂事的果果最終還是接受了媽媽和陶西的安排,隻是悶悶地問了一句:“為什麽你們大人總是喜歡自己做決定?”
果果的媽媽難過得眼眶濕潤了,陶西一把抱住果果。果果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陶西,有些失落:“你們別難過了,果果不哭了,果果不想做一個隻會給大人添麻煩的孩子。”
陶西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果果伸出小手給陶西擦著眼淚。
果果說:“小陶子,我走之前,能看一場你們球隊的比賽嗎?我知道你沒有吹牛,你真的很厲害。”
陶西怔了一下,堅定地點頭:“好!明天跟媽媽一起去看小陶子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