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滿地梨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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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歡掐著吸管的手微微一頓,那晚她的確沒有看到時璟言有多帥,因為她看到的是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咳咳,少兒不宜。

    這時,其中一人賊兮兮地說:“那麽晚了,可能是佳人有約吧?”

    不會吧,時先生這麽多年都沒傳過什麽緋聞,除了之前那個江茹錦。但是那個女人老時先生那麽多,我總覺得這個消息不太靠譜。”

    也不一定,傳緋聞的時候江茹錦風頭正盛,而且狗仔好幾次看到江茹錦深夜出入時先生的別墅呢。”她搗了搗身邊的錦歡,“欸,錦歡,偷偷泄露一下,你們時先生和哪位女星走得比較近啊?”

    錦歡抬起頭,看到幾雙眼睛都好奇地盯著自己,無辜地揚起笑容,“我也是剛到Stephen身邊工作,不太清楚。”

    算啦,這種涉及隱私的事也不好說,咱們還是別為難錦歡了。”

    休息時間一結束,除了沐非,幾個人都回去工作。

    今天你怎麽這麽閑?”

    沐非聳聳肩,“沈瑋君今天有私人約,沒叫我跟,我也落得個清閑。過幾天我們就要去下一個劇組了,再想休息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錦歡問:“沈瑋君又有片約了?”

    嗯,陳炳然的戲,女三號。”

    錦歡微微一怔,又聽沐非說:“這個角色沈瑋君是怎麽到手的,好多人都心知肚明,陳炳然喜歡和自己的女演員上床也不是什麽新聞了。隻是沈瑋君是沈瑋君,我是我,我討厭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像和陳炳然上床的人是我似的。”

    錦歡也是後來才知道陳炳然在圈內的口碑並不好,也許這也是時璟言嚴禁她出演陳炳然新戲的原因。隻可惜當時他語焉不詳,她又氣他處事霸道,差點讓陳炳然占了便宜。

    不過也要感謝他,畢竟正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錦歡才終於認識到自己所處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名利場,也終於突破了自己的那道防線。

    時璟言不在的這幾天,錦歡除了到公司坐班,就是和新簽約的藝人一起聽課。這期間,她還遇到了顏若冰。顏若冰很熱情地拉著她聊天,樓中樓那件事好像不曾發生過,錦歡也聰明地一字不提。

    可能是時璟言的命令,徐毅會在她下班後接她回時璟言位於郊區的別墅。就在前幾天,錦歡發現了一間視聽室,裏麵除了一些經典的電影外,還有很多部珍藏的膠片。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新奇,每天看到很晚才回臥室休息,然後一覺到天亮。

    今晚也是如此,錦歡不記得自己看了幾部電影,回到床上時眼皮已經沉得睜不開。睡到迷迷糊糊,隱約聽到開門聲,而後身上的衣服被人剝掉,清風順著窗縫灌進來,錦歡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下一刻,一具火熱的身體覆蓋住她,這才得以緩解。

    她沒有抗拒,因為這種淡淡的煙草味,她的記憶中隻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她困得眼皮打架,隻好任由他擺布。他用吻廝磨著她的下巴、鎖骨,從頭到腳,每一處都不肯輕易放過,撩撥得她輕聲呻吟,微微顫抖才算罷休。

    再然後,就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他抱著她從浴室裏出來,顧不上長發還濕漉漉地掛著水珠,錦歡掙開他的懷抱,將臉埋進枕頭,這一次就算發生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她想要睡覺的欲望了。

    我這次去香港見到了霍青導演,為你爭取到了一個角色。”徐徐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身畔傳來。

    過了很長時間,這句話才傳進錦歡混沌的腦子裏,她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充滿睡意的美眸極力想要保持著清醒,“你說什麽?”

    我說,”時璟言挑起薄薄的唇,露出一個魅力十足的笑容,吐出兩個字,“睡覺。”

    他俯身關掉床頭燈,在搞得她睡意全消後,竟然真的閉上眼睛。

    如果他們此時的地位對調,錦歡真想拉起時璟言暴打一頓來泄憤。

    隻可惜,她有心無膽。眼下,更沒有那個力氣。

    她咬牙看著他沉靜的睡顏,過了一會兒,傳來他沉穩的呼吸聲。錦歡偷偷伸出食指抵在時璟言的太陽穴,做出一個槍決的手勢,心中的一口悶氣這才稍稍舒解,竊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另一側閉上眼睛。

    霍青是老一輩的藝術家,拍過的電影不計其數,得到的獎項和美譽也不計其數,在這個圈子裏頗有威望。時璟言的成名作《火影》,也是出自這位名導之手。

    私下裏,時璟言和霍青是忘年交,隻是錦歡沒想到時璟言竟會把自己介紹給霍青。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助理?”霍青即使年過六十仍精神矍鑠,招牌似的長壽眉現實中看著有點可愛,笑起來比電視上的還要親和。他打量了錦歡許久後,點點頭,“不錯,看起來像棵好苗子,就是不知道演技怎麽樣?”

    時璟言喝了口保姆送上來的鐵觀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我也沒看過她的表演。不過那句老話不是說,近朱者赤,我的人,您老要有信心。”

    錦歡偏過頭看了一眼時璟言,就算是幫她說好話也不用順帶誇一下自己吧?這男人的虛榮心原來也這麽強。

    霍青爽朗地笑,“你培養的孩子的確不會錯。那就給我演一個?”

    時璟言向她看來,“那就給霍導演一個吧,演一個你最拿手的角色。”

    他明顯是在幫她,這話一出,霍青也不好刁難她。

    錦歡點點頭,餘光忽然掃到對麵的羅馬柱,靈光乍現,有了主意。

    錦歡緩緩踱步過去,站定,雙手在羅馬柱上遊弋,更像是撫摸著情人的臉,那般小心和珍視。她轉過身來,長睫顫動,目光最終一點點聚焦在時璟言的臉上。她的唇瓣輕抖,聲音猶如碎在空中,“你曾經說過要娶我為妻,我又怎麽會不認得呢?”

    時璟言挑眉,眼底閃現出淺淺笑意,最終很快收斂。

    他沉聲問:“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錦歡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將視線轉到窗外。她是笑著的,隻是雙眼空洞,怔怔的,濃濃的悲涼和自嘲盈滿雙眸,“當日你作客姑蘇,我和你在桃花樹下飲酒,你借醉摸著我的臉,說,如果我有個妹妹,你一定娶她為妻。你明知道我是女兒之身,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仍是波瀾不興的語氣,“酒醉之後說的話,你怎麽可以當真呢?”

    她苦笑,垂斂的羽睫倔強地將眼中那一點濕意掩蓋,“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一直等到現在。我曾經要你帶我走,但是你沒有這樣做。你說,你不能同時喜歡兩個人。你喜歡的那個女人是慕容嫣,那你為什麽又喜歡另外一個女人?”倏地,她的表情猛然猙獰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你知不知道我曾經去找過那個女人?因為有人說你最喜歡的女人是她,我本來想殺了她,後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不想證明她就是!”

    僅是一刹那,或許是比一刹那更短的時間,她眼底深處的嫉恨被淒涼所取代。她看著他,隔著遙遙的距離,卻似乎要看進他內心的最深處,“我曾經問過自己,你最喜歡的女人是不是我,現在我已經不想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的心有多麽不願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

    她沒有如林青霞那般痛哭失聲,而是把他的身影深深蘊藏在眼底,閃動的淚珠倒映著他的臉,卻遲遲不肯從眼眶裏滾落。

    她的眼裏已經沒有了自己的靈魂,卻映著他的。

    一如當年桃花樹下,黃藥師的手拂過慕容燕臉龐的瞬間,她的眼中隻有他。

    隻是曾經滿心歡喜,如今卻隻剩滿目蒼涼。

    時璟言向她徐徐走來,微風輕拂他白色襯衫的衣擺,深邃的眼睛黑不見底,他叫她:“慕容嫣?慕容燕?”

    錦歡閉上雙眸,淚終於滑落雙頰。她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呼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喃喃自語:“告訴我,你最喜歡的女人是哪一位?”

    他垂眸看她,聲音很輕,“就是你呀。”

    慕容嫣,慕容燕,就像是愛與恨的兩個極端,她的身體裏藏著兩個靈魂,每一次裂變都充滿傷痛和絕望。讓人痛苦的不是深愛的人欺騙自己,而是即便意識到承諾永遠沒有兌現的那一天,她也還是執拗地不願清醒,深陷泥潭,直到最終的毀滅。

    時璟言很驚訝,錦歡竟然能將兩個靈魂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巧妙地糾纏在一起。見到她眼淚落下來的刹那,他竟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恐慌,生怕下一秒,她真的會如戲中的人物一樣,終身淪落至孤獨的深淵,無法抽身。

    錦歡收戲很快,抹去臉上殘餘的淚痕,隻覺得有兩道灼熱的視線在凝視著自己。時璟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四目相對的刹那,她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隱隱地在鬆動著。

    好!真好!”

    霍青的鼓掌聲驚醒了兩人,錦歡別開視線,對霍青一笑。

    如果不是太了解Stephen那傲慢的性子,我一定會覺得這場戲,你們兩個提前預演過很多次。”霍青看著錦歡,臉上滿是欣賞,“很少能見到這麽有天分的演員了。如今的藝人都隻知道模仿,無論是哭還是笑都是固定的模式,很少能像今天這樣讓我感同身受。記得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Stephen試鏡《火影》的時候。”

    時璟言似乎也想起那時候的事,低低地笑了,“千裏馬再好,也要有伯樂欣賞才行。霍老,您看錦歡合您的心意嗎?”

    霍青說:“挺好的,我看著喜歡。不過,我的這部戲裏好像沒有適合她的角色。”

    聽到這兒,錦歡心裏一沉,雖然極力想不動聲色,但眼神裏多少還是浮現出一絲失望。

    但是你放心,我喜歡認真有天分的孩子。這兩天我會讓編劇重新安排一個角色,為她量身定做。”

    剛剛還以為沒有希望,轉眼一變,從天上掉下來的不隻是一張餡餅,最重要的是很對她的口味。錦歡難掩吃驚之色,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時璟言。

    而此時,他表現出她幾乎從沒見到過的禮貌和客氣,對霍青點了點頭,“那就麻煩霍老了。”

    霍青擺手,隨意地一笑,“你小子推薦的人不會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回程路上,錦歡偷覷正在開車的時璟言。

    平時都有徐毅在,所以她很少見到時璟言開車,但徐毅突然臨時有事,時璟言讓他提前離開了。

    她不知道是時璟言的車技不好,還是太過注重安全,性能極佳的跑車被他始終保持在五十邁的車速,就像動作遲緩的老人走在大街上。他們兩側不時有轎車疾駛而過,甚至連摩托車都能將他們甩得遠遠的,回頭還不忘送給他們一個豎中指的手勢。錦歡坐在副駕駛座上,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恥。

    而身旁這男人,如臨大敵一樣,墨鏡下的眉頭皺在一起,薄唇緊抿。

    錦歡叫了他幾聲,他好像都沒有聽到。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襯衣下擺,手指有些無力,“你有駕照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飛快地回過頭,“嗯。”

    錦歡剛鬆了口氣,忽然又聽他說:“除了《一鳴驚人》殺青那一天,這是我這幾年來第二次開車。”

    ……”

    如果可能的話,她寧願走路回去,也不想坐時璟言的車謀殺自己的腦細胞。但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先放她下車,所以也不必開這個口。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錦歡將話題一轉,“今天來看霍導演,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準備什麽?”他輕嗤,“就是因為知道今天要讓你試鏡,所以我才沒有提前告訴你。霍老討厭藝人演戲限定在一個套路當中,我如果提前通知你,你保證你不會抱著一堆DVD揣摩別人的演技?葉錦歡,即便你模仿得再傳神,那也是別人的。臨場發揮,永遠能將人的潛能發揮到無限大。”

    錦歡無法否定時璟言的話,如果他真的提前通知她,她一定會用一夜的時間來挑選她要演的角色,研究別人的舉止和神態。如果她真的那樣做的話,就必定會如他所說,限定在某一個人的表演套路裏。

    那你怎麽僅憑一句話,就知道我要演的人是慕容嫣?”這才是她最納悶的地方。

    趁等紅燈的空當,他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笑著說:“也許是心有靈犀?”

    車窗外的陽光熾烈,光影浮動,這個男人的側臉被光線描繪出一層神秘的剪影,麵容模糊,她卻奇異地仿佛能看清他隱藏在墨鏡背後的那雙眼睛,定然會比鑽石還要璀璨明亮。

    你很喜歡慕容嫣?”

    聽到他的聲音錦歡回過神,搖了搖頭,“若是談喜歡,我對歐陽鋒大嫂那個角色比較有感覺。她的每一句台詞我都會背。”

    不是讓你演最拿手的?為什麽不演她?”

    錦歡撥開擋在眼前的長發,目光放在車窗外,“也許是因為她很可憐吧。”

    桃花太在意愛情,在意久了,就把愛變成了一場戰爭。終其一生都活在悔恨和對愛人的思念之中,最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就輸了。錦歡喜歡這個角色,但是又討厭她的結局。所以即使隻是演戲,她也不想成為那樣的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饒有興致地問:“如果換作你,會為了那愚蠢的三個字選擇嫁給不愛的男人嗎?”

    錦歡真的認真思考他的問題,不過後來才意識到,以她和他這種關係,談論起愛情這個話題實在有些可笑和諷刺。她避重就輕地說:“也許會吧,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呢?”

    他發出低低的笑聲,可能是覺得她最後那句自嘲很有意思。

    那你呢?換你是歐陽鋒,你會怎麽做?”她倒是有些好奇。

    時璟言仍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沉吟了一會兒,才說:“不知道,我沒經曆過。”

    他所說的“經曆”是指沒有“愛過”吧。

    不過對於他模棱兩可的答案,錦歡倒不覺得失望。畢竟他這樣精明的人,怎麽會輕易透露心事給她聽?錦歡轉過視線,餘光忽然掃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左手虎口的位置還留著淺淺的齒痕。

    她承認那時候她是故意的,他讓她疼了一夜,她知道當時自己咬他哪裏他都不會追究。

    喜歡時璟言的人大都喜歡他的眼睛,當你覺得他在看你、被他電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其實他不過是在發呆,可見他的眼睛多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