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哪怕隻有一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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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瑋君帶著助理清月走到錦歡他們麵前,相互打了招呼。沐非如今在公司眾多經紀人中,算是很厲害的人物,再加上她跟的是辰星一姐,所以連清月這種老牌經紀人見到沐非,都要客客氣氣的。

    對了,你們聽說高層大換血的事了嗎?”沈瑋君從服務生的盤子裏拿過一杯香檳,動作優雅地輕抿了一口。

    錦歡對這些不太感興趣,可能是這幾年她對所有的事都興致缺缺,沈瑋君對她冷淡的性子也見怪不怪。

    可牧可勳倒顯得很八卦,問:“好像說是換了三位大佬呢。”

    豈止這樣。”沈瑋君也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似乎很可靠,“聽說辰星最大的那一位退休了,要將辰星交給唯一的兒子管理呢。”

    真的?”牧可勳吃驚地瞪圓眼睛,然後似乎被沈瑋君奇怪的眼神刺激到,才發現自己形象全無,尷尬地咳嗽一聲,說:“我來辰星這麽多年,還從沒見到過最上麵的那一位呢。”

    這有什麽新鮮?辰星除了幾位元老,沒人見過他。聽說好像是身體不好,一直在家裏辦公,為人又低調,算是半隱退吧。這次把辰星傳給兒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我們。”沈瑋君有些擔心地說。

    牧可勳也沉默了,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他目前是辰星最炙手可熱的男藝人,實在不用想這麽多。

    錦歡百無聊賴,在娛樂圈這幾年,她最討厭兩件事:應酬和參加聚會。對於藝人來說,無論男女,酒桌上應酬是在所難免的,而她如今的好酒量也因此而來。至於聚會,以她現在的身份,很多邀請都可以拒絕掉。隻是這一次是自家公司的邀請,又是新領導上任,她不得不來。

    到底什麽時候才開始?”錦歡問沈瑋君。

    應該還要等一會兒,聽說人都還沒有來齊。”沈瑋君回答。

    又過了二十分鍾,那些人才陸續出現。有錦歡熟悉的,也有她從沒見過的。宴會大堂零零散散站了二十幾個人,錦歡和沈瑋君等人就站在正中央。

    總監手裏端著一杯香檳,深色西裝,領口係著一個英式小領結,象征性地用金屬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幾位高層出現後,宴會一下子安靜下來,悠揚的鋼琴聲也停了,隻等著領導開口講話。

    大家今天過來應該都知道,辰星有一些人事變動……”總監滔滔不絕地將三位新來的高層介紹給大家,錦歡沒有仔細聽,隻是在眾人鼓掌的時候也跟著拍拍手。

    其實錦歡現在的注意力完全在身上這件裙子上,因為禮裙有些肥,就讓造型師在裏麵別了一個別針以防裙子會突然溜下來,而那別針一直在紮錦歡的背,很不舒服。

    實在忍不住,錦歡轉過頭對身邊的沐非說:“沐非,能不能幫我把別針……”

    拆下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沐非狠狠倒抽口氣的聲音,會場寂靜得像是沒有人呼吸一樣,很是詭異。

    錦歡納悶地順著沐非的視線望向舞台中央,在看到那個突然出現的身影時,也呆住忘記反應。

    時璟言以一種十分震撼的方式出場,相信此刻會場裏除了幾位提前就知曉情況的高層,所有人都在時隔四年後意外於此地再見到這個男人,顯得吃驚不已。

    他緩緩走進光影的範圍,明亮的碎光落在他的臉上,眉心間鐫刻著無邊魅力。穿著西裝的他總帶給人一種風流優雅的氣質,他落落大方地站在那裏任所有人將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她恍然覺得這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一個男人在安靜的時候,會這樣吸引人的目光,近乎癡迷。

    時璟言先生大家應該很熟悉,其實時璟言先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辰星最大股東、董事長時駿的獨子。這四年時先生從娛樂圈隱退,專程到美國學習管理,如今學成歸來,辰星也由時駿先生正式轉交到時璟言先生手裏……”

    時璟言出現後的前五分鍾,沒有人說話,似乎都被這個戲劇性的場麵震得完全沒有反應。而後五分鍾,大部分人表現出欣喜,畢竟在他們眼裏,時璟言是辰星乃至娛樂圈的傳奇,無論他以什麽樣的方式歸來,他們都支持。而一小部分人則偷偷將視線移到錦歡和顏若冰身上,畢竟四年前的緋聞事件鬧得很大,辰星幾乎沒有人不知道。

    顏若冰在時璟言出現後,臉色很不好看。同樣的,錦歡也是。

    這件事,他竟然能瞞得這樣久,藏得這樣深。

    和他相處一年多的時間,她竟然看不出絲毫端倪。

    辰星大老板的獨子……

    原來他是這樣的身份。

    你還好吧,錦歡?”牧可勳注意到錦歡蒼白的臉色,好像她隨時要暈倒一樣。為防止她真的會倒下,牧可勳一隻手攬住她的腰,稍稍將身體向錦歡靠了幾分,給她支撐。

    錦歡不想說話,隻是點點頭。

    為什麽每每在她以為自己很了解時璟言的時候,總會有下一個“驚喜”在等著她?本已經下定決心,無論怎麽樣,她都會努力回到他身邊,卻在這一刻猛然發現,其實自己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他對自己的家庭緘口不言,她也從來沒有問過,她也沒想過,他竟會是這樣的出身。不過,她也沒有理由怨他不是?因為當初她也沒有坦白過她的身世,雖然他一直都知道江茹錦是她的親生母親。

    隱約能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錦歡抬起頭,不出預料地撞進時璟言的眼底。

    這個男人的一雙眼睛比什麽都銳利,卻也有著世界上最美的風華。

    他隻要專注地看著你,便如芳華一現的曇花般美豔,能勾魂攝魄。

    錦歡輕輕推開牧可勳,“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哦,好,你自己小心點。”牧可勳也是聰明人,連忙放開錦歡。

    在時璟言出現後錦歡就變得奇怪,再加上他剛剛攬著錦歡時,台上射過來那道陰沉到令人心驚的視線,他再遲鈍,也明白了那個傳聞並不全然是謠傳。

    錦歡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於是一進衛生間就讓沐非將她背後的別針取了下來。

    沐非不太放心,“裙子太肥了,隻能勉強掛在身上。你如果動作大一些,真的會溜下來的。”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而且再待一會兒,我們就先離場,我有些累了。”

    好吧。”沐非一邊為錦歡摘下別針,一邊遲疑地問道:“錦歡,你知道時先生他是……”

    知道沐非要問什麽,錦歡幹脆搖頭,“不知道。”

    天,沒想到時先生來頭這麽大,真是嚇死我了。陸哥也真是的,一點口風都不漏,至少暗示一下,讓我們今天有個準備。”

    沐非有時候真像是長不大的孩子,錦歡輕聲笑了笑,“這樣的身份肯定要保密的,更何況是對他這種沒有絲毫隱私的人來說。而且你我又不是辰星的股東,人家也沒有義務告訴咱們。”

    雖然說得明白,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她和時璟言曾經那麽親密,他卻也像是瞞著外人一樣瞞著她。沒有絲毫怪他的意思,隻是很不喜歡他將什麽事都憋在心裏的性子。

    不過,她又何嚐不是這樣?

    什麽都不說,彼此都盡力瞞著對方,過了多少年之後,才弄一個遲來的真相大白。

    也就隻有他們這兩個極品才會做出這樣可笑又可悲的事來。

    等錦歡打理好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人群已經散開了,她走到陽台想要清靜一下,一路聽到的都是時璟言的消息。

    真是很奇怪,他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時璟言的腿。

    也許是自身光芒太過耀眼,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缺陷吧?

    其實所謂的陽台隻是連接花園的一條通道,但因為是石子路,女士從這裏經過時高跟鞋的鞋跟經常會陷進石子的縫隙裏麵,所以這裏極少會有人來。

    至少,辰星每次在這裏舉辦宴會,錦歡都會躲到這裏,幾乎沒有碰到過什麽人。撩開厚重的窗簾,外麵漆黑一片,錦歡首先看到的是兩點猩紅的火光。前方擁抱著的兩個人見到錦歡臉色大變,迅速分開。

    光線由明轉暗,錦歡眯了會兒眼睛才勉強適應黑暗,她看清那兩人其中一個是盧穎兒,另外那個男人是辰星的新人,不過她也認識,陸翌晨。

    陸翌晨應該是覺得尷尬,立刻低著頭從錦歡的身邊走過回到會場。

    盧穎兒等陸翌晨離開了才回過神來,囁嚅地叫了一聲:“錦歡姐。”

    說起來,錦歡和盧穎兒幾乎是一前一後進的公司,隻是錦歡如今已經是辰星最大牌的女藝人,而盧穎兒還在二三線女星間徘徊。

    錦歡姐,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錦歡淡淡嗯了一聲,視線隨後落在盧穎兒的手上,“還有煙嗎?”

    盧穎兒剛抬起腳,聽到錦歡的聲音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趕緊從昂貴的香奈兒手包裏拿出一盒香煙和打火機交到錦歡手上。

    謝謝。”錦歡抽出一支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別跟沐非說。”

    盧穎兒明白錦歡的意思,沐非反對錦歡抽煙的事在公司裏也不是什麽新聞,又恭敬萬分地向錦歡點點頭,迅速離開。

    抽完一支,很快又點燃第二支。隻是這一次沒有剛剛抽得那麽急,極其緩慢地吸一口,然後又以相同的速度吐出。白色的煙霧在黑暗中明滅閃動,有時候錦歡覺得自己愛上香煙並不是因為對尼古丁上癮,而是喜歡欣賞煙霧在空中浮動和湮滅的畫麵。

    記得第一次抽煙還是因為好奇,她看時璟言經常會叼著香煙,姿態充滿美感,於無聲無息中透露著十足的誘惑。她小時候在電視上也會看到老上海的交際花用蘭花指夾著香煙的鏡頭,就覺得很羨慕,直到後來看到時璟言抽煙,那些鏡頭統統變成了小兒科。

    可能是急於長大成為和他一樣成熟的人,所以也想嚐試。第一口就讓她吃盡了苦頭,那麽難受的味道怎麽有人會喜歡?可是現在,她卻愛上了,並且再也丟棄不掉。

    每次見她抽煙,沐非都會擺臭臉。其實她沒有去吸毒已經很克製了,娛樂圈是瞬息萬變的地方,明星表麵上看起來光鮮,其實在這個行業裏,演員才是食物鏈的底層,為了緩解這種壓力,很多人都采用了不同方法來解壓。後來她也明白了時璟言當初為什麽嗜煙如命,一如她現在這樣,不過是給自己找個支撐罷了。

    身後一陣腳步由遠及近,步伐沒有規律,然後她聽到了窗簾被撩動的聲音,但還是沒有動。不管是誰,看到她在這裏,是不會打擾她的。

    但身後的人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錦歡覺得疑惑,可還沒轉過身,指尖的香煙就被人抽走。

    如今在辰星,就連沐非都不敢對她這樣,錦歡有些生氣地抬起頭,卻看到一張漂亮的臉,近在咫尺。

    也許是察覺到她奇怪的眼神,時璟言自己也愣了愣。他抿著唇,下巴現出剛毅的線條。不過很快還是若無其事地將香煙碾滅,隨手順著陽台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然後,沉默地轉身。

    眼看他要離開,錦歡心裏猛地一緊,再也顧不上什麽姿態禮儀,從身後一把抱住他。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陡然間變得僵硬,卻沒有推開她,她的心髒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他一定感覺到了她如雷擊般狂亂的心跳。

    麵對他時她總是這樣,做什麽都不用腦子。上次衝動地跑去他家門口堵他,可真能和他說上話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當時她就應該緊緊地抱著他,不鬆手,死活也不鬆手。然後再慢慢把心情說給他聽,不管他想不想聽。可她卻隻是傻氣巴拉,光禿禿地說一個對不起。

    人家說愛情會拉低人的智商,果然是真的。

    時間似乎停在這一刻,她全身都在顫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終於活了過來,“這四年你過得好不好?一定很不好吧?那天見過陸哥之後,我會做噩夢,每天都會夢見你了無生氣地躺在醫院病床上,孤孤單單,隻有你自己。四年前和你說的那句話你應該還記得,如果說我想收回它,會不會已經遲了?”

    他的身體火熱,是她熟悉的溫度。隻是他身上的味道有些陌生,像是晨光灑落在布料上清清爽爽的味道,反而是她身上如今帶著濃烈的煙草味。

    知道嗎?有些人,跟你完全不相像,我卻總能從他們的身上找到你的影子。一個舉動,一個眼神,都會讓我難受。後來我才明白,他們都不是你,我隻是在找借口回憶你,我隻是借著那種痛苦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思念你時的感覺。沐非怕我難過,她說要將悲憤化作動力,努力在娛樂圈闖出名堂,到時候不怕沒有人喜歡我。可是我想告訴她,他們都不是你。不是你,千千萬萬的人,都是過客。”

    她說了許多,毫無重點,隻是想把這些年的想法一股腦地倒給他。

    而他卻一點表示都沒有,這讓錦歡有些喪氣。

    她深呼吸,語氣明顯軟了許多,“我不否認當初和你在一起有江茹錦的原因。那時候我隻想著要成名,否則我真的找不到能支撐自己生活下去的理由。我可以從江茹錦手中搶走你,可是絕對不能喜歡你。所以當我察覺到自己對你動了感情,我就慌了。我怎麽可以喜歡自己……母親的男人?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聽我說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我有那麽肮髒的想法。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你推開。”

    然而,那也成了這一輩子她做過的最後悔的事。

    我討厭你。”現在想想都覺得可怕,當時她怎麽能那麽輕而易舉地將這四個字說出口?

    對不起,時璟言,這聲道歉不是因為害你出車禍,而是抱歉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卻始終不敢承認……我也喜歡你。”

    除了背台詞的時候,她好像從沒有說過那麽多的話。說完,她的臉貼在他的背後,微微喘息。

    今天的月亮很圓很大,難得的大晴天。星星稀疏,僅有的幾顆星像是碎鑽鑲嵌在畫布上。會場裏悠揚的鋼琴曲此刻似乎飄得很遠,就像是兩個世界。

    他的手指帶著冰涼的溫度,蓋在她圍攏在他腰間的手上,然後一根一根地掰開。

    察覺到他的舉動,錦歡的兩隻手卻抱得更加緊了,但終究不敵他的力量。他沒有弄痛她,隻是很輕易地把彼此分開,就像是將她的身體和靈魂分割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