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哪怕隻有一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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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錦歡又開車停在了同一個地方。
下午四點鍾,房車準時回到了別墅。和昨天一樣,那個年輕男人和陸世鈞先後下車,最後才是行動不便的時璟言。
他依舊一身西裝革履,如果曾經的他可以用意氣風發這個詞來形容的話,四年後的今天,他更為成熟和穩重,渾身上下好似精雕細琢過的,即便手裏拿著手杖,也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如果讓他的粉絲見到現在的他,也許會比四年前還要瘋狂吧?
不輕不重的關車門的聲音,打斷了三個人的談話。
陸世鈞首先注意到了錦歡,臉色微變,他身旁的年輕男人見到錦歡時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眼底迅速閃過恍然大悟的情緒。
時璟言由於背對著她,直到看見陸世鈞變了臉色才徐徐轉過身來。
這時候,錦歡也在他麵前穩穩地站定。
真不敢相信,竟然已經過去了四年。如今,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足百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漸漸眯起的眼睛,依舊還是那雙漂亮到讓人羨慕的眼睛。
這樣的場麵,就連夢中她都不敢奢侈地想象,現在卻真的實現了。
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她才能保持冷靜,不在他的麵前失態。她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緊張。
可老天像是非要和她作對,太陽就在她的正對麵,刺目的陽光照得她眼睛發酸,好像隨時都有液體要湧出來。
他的臉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站了太久的緣故。
本來打算以最好的狀態來見他,在來之前,她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擺弄頭發,化了一個小時的妝,又花了兩個小時來挑選適合今天重逢場合所穿的衣服。可是一切優雅姿態在麵對他緊繃微沉的臉色時,都消失無蹤。
好久不見了。”最後,她也隻能俗套地吐出這樣一句讓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話。
時璟言將情緒掩藏得很好,四年前他就是這方麵的高手,現在更是遊刃有餘。初見她的愕然早已經消失,轉化為無波無痕的冷靜。
他仍是一隻腳支撐著全部重量,但不自覺間挺直了身體。修長的手握著手杖,安靜的時候會散發出讓人覺得有壓迫感的氣場。一雙黑眸深似夜海,身上有一種清新凜冽的味道。
他站在她的麵前,以一種十分冷淡的眼神看著她,卻也忍不住打量。
她本人比電視上的更加動人,雖然這一點他一直都知道,隻是沒料到她的身材會纖細瘦小到這種程度,下巴尖尖,凸顯了那雙瑩亮粲然的大眼睛。長發隨著微風在空中畫出淺弧,長度比記憶中的短了許多。讓時璟言覺得意外的是她帶給人的感覺,不過又覺得情理之中。
畢竟,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遇到危險就會躲在他背後的小女人。
如今的她,會更加圓滑地處理問題,會驕傲地接受所有的讚美和驚豔。
她長大了,也成熟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在時璟言開口前,陸世鈞語氣不善地問。
我說過,我會找到你們的。”錦歡察覺到陸世鈞的敵意,但也無暇顧及。目光始終與時璟言對望,一秒鍾也舍不得移開,“能談談嗎?”
時璟言又換了一個姿勢,空出來的那隻手插進了西褲口袋,而另一隻手被手杖禁錮了自由,隻得露在外麵。
他用平緩和氣的語氣,說:“有事的話,就在這裏說吧。”
錦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受傷的那條腿,似乎忘了隱藏情緒,又或許這麽久的相處,他早就已經能洞悉她的想法。
微微偏著頭,他勾起薄唇,“放心,這一會兒工夫還是能堅持的。”
錦歡知道他一向有多驕傲,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就不要圍著他的傷處打轉,但顯然她今天沒有什麽理智,“你的腿……”
果然,他的眼神一凜,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被這樣烈的太陽曬著,按理說他該曬得麵色紅潤一些,可事實卻完全相反。同四年前相比,他也瘦了許多,可見那場車禍對他造成的生理創傷還是很大的。
這種涉及隱私的事,就不勞費葉小姐關心了。”
時璟言說話的語氣讓她覺得難受,她寧可在這麽多年之後,他對她破口大罵,再罵她白癡笨蛋,也不想他在麵對她時,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和疏離。
形同陌路一樣。
陸世鈞這時暗暗搖了搖頭,帶著年輕男人和司機一同離開了。
夕陽下,終於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明媚妖豔的彩光嵌在雲絮之間,他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別墅區安靜得好似一切塵囂都消失了。
他的臉藏在這一片光芒之中,幻明幻滅。唯有那一雙眼睛,如同破碎的繁星。她隻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就幸福得想哭。
四年不曾流過一滴眼淚,但這幾天好似要流光了一樣。在從陸世鈞口中得知了這一切,愧疚和思念就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對他說過的每一句狠心的話被無限放大,每一句,都像是一隻手在緊緊扼住她的喉嚨。
這一刻才發現重逢也是需要動腦筋的,她之前有一肚子的話,可現在真站在他麵前,一個字都吐不出。她之前出演的那些角色總能在這種時候變得楚楚可憐、傷心欲絕,可那畢竟隻是演戲。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先和你道歉。”
他的情緒始終都是淡淡的,聽到她的道歉也沒有表現出很驚訝。雙眸很平靜,那其中的光芒也波瀾不驚,猶如深海。
須臾,他隻是點頭,“好,我接受。”
他如此清晰簡單地說出我接受,錦歡也不由得愣住。原本還以為要曆盡波折才會讓他原諒自己,可沒想到會這麽快,這麽容易。
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要回到別墅。
他的淡漠和疏離明明白白寫在臉上,錦歡想要伸手拉住他,可是他走得很快,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快到她伸出手都來不及抓住。
別墅的大門開了又關,再也不見他的背影。看來陸世鈞說的是實話,他不想見她,剛剛他表現得好像每看到她一眼都是折磨。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錦歡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凝聚成了深沉的黑色。一輛車由遠及近駛來,然後停在錦歡麵前。沐非連熄火都忘了,迅速跳下車,朝著她跑了過來。
應該是陸世鈞打電話通知沐非的吧,否則她不會知道這個地方。
錦歡,你別嚇我……”
眼前是沐非擔憂不已的臉,錦歡不知道自己哪裏嚇到她了。充其量,她隻是站的時間比較久而已。想扯出一個笑容給沐非看,告訴她不要擔心,可隻是微微動一動都那麽困難,錦歡覺得眼皮沉得再也睜不開,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所以隻好由著自己慢慢陷入黑暗。
剛剛入秋,天氣還沒有那麽涼,偶爾空氣窒悶,陰沉有雨。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總讓人覺得不舒服。除了窗外時不時會有汽車喇叭聲響起之外,病房裏空蕩安靜得好像能聽到液體流進血管的聲音。
錦歡覺得有點冷,可是卻連動都不想動。這幾天她真的過得很糟糕,劇組嚴令她在十五天之內至少要減去五公斤的重量,她隻好按照健身教練給的食譜,每天隻吃蔬菜沙拉,吃一點點流食。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虛弱得暈倒。
後來,是一陣嘈雜,似乎病房裏有很多人,恍惚中錦歡聽到沐非和人交談的聲音,然後那些人很快就離開了。但沐非似乎還在說話,是和誰呢?
那人將聲音壓得很低,錦歡怎麽用力也聽不清,隻好放棄。
很快,她又沉入到睡夢當中去。
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隻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回到了老家,梨花樹那時還沒有移走,樹下總是有一個微微佝僂的老人坐在那裏,望著遠方的山。她還夢見了一個男人,做粥給她喝,隻是粥的味道似乎很難以下咽,她看到自己瞬間皺在一起的臉,可是卻看不到他的臉。
錦歡知道夢中的人是誰,因為除了父親之外,她隻喝過一個男人為她煮的粥。這個夢美得讓人發慌,錦歡怕這個夢繼續下去,自己會不舍得離開。
這時她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靠近她,似乎是夢,又不太像。隱約中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臉,指尖沁涼的溫度讓她舒服得嘴角都翹起來。
然後,讓她清醒的,是落在發間的輕吻。
時璟言……”睜開眼睛之前,她喃喃囈語。
那人的吻倏地停了,緊跟著消失不見,錦歡費盡力氣地睜開眼睛,恍恍惚惚中看到的也隻是一個迅速消失在病房門口的背影。
那樣熟悉的背影,還有陌生的走路方式,她絕對不會認錯。
錦歡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還沒有完全清醒,這樣的動作使她眼前發黑。忍住暈眩,她伸出手去拔手背上的針頭,一陣刺痛,有血珠從傷口滲了出來,顧不上去擦,她一心隻想追出去。
可這時護士一隻腳邁進門,恰好見到她拔針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連忙端著手裏的藥盤跑進來,阻止她,“怎麽回事?你想要去哪兒?現在你還不能動,如果不想暈倒的話,就好好躺著。”
不知是護士力氣太大,還是她沒有勁兒去反抗,她很輕易地被護士重新按倒在床上。似乎怕錦歡會反抗,護士按下床頭的按鈴,叫來另外兩個人。
可錦歡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十分配合。
因為知道已經晚了,就算她跑出去也找不到他了,所以隻好安靜地躺下。
時璟言回到別墅時,握著手杖的那隻手在微微發著顫。剛剛步子走得太急,醫院的地又滑,終於不可避免地傷到了腳。
他回到臥室,將手杖扔到一邊,然後將自己重重地拋在了床上。這麽多年,他還是不太習慣身邊隨時都要帶著那個東西,也從來沒有習慣過所有的行動都要借助一種工具才能完成。
他沉默地望著天花板,聽到房門被人打開的聲音,還是一動不動。
直到頭頂的燈陡然一亮,他才伸手遮住了臉。
Michael說你受傷了,怎麽回事?”陸世鈞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時璟言適應房間裏的光線後,才將手移開,沒去看陸世鈞的表情,而是直接說:“給我來支煙。”
陸世鈞一怔,隨即皺眉,“不行,忘了你不能吸煙嗎?你已經好久沒有抽了,怎麽突然又想起來了?”
時璟言從床上坐起來,似乎早就料到陸世鈞不會給他。隻是聳聳肩,很不經意的語氣,“那就算了。”
你去見她了?”陸世鈞問。
果然,時璟言的臉上有什麽一閃而過。他身上的西服已經有些皺了,卻仍不掩他的俊朗,五官深刻而棱角分明,此刻在燈光下,漾出一絲連他自己似乎都沒察覺的柔軟。
不太放心,就順便去看一看。”
你的看一看用去了兩個小時。”陸世鈞出聲責怪,“這裏不比美國,行蹤要注意保密。這樣不顧後果地出現在醫院,萬一被媒體抓住,這些年刻意隱藏的行蹤肯定會泄露出去。而且……不是下定決心要忘了她嗎?”
時璟言低著頭,黑發的陰影遮著眼睛,形狀姣好的唇瓣一張一合,“我很小心。而且,她應該也不知道我去過。”
陸世鈞抿唇,沒有說話,更不知道如何將這個話題接下去,“接任的事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時璟言點頭,“嗯。你這幾天不是一直在安排這件事嗎?”
已經全部安排好了。隻是……擔心你會改變主意。”時璟言見到葉錦歡後,肯定會變得不對勁。陸世鈞雖然早已經準備妥善,可還是擔心會有變數,“知道回國之前那一次你喝醉,和我說什麽了嗎?”
時璟言揚眉,顯然忘得一幹二淨。
你跟我說,哪怕隻有一刻,你會感覺到她愛你多過你愛她的錯覺,那就足夠了。”昨天看到錦歡來找他,陸世鈞也有些吃驚。雖然時璟言表現平靜,但曾經那麽深刻的感情怎麽會輕易變質?
接任辰星董事長的話,勢必會經常和錦歡見麵。如果他沒準備好,陸世鈞也不敢冒險。
想起昨天,還有今天在病床上看到的那張蒼白瘦弱的臉,時璟言明白陸世鈞的顧慮。
原本他也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以為自己可以無動於衷,可是真真正正麵對麵的時候,那種想要擁有她的欲望與幾年前相比,絲毫不少。
所以,他佯裝平靜,幸好,這點演技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最後,他對陸世鈞隻是一笑,“這是兩碼事,公事和私事我還能分得開。”
幾天後,錦歡收到了辰星高層人事變動的通知。
這幾年,辰星也換過幾位領導,隻不過每次更換都是大張旗鼓,幾家大媒體全部到場,生怕別人會不知道。但是這一次,公司似乎改變了策略,邀請函上明確表明了隻是私人聚會,不會有任何記者參加,入場的人甚至不準攜帶手機。
別墅裏,錦歡換上前不久剛剛定製的禮裙,沐非和化妝師在一旁幫她打理。
錦歡的鎖骨很美,所以衣服大都是抹胸式的設計,露出一大片細白的肌膚。
沐非卻搖搖頭,“要不換一件吧,這件裙子好像肥了許多,我怕你一旦不留意,走光就麻煩了。”
的確,她現在瘦了好多。不過選來選去,最終還是穿了這一件,因為之前所有量身定做的衣服,現在全部穿不了了。
宴會已經進行了三分之一,錦歡才步入會場,這就是身為大牌的特權,即使高層事先聲明所有人要提前到場,但她依舊可以我行我素。
不是因為錯過了時間導致遲到,而是因為這已經成為了一種慣例:最好的,總要留在最後出場。
和錦歡一同前來的,還有如今辰星的一哥牧可勳。
時璟言隱退後,牧可勳成為辰星唯一可以培養的男藝人,不過他倒也努力,成功上位,如今和錦歡的關係也很好。
公司裏一直流傳她和牧可勳的流言,說他們是金童玉女。之前牧可勳曾經在很多人麵前談起過她,那時候她還不算出名,就已經得到了牧可勳的關注。後來他們兩個人都成了辰星的中流砥柱,這種謠言似乎就變得更加可信了。
錦歡對於緋聞早已經司空見慣,也懶得向他們解釋。
除了錦歡之外,沒有人知道,牧可勳其實是個gay。當初到處打聽錦歡不過是障眼法,為的就是將來真相曝光的那一天,還能用這件事來擋一擋,有個說辭。
錦歡還見過牧可勳的親密愛人,他是圈外人,是一位年輕有為的醫生,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非常親密,默契得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