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人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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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歡看向他,他的麵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等稍稍緩和了心跳,身體也不再顫抖得那麽厲害,才走到他的麵前。

    錦歡突然蹲下身,手輕撫上他的假肢,那冰涼的溫度讓她像被燙到一般飛速地又縮手回去。

    時璟言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她,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看到她微顫著的睫毛。

    很疼是不是?”

    他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錦歡卻知道,怎麽能不疼。

    感覺到溫暖的手落在他的肌膚上,時璟言猛地睜開眼睛,低下頭,看到她咬著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她小心又笨拙地解開環扣,動作輕柔,生怕會弄疼他。

    此時此刻,她的思緒繁亂,千百種情緒閃過,滿滿都是心疼。他一個人是怎麽熬過那段艱難時期的?他那麽完美,對自己要求甚高,她甚至不能想象最開始得知這件事時,他經受了怎樣的打擊?

    而她最恨的,是這幾年,他最需要她的這幾年,她一直不在他的身邊。

    就因為這個……”她仰起頭,呼吸漸漸平穩,但發出的聲音還是帶著顫抖,“你才拒絕我的是嗎?”

    我隻想把一切完美的東西都給你,事業、愛情,包括我。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完美了。”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腦中一片空白,隻是不停地落淚。一個字都說不出,所有的話都哽在喉間。

    其實她想告訴他,沒有了他,她的世界再也完美不起來。

    這四年她過得渾渾噩噩,心空了一大塊,她喝酒吸煙,用盡一切辦法來麻醉自己,同時也在傷害著自己,但卻都失敗了。

    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隻是這樣看著他,哪怕什麽都不做,隻要能安靜地看著他,她就覺得很幸福。

    幸福得想要大哭出來。

    她想對他說,時璟言,再也不要離開我。

    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勢利的人嗎?可是就算你變成這副樣子,也比其他男人好看太多了。”她吸了吸鼻子,發狠似的咬牙,“其實我愛的就是你這張臉,臉沒毀了就行。現在,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別想再推開我。”

    時璟言愣了很久,漸漸地,柔和的熒光凝聚在眼底深處,他用拇指輕柔地揩去她的淚珠,聲音壓得很低,“傻瓜,哭什麽?”

    輕輕撥開她淩亂的長發,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頜,低下頭,薄唇輕輕地印上去。隻是短暫的碰觸,他卻有種錯覺,即便走過時間無涯的荒野,泅渡過生命不息的長河,他也隻想這般擁著她,親吻她的唇,不求天長地久,唯願相愛一生。

    錦歡看到他的眼睛在笑,清澈而明亮。

    房間裏擁吻的兩個人渾然忘我,陸世鈞輕歎一聲,為他們帶上了房門。

    有的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哪怕是相互折磨,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到了夜裏,時璟言果然開始發燒,身子滾燙,幸好家裏有Michael在。錦歡給時璟言喂了藥,然後又找來一瓶酒精,不停地為他擦拭身體。到了後半夜,溫度才降了下來。

    錦歡幾乎一夜沒有合眼,時璟言終於睡熟,她輕輕關上時璟言的房門,走到客廳。陸世鈞和Michael也沒睡,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在等她。

    陸世鈞端了一杯熱牛奶放在她麵前,錦歡說了聲謝謝,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今天過得實在不容易。

    喝了一口牛奶,溫溫的液體多少驅散了胃部的寒意。錦歡團坐在沙發的一角,看向Michael,“他現在算是康複了嗎?”

    Michael先看了一眼陸世鈞,才點頭,“已經是康複期了,大致沒什麽問題,隻要別太勞累,或者頻繁地使用傷腿。等到過些日子再熟悉一些,手杖應該也可以丟掉了。”

    錦歡鬆口氣,“受了這麽重的傷,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陸世鈞也望向Michael。

    這個應該是有的。有的截肢患者會伴隨幻肢痛,不過這種痛苦大多和心理有關,所以並沒有什麽特效藥,隻要患者好好休息,保持健康心理就能緩解。”

    那時璟言……”

    Michael搖頭,“據我觀察,Stephen還沒有出現這種病症。不過也有可能是他不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根本發現不了。”

    錦歡倒有些不確定了,以時璟言的性子,他的確有可能會這麽做。

    那我需要做什麽?”

    監督他,至少這幾年都是調養期,不要有劇烈的活動,像剛剛那樣飲酒肯定也是不行的。如果察覺到他的傷口出現疼痛,要立刻進行治療。”

    錦歡點頭,“我明白了。”

    Michael看了一眼鍾表,對兩人說了句晚安就回房間了。

    錦歡手裏捧著牛奶杯,窩在沙發裏出神。

    你和冷湛……”陸世鈞疑惑地問。

    騙他的,我和冷湛已經和平分手了。”錦歡對陸世鈞苦笑,“如果我不這樣說,他還不知道要瞞我多久。我明明能感覺得出他還是喜歡我的。”

    這個我想否認都不行,他從沒忘記過你,哪怕在美國也沒有。”

    陸世鈞這一次對錦歡是敞開心扉了,“他接下辰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吧,畢竟他在這裏,可以多給你一些照顧,你在娛樂圈也會好過一些。”

    錦歡鼻子酸酸的,點頭,“我都明白。有時候真討厭他的性格,什麽都瞞著藏著,就是不說出來。”

    陸世鈞立刻挑眉,“你難道不是這樣?”

    錦歡被堵得啞口無言,隻能狠狠瞪他一眼。

    陸世鈞笑了,“不知道你們自己發覺了沒有,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們倆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優點先不提,好多缺點倒是一模一樣。”

    錦歡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又過了一會兒,陸世鈞變得很嚴肅,“這一次,你不會離開他了吧?”

    錦歡堅定地點點頭,“嗯,不會離開了。”

    第二天,時璟言在一陣頭痛中醒了過來。

    剛睜開眼睛,就被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刺痛了。然後迅速閉上,等過了一會兒能適應這樣的光亮時,他才又慢慢睜開眼睛。

    他還有些恍惚,昨晚的事情一幕幕迅速在腦海裏閃過,像是鮮活的電影。他起初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感覺胸口悶得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壓著他一樣。

    低下頭,視線內立刻出現一個漆黑的頭頂。長發纏上了他的手臂,略微蒼白的肌膚帶著一種病態的美感。錦歡很乖順地窩在他的胸口,睡得很沉靜,呼吸淺淺,隱約能聞到她身上散發的香皂的味道。

    許久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著她了,也很長時間沒有光明正大地將她攬在懷裏。幾乎,都要忘記抱她入懷的感覺了。

    此時此刻,真是比做夢都還要幸福。

    時璟言一直沒敢動,縱使手臂被錦歡壓得發麻,但還是一動不動,怕會吵醒她。

    不過這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倏地響起來,鈴聲在安靜的臥室裏顯得刺耳。

    看來錦歡是真的很困,幹脆連眼睛都不睜,一隻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根本毫無方向感地四處摸來摸去。

    時璟言無奈地輕歎一聲,支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遞到她的手心。

    喂?”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那話那端是沐非急躁的聲音,“錦歡,怎麽回事?我剛下飛機,就在周刊上看到你和冷總的消息,他又求婚了?你答應了?”

    一連串的問題讓錦歡皺眉,而時璟言屏息,不敢發出聲音,也在等她的回答。

    沒有啦,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周刊在亂寫,你也信?”維持一個姿勢時間很長了,錦歡動了動,可是又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睫毛輕眨了幾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頭枕著的是時璟言的胸口。抬起頭,對上他蘊藏著深濃笑意的眼睛,不由得紅了臉,立刻睡意全消。

    錦歡,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

    沐非在電話裏劈裏啪啦地說個沒完,錦歡現在心思根本就在時璟言一個人身上,匆匆掛上電話,從床上坐起身。

    和陸世鈞談完,錦歡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因為來得突然,什麽也沒帶,索性就把時璟言的T恤拿來當睡衣穿。

    他的衣服都是大碼,她穿在身上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此刻領口大敞,已經露出一邊圓潤的肩頭也渾然不覺,隻是擔心地望著他,手心落在他的額頭測試著溫度。

    我沒事了。”時璟言將額頭上的手攥在掌心裏,喉嚨上下微微一動,如果現在將她撲倒,一定會嚇壞她吧?他在心裏苦笑,但隻能拚命忍住。他剛剛退燒,萬一身上有什麽病毒傳給她就不好了。

    她現在本來就瘦成……

    感覺到她的手在自己手裏就像是捏著一堆骨頭,時璟言不高興地皺眉,“不是說讓你增肥,怎麽還這麽瘦?”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你還是那樣,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瘦成這樣你覺得漂亮嗎?抱起來都覺得硌手,看來以後的一日三餐我都得……”

    錦歡忽然撲進他的懷裏,將他沒說完的話堵在嘴裏。她抱著他抱得很緊,那樣纖細的胳膊也能有那麽狠的力道。

    如果你昨晚沒有留下我,我想我會恨死你的。”

    時璟言隔了兩秒,輕歎道:“我知道。”

    這一次你沒有推開我,你就再也別想擺脫我了。”

    我知道。”

    我不會離開你了,永遠也不。”胸口傳來她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很快他睡衣的布料就濕了一大片。

    他輕吻她的頭頂,很輕很輕地說:“我也是。”

    沐非知道錦歡和時璟言又在一起顯得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激動,錦歡說暫時不想再接戲,沐非也破天荒地舉雙手讚成。

    吃完早餐,錦歡和時璟言一前一後回到公司。怕被人看到,錦歡特意自己開車,沒有和時璟言坐同一輛車。

    其實今天她來是想和總監商量一下《盡在不言中》的後期宣傳。其實這些事理當沐非來做,可最近沐非帶的幾個新人表現都不錯,因此她空下來的時間很少。錦歡又不喜歡身邊跟著陌生人,所以也沒讓公司再安排其他的助理給她。

    等《盡在不言中》殺青之後,錦歡想要休息一段時間。她和時璟言已經錯失了四年的時光,這一千多天的空白她隻想盡力彌補。而且他現在的狀況雖然已經比剛出車禍時好很多,但畢竟身邊還是要有人照料,拍戲什麽的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錦歡提出要將後期宣傳壓在五場以內,沒想到總監很痛快地答應了,說盡量同製片方爭取。

    離開總監辦公室,錦歡站在電梯門前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去找時璟言。可是公司人多嘴雜,又怕有什麽流言傳出來。他現在剛接手公司,肯定忙得焦頭爛額,錦歡想了想,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好了。

    一腳剛踏進電梯,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錦歡姐!”

    錦歡按下開門鍵,進來的是顏若冰身邊的助理徐露。

    徐露很恭敬地向錦歡點了點頭,錦歡回以一笑。

    她和徐露一開始都跟在顏若冰身邊做助理,還記得那時候徐露性格和沐非差不多,是個很外向的女孩子。這幾年雖然沒什麽交集,但錦歡卻也察覺到了徐露的改變,不再那麽大大咧咧,反而接人待物都顯得異常小心。

    忽然有些同情徐露,跟在那樣的藝人身邊,沒有跟著一榮俱榮,反而事業一直被拖累。

    你是跟著Melody的吧?”

    聽到錦歡同自己說話,徐露有些訝然,然後點點頭,“已經六年了。”

    進公司六年,卻還隻是一個助理。

    顏若冰現在接的工作比較少,你想不想帶一帶別的藝人?”

    徐露不敢置信地看著錦歡,“我……可以嗎?”

    錦歡微笑點頭,“沐非現在帶了很多藝人,忙得不能分身,有幾個前途還是不錯的。如果你有這方麵的想法,可以去找沐非。”

    她沒有說什麽“看在我的麵子上,沐非會接受你”這樣的話,她幫助徐露也不是為了討個人情,而是覺得混這個圈子誰都不容易。

    謝謝你,錦歡姐。”徐露激動得像是要哭出來。

    錦歡沒再說什麽,這時候電梯停在一樓大堂,錦歡先走出電梯,忽然聽到徐露又說:“錦歡姐,請小心顏若冰。”

    錦歡詫異的目光落在徐露的臉上,徐露低著頭,沒有看她的眼睛。

    半晌,錦歡收起眼中的情緒,波瀾不驚的語氣,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站在大門口的保安見到錦歡,立刻跑過來,“葉小姐,時先生吩咐我要是見到您了,讓您去辦公室一趟,有事找您。”

    錦歡納悶時璟言怎麽會通過保安找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卻空空如也。原來,她沒帶著手機。

    腳步一旋又進了電梯,直達二十八樓,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隻是沒想到公司的幾位大佬此刻都在時璟言的辦公室,時璟言坐在辦公桌後,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翻看。聽到開門聲,所有視線都向錦歡這邊望過來,她也有些愣了,“你們在忙?要不我待會兒再過來?”

    時璟言合上文件交給其中一個人,“今天先這樣吧,剩下的事我們明天開會時再談。”幾位大佬點頭,紛紛離開。

    有人從錦歡身邊經過時,眼神曖昧,讓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她心裏的那點小九盡眾人皆知,隻有她自己仍覺得瞞得天衣無縫。

    時璟言輕輕地按壓眉心,眉宇之間略染上了疲憊之色,昨晚還在發燒,今天就回公司拚命,也就隻有他能做得出。

    你的事忙完了?準備要去哪兒?”他問。

    錦歡站得很遠,想了一會兒,“先回家吧,去拿些東西。”

    嗯。”

    對了,你的別墅鑰匙能不能給我用一下?我的手機好像落在你家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辦公桌上。

    錦歡看過去,原來是她的手機,沒想到他已經幫她帶來了。

    忽然,她記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手機……你沒看過吧?”

    時璟言挑眉,反問她:“看什麽?”

    呃,沒什麽。”她暗暗鬆口氣。

    她的手機發件箱裏有很多這幾年她發給他的短信,當初是抱著他不會看到的心態寫那些短信的,所以寫得很直白。現在想一想,好多條信息都太肉麻了,如果他看到,她想自己會尷尬死。

    你真的沒看?”她還想再確認一次。

    時璟言已經懶得回答她了,忽然對她招了招手,用那種她難以抗拒的溫柔到溺死人的聲音,說:“過來,讓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