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深的愛是舍得放開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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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嵐航根本沒看見淩淩背後的幻燈片,更沒聽見她講述的理論,他所能看見的,隻有那恬美的笑容,還有正統職業裝勾勒出的玲瓏曲線,以及她腳踝上那條與她職業打扮完全不符的珍珠腳鏈……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淩淩的決定沒有錯。她需要一個更開闊的世界,去成長,去蛻變,去找到她想要的自信。

    上午的學術會議結束了,中間休息一小時。

    因為時間有限,大會的工作人員早已把準備好的套餐放在桌上,飯菜完全一樣,座位可以隨便選。所以教授們坐在一起,熟悉的學生們坐在一起。

    淩淩剛選了一個位置坐下,喝了口冰水,吉野便坐在她身邊,指指距離他們不遠的楊嵐航,盡量壓低聲音用日語問她:“他是你說的那個楊老師嗎?”

    淩淩差點被冰水嗆到,強咽下去。

    淩淩心虛地看向楊嵐航,他正在和一個棕發的美國人聊天,談得非常投機。

    你不用否認了,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

    是嗎?”淩淩垂下眼瞼,埋頭吃飯。早知道她會在這裏遇到楊嵐航,打死她也不會告訴吉野她的過去。現在她在吉野麵前已經完全透明了,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難怪你對他念念不忘,這麽年輕,這麽帥,還是個教授,真了不起!”吉野用日語說。

    其實,和日本比起來,中國評教授相對容易點。”淩淩為了避免楊嵐航聽見,特意用日語說,“不過,他的確挺了不起的,工作起來比你們日本人還要拚命,還要敬業。”

    不知為什麽,正在聽那個美國人高談闊論的楊嵐航微側了一下臉,她依稀看見楊嵐航的嘴角牽動一下,一抹笑意轉瞬即逝。

    他這次來日本,你們有沒有機會舊情複燃?”吉野的這個問題把淩淩問得渾身一僵。

    淩淩試了很多次都沒發出聲音,臉色蒼白地搖搖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剛吃完午飯,下午的會議又開始了。想楊嵐航想得心力交瘁的淩淩,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想要回房好好睡一會兒,補充一下長期缺乏的睡眠,誰知加藤教授和楊嵐航迎麵走過來。她剛想裝作沒看見溜走,加藤教授叫住她。

    白,等一下。”他用英語說。

    加藤教授,您有事嗎?”她忍著腰酸背痛鞠躬,心裏對這個禮節一萬個不忿。

    楊教授想去銀座和東京灣轉轉,他對這裏不太熟,希望你能陪陪他。”加藤教授態度非常客氣,“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我也第一次來東京。”淩淩刻意瞄了一眼楊嵐航,話鋒一轉,換成恬美的嗓音,“不過楊教授是我的偶像,他既然開口了,我當然義不容辭。”

    她把“楊教授”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謝謝!”楊嵐航說。

    能為您效勞,這是我的榮幸!”

    看見楊嵐航平複了一下呼吸,忍下她的諷刺,淩淩心情豁然開朗,什麽疲憊和困意都一掃而空。

    據聞,東京銀座與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紐約的第五大街齊名,是世界三大繁華中心之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香奈兒、迪奧、路易威登輝煌的廣告迷了人的眼,當每個擦肩而過的女人都背著寫滿Gucci和LV的包包,這些品牌反倒成了低調的奢華。

    這就是所謂的繁華,所謂的文化底蘊,很有趣!

    淩淩走在擁擠的人群中,隻顧忙著一邊研究地圖,一邊問路。她不想過多地關注身邊的人,因為楊嵐航這樣的男人絕對不能關注太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剛好是下班的高峰期,急促的人流從地下鐵擁出,撞到了正埋頭研究地圖的淩淩。穿著高跟鞋的她被撞得退後一步,險些摔倒,幸虧身後有人擁住她的腰,扶住她。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

    她想要掙脫,他卻摟得更緊:“你在恨我?”

    啊?”淩淩訝然看看楊嵐航,如果不是周圍隻有他一個中國男人,淩淩絕對以為這句突如其來的對白出自路人之口。

    為什麽恨我?如果我沒記錯,當初是你選擇了離開。”

    她憤然推開他,到了現在他居然還不明白她恨他什麽:“我為什麽離開,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可離開不是唯一的選擇。”楊嵐航站在穿梭的行人中間,眸色明亮得讓人無法直視。

    ……”淩淩拿著地圖繼續向前走,裝作很認真在找路,其實雙眼被青色的燈光刺得很痛。她忽然有種錯覺,他們並不像是分手,反而像是兩個初戀的孩子,在鬧著別扭,好像他們都在賭氣,等著對方過來擁抱和道歉。

    是她的錯覺嗎?

    這一年多,你似乎過得很好。”他又問。

    東京的四月,風吹在臉上濕潤燥熱。繽紛的花瓣落了滿地,淩淩殘存的一點堅強也碎了滿地,她想說她過得不好,很不好,可她說出口的卻是:“很好,我的課題進展得很順利,楊老師。”

    我知道,我看過你寫的文章。”

    他看過?她麻木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為了掩飾自己的柔軟,她望向天空,青白色的燈光連成一線,天空不是黑色,是深深的、憂傷的藍色。

    時間過得真快,七年了,他們把一生最美好、最純淨的時光給了彼此,從朋友,到師生,到戀人,再到今天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彼此間經曆過太多糾葛,種種過往,痛過,傷過,可這些感情糾葛已經植根於生命之中,拋不開,放不下。很難形容愛有多深,隻是忘不了。

    楊嵐航指指前方的咖啡廳,說:“淩淩,我們進去坐坐吧。”

    淩淩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咖啡廳。一進門,一股純正的咖啡濃香充斥著人的味覺,抬頭再看看四層樓高的天井,很明顯這裏不是星巴克那種低檔咖啡店的消費水準。

    麻煩你幫我找個安靜點的位置。”她對迎過來的服務生說。

    服務生將他們請到三樓,幫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請問你們想喝點什麽?”

    Latte。”淩淩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看向楊嵐航,見他閉口不語,所以記上了兩杯Latte。

    服務生走後,淩淩努力想找點話題打破僵持的氣氛,想了好久,很認真地問:“楊老師,您這樣的忙人,怎麽有空來日本做學術訪問?”

    他無言良久,艱難地扯出一抹苦笑:“想來看看你。”

    淩淩半抬起臉,笑了:“我……我有什麽好看的?難不成,你想做一下分手後的回訪,看看被你拋棄的女人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以沉默作為回答。

    他還是和過去一樣,深沉如海,無論多大的巨石扔下去,都能沉沒得不見蹤影。這樣的男人,你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咖啡端上來,未入口已是濃香馥鬱。淩淩不知該說些什麽,漫不經心晃動著手中精致的鋼勺,牛奶的白、咖啡的黑在杯子裏纏繞交融,恰似愛情甘甜與苦澀的交融。

    淩淩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濃鬱的奶香不但沒有褻瀆咖啡的苦味,反而更增添了香醇。選男朋友和選咖啡一樣,習慣了Latte的味道之後,其他的咖啡很難入口。

    我從來沒說過和你分手。”

    這句出人意料的話讓淩淩完全呆住了,她愣愣地看著楊嵐航,他好像一盞光芒四射的明燈,令人眩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淩淩擔心自己聽錯了,或者誤解了他的意思,不確定地問。

    楊嵐航緩慢而清晰地說:“我不認為我們分手了。”

    有那麽一瞬間,淩淩差點抱住他,告訴他:“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好久了。”

    也有那麽一瞬間,她想一杯咖啡潑過去,大聲對他說:“你沒說分手,那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短信?那你為什麽和李菲菲搞曖昧?你把我冷凍了一年多,現在跑來日本想跟我說沒分手,你當我是什麽?我不是你的實驗設備,隨時需要隨時讓你使,不使了就把我丟在一邊,讓我自生自滅!我是人,我有感覺的!我拜托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想要複合,也至少等幾天再說嘛!”

    誰知沒等她想好怎麽回答,楊嵐航又說:“我隻是一直在……生氣。”

    生氣?因為生氣一年多不理她?他這是什麽破耐性啊?

    淩淩低頭繼續攪著咖啡,仿佛將靈魂也攪進了黑色的漩渦。

    此刻,她是氣他,可隻有一點。

    恨他,有一點。

    怨他,也有一點。

    愛他,卻是占據了整顆心。

    夜晚,淩淩躺在床上,抬起自己的腿輕輕晃動,潔白的珍珠在她腳踝上輕快地跳躍旋轉。

    一如她跳躍不已的心。

    第二天上午,加藤教授帶著他們回到大阪,一路上楊嵐航坐在加藤教授身邊,輕聲談論。淩淩沒有機會和他交談,隻是偶爾,他與她的視線不期而遇。

    每當這時候,她總覺得自己不要求更多了。

    一到大阪大學,加藤教授細致地交代淩淩,秘書已經在JICA酒店安排好了房間,請她帶楊嵐航去酒店好好休息。明天再帶他來研究室見見他們的教授池田。

    淩淩偷偷看看楊嵐航,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隻好點頭,然後帶著楊嵐航往酒店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說幾句話,她聽著他的腳步聲,很輕,很輕。到了酒店,淩淩幫他填了表格,領了鑰匙,帶他到房間門口。

    房門剛一打開,不太寬敞的房間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床。如此曖昧的關係,曖昧的房間,再配上一張曖昧的床,淩淩想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都難。

    進來坐。”他的邀請聲聽上去很清澈。

    還是算了。”她不是對某教授沒有信心,而是非常沒有信心。雖然他看上去相當有內涵,相當為人師表,相當道貌岸然,但事實證明,他的本性並不是表麵那麽清高,相當“禽獸不如”。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你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楊嵐航叫住她,“這附近有超市嗎?我想買點日用品。”

    有!附近就有家樂福。”

    你能不能帶我去?”

    考慮到自己無論怎麽畫地圖楊嵐航都不可能找得到,淩淩點點頭:“好吧。”

    於是兩個人在炎炎烈日下整整步行了一個小時。終於活著走到了超市,淩淩擦擦汗,指指前方大大的家樂福標誌,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到了!平時騎自行車真不覺得這麽遠。”

    自行車?”楊嵐航驚訝地看看她消瘦的身體,轉身走向停著一排嶄新的奧迪車的廣場:“等一會兒,我們先看看車。”

    你要買車?”

    先進去看看買車需要什麽手續。”

    在車行裏談完價格,購買方法和需要辦理的手續,他們又去購物吃東西,忙碌完這一切已經快要到傍晚。淩淩又問:“你還想去哪裏看看?”

    聽說大阪有個空中庭院展望台。”

    展望台?”實在不是個好地方。

    見淩淩猶豫,他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

    大阪梅田的空中庭院展望台共有41層樓,是一處圓形的360度露天展望台,可以縱覽整個大阪的風光,說什麽世界奇跡,曆史傳說,風景綺麗。淩淩隻去過一次,就發誓這輩子再不去那鬼地方了。

    如果不是楊嵐航想去,淩淩是絕對不會去第二次的。

    一路輾轉,等他們到了展望台樓下,已經晚上八點多。這剛好是縱覽城市夜景的最佳時間,所以電梯比平時擁擠些,淩淩剛進觀光電梯就被擠到最角落。楊嵐航似乎怕她被擠到,雙手搭在她身側,幫她擋開別人。可是電梯剛要關門,突然擠上來一個相當占空間的胖子。

    突如其來的擁擠,楊嵐航一下失去平衡,整個身體貼在淩淩身上。他堅實的胸膛貼著淩淩柔軟的胸口,一下子亂了他們的心跳。

    被他的味道包圍,被他長長短短的呼吸吹動額前的發,什麽理智、什麽怨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記憶裏隻剩下那一次次深情的擁抱。淩淩仰首看著他,正迎上他灼熱的視線。之後,就再也沒法移開。

    經曆再多的傷害,他仍是她最愛的人。

    背後的玻璃映出大阪市的夜景,一片片清冷的燈光在下墜。人隨著電梯上升,心卻在加速地下墜,楊嵐航的臉一點點移近,唇一點點移近。淩淩緊張地閉上眼睛,側過臉,連呼吸都忘記了。

    可還是能感覺他不穩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直到繚繞於她的唇邊。

    當淩淩感覺到柔軟而溫暖的雙唇貼上她的唇,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真的,什麽知覺都沒有!

    還沒來得及深入,她隻覺心一空,電梯停下了。

    一個吻還沒來得及開始,已經結束。楊嵐航快速放開她,拉著還處於呆滯狀態的她走出電梯。

    站在頂樓,俯瞰大阪市風景,楊嵐航沉默了。

    很像A市的雲塔,是不是?”淩淩吸了口氣,手輕輕摸過圍欄上鎖著的金色連心鎖,笑著說,“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也被驚呆了。”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美麗的黃昏,一雙雙情意綿綿的愛侶,背倚著欄杆眼波流轉,癡癡纏纏。隻有她一個人扶著欄杆默默地流淚,沒人知道她哭了多久,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擔心她會跳下去,可她沒有,在展望台關門的時候她離開,再沒來過。

    她看著楊嵐航的眼睛說:“當我站在這裏縱覽這陌生的城市,耳邊都是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我忽然想起有個男人對我說過,今生今世,非我不娶!我以為他會愛我到永遠,而他的愛其實隻維持了半個月。他讓我在雲端漫步了半個月,就把我從愛情的巔峰狠狠地推下去,摔得我粉身碎骨。”

    我——”他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對不起!”

    一年了,我多少苦都挺過來了,多少痛都磨盡了,我早已不再需要你的一句‘對不起’!”

    能給我個機會彌補嗎?”

    其實她也不需要彌補,她隻想讓他以後能懂得珍惜,不要再輕言放手,輕言挽回,不要以為她走到天涯海角都會等著他,即使她確實會等。

    淩淩想了想,笑著說:“那就陪我喝點酒吧。”

    他點頭。

    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淩淩帶楊嵐航去了一家做廣東菜的中餐館,老板兼廚師是個中國人。他們剛一進門,服務生美惠便熱情地迎過來:“淩淩,你帶朋友來吃飯?”

    淩淩用日語說:“是啊,你別忘了讓老板多黑他點錢,回頭給我提成。”

    美惠顯然沒把淩淩的話當真,眼睛盯著楊嵐航,驚訝地說:“他?他不是你電腦桌麵上那個帥哥嗎?真人比照片上有氣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