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瘋魔不成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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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做武官?三郎,不是說笑罷!”宋祁的神情已經象是被雷劈過一樣了。
李清將嘴一撇,“我李清都上的沙場,你小宋因何做不得武官?當初在水雲莊操演龍翔軍時,你那麽熱心跑來瞎摻和,這可是眾人皆知的,如今卻道我說笑?劉叔,你說這小宋是不是欠揍?他瞧不起我們,一禎,將他拖出去打!”
慕容一禎在一旁高聲應諾,做勢就要上前拗宋祁的衣領。
宋祁忙抱拳討饒,一疊聲的叫道:“做,做,我去做武官。”
石圓孫未曾料到宋祁與李清他們是如此親密,頗有些意外,在邊上笑嘻嘻的他們打鬧沒出聲,倒是徐指揮使此時已經回到廳裏,立在石圓孫身後問道:“公子,宋大人定是能做好武官的,隻是如今京中情形與宋大人何關?在下不解,還請公子解惑。”
李清一笑,看來有人擔心被搶飯碗了,“就小宋的德行,一個時辰都站不下來,做武官,他想的美!我要他入武學,三年五載下來學有所成,再派到徐指揮使手下做個虞候,你看如何?”
宋祁也乖巧的很,對徐指揮使便做了個揖,“屆時還望徐大人多多照拂才是。”
徐指揮使忙抱拳回禮笑道:“不敢,不敢,公子說笑了,現今宋大人官秩便高過下官,若是真轉武官,自當也是入樞密院的,下官願在帳下聽令。”
石圓孫見這打鬧調笑還沒完了,揮揮手說道:“三郎,休要再賣關子,說個清楚,甚的武學?這與宋大人做武官有何幹係?”
李清哈哈大笑。“小宋這家夥不怪石將軍看不上眼,李清原也看不上的,隻是這家夥好歹也算個狀圓,名聲與李某不可同日而語了,便借借他的名聲一用,那些學子們看不起我李清,總不能連狀圓郎也瞧不上,最多小宋和他們去會文,不上宏毅寺也能收拾他們。”
李清的主意很簡單。不就是朝庭裏的文官不同意競技會奪魁地健兒做官麽,不做便不做,李清自己也不讚同一來便給官做。都一幫喝酒、打架、妹妹的混小子,別把咱大宋軍兵給禍害了。
不能做官咱入個學行不?文官們還有啥借口反對?而且李清自認為還想的周全。咱這大宋朝被前車之鑒給嚇狠了點,揚文抑武有些太過,軍隊裏的選拔人才很成問題,不象唐朝那樣有武舉,還選拔出很多優秀將領。譬如平定“安史之亂”的郭子儀就是武舉考出來的狀圓。
而咱大宋現在就隻靠些武將世家撐住場麵,低階武官的晉身那更是不成章法。比如咱大宋的軍隊是以指揮為單位的,而一個指揮地指揮假如沒有掛別的職名,那是連個官都算不上的,不入流,曆史上狄青以三班差使、殿侍、延州指使地名分與西夏作戰,殺得西夏人膽戰心驚,卻連官都不是,後來因延州大戰之功被封為三班殿直,其實也就是個正九品的小官,由此可見咱大宋武人想晉身官場有多難。
這還是指揮。那些虞候都頭們就更別指望了。這也是現在朝廷裏那些文官們反對地理由,咱大宋沒這個規矩!
有了武學就好了。特別是李清的計劃裏麵,是想讓小天子來做這個武學的學監,一來太後戀權,不可能讓小趙禎處理什麽正經政務,二來小家夥也貪玩,那個競技會也是開過就完了,不給他找個長久點的遊戲,沒準他又要生別的事端。
這樣便好辦了,等武學裏這些人過地二、三年出來,學有所成,說起來也都是“天子門生”了,屆時那些文官子弟臉上的傷也早好了,事情也淡了,選拔優秀者給個九品官,文官們再窮追猛打怕是有失寬厚了。
“借天子之名以隆其事,此法兒甚好,想必天下健卒皆蜂擁而至了,如此這般就好了,奈何要讓生入武學?一班讀郎,怎懂幹戈殺伐,三郎此意,莫不隻是要討那讀人地好麽。”石圓孫有些不解的問道,然後又為他一直看不慣的宋祈說起話來,“這小宋早以蟾宮折桂,如今被你逼入武學,若是嫌他瓜噪,趕回京城便是,奈何強人所難?”
李清從劉叔手中搶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漫聲吟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生萬戶侯。讀郎又怎地?前朝高適、岑參不也是讀郎麽,諸葛亮隻怕亦是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幾人帶兵馳騁沙場,為後人所頌揚,咱們小宋亦有淩雲誌的,寧為百夫長,勝作一生!小宋,你說是也不是?”
宋祁得了李清的主意,這下可以回京交差了,高興都來不及,哪會不識眼色的,起身抱拳朗聲說道:“三郎說的是,宋祁一回京城便入武學,自當聞雞起舞,勤練武藝,異日學有所成,當隨將軍鞍前馬後,殺敵立功,屆時還望石將軍看顧一二才好。”
兩人這麽一唱一和的,石圓孫一下都沒話說了。
李清哪會不知道石圓孫的意見啊,咱大宋文武不和、互相看不順眼早就有年頭了,盡管朝堂上是文官得勢,但軍中還是不願讓文官們染指的,到時候武學地生沒準也會帶兵,再也不能鐵板一塊,還怎麽和文官們爭個高下?
盡管這主意是才想出來地,李清還就是想借機弄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麵,文官武官互相排斥,倒黴地最後是咱大宋江山。
僅僅隻為平息小皇帝的怨氣,那隻要將這武學辦的隆而重之就行了,除了奪魁的那些健兒,咱逍遙會的那些弟兄一樣可以入武學,都是權貴子弟,還怕熱鬧體麵不起來?
可打仗並不是隻會舞刀弄槍就行了,文韜武略麽,隻要把身體給鍛煉好了。誰說生就不能帶兵?讀過聖人之言,行事自然也會小心謹慎,沒準比那些丘八們還要更好些,在什麽山唱什麽調,生們既然入了武官的行當,總不至於和自己過不去,他們鬼心眼又多,興許和文官鬥起法來更厲害也不定呢。
所以李清才逼著宋祁也入武學,狀圓郎都去了。一幫讀人誰還敢瞧不起?當然宋祁一個人有些勢孤的,得寫封信讓劉胖趕緊上京入武學,那家夥留在範仲淹身邊隻怕也派不上大用場。小天子還誇他是一員虎將呢,對了。張先和柳七也算上,咱大宋是有些抑武,俸祿卻是不少給,再扯上些同道好友,到時候咱武學會文都能勝過太學的學子。看他們還有什麽臉麵說話!
“三郎,我看這樣可好。京中亦有許多同僚尚無差遣,莫如叫他們也入武學?到時兼個武將官職,多得一份俸祿,想必定有人動心,石將軍別惱,上陣殺敵不行,不敢說運籌帷幄,調配糧草軍需,也是略通些武事才好。”宋祁笑嘻嘻地說道。石圓孫略有所思還未答言呢,李清曲手指就給宋祁腦門上來了一下。狀圓郎就是狀圓郎。果然鬼心眼多的,文官兼武職本就不出奇。不說樞密院裏都是些文官,蘇東坡還專門出任過團練使呢,不過這個主意卻是為他自己打算的,反正給李清逼的進了武學,可要算成兼職,那他可是一點虧沒吃著,還可白得一份俸祿呢。^^^^
宋祁得了鼓勵,越發得意了,“三郎,武學裏亦要教文才好,若是學子們進了武學,即便日後得了差遣,亦可仿製科例參加朝廷科舉,若是得了進身,再兼文官也行,你看如何?”
好,李清不得不拍手叫好了,這才叫真的文武一家親呢,據說唐朝就曾經有那麽一人,先是在文科會試中奪魁,五年後又在武舉中高第,是咱中國曆史上唯一的一位文武雙狀圓,這可不容易,且不說在唐朝文科奪魁有多難,而唐朝的武舉也都是考些鬥勇力的項目,隻可惜這人後麵並未帶兵,聲名不顯。
李清大笑道:“好,好,好,隻可惜咱大宋並未開武舉,否則你這狀圓郎再中個武舉,也不讓唐人專美於前了。”
隻是宋祁還越發意猶未盡了,“再有,我朝多以文官製邊,兵凶戰險之地,不通兵事如何能成?莫若日後請朝廷定製,未經武學學業者,不得守邊,亦不得入樞密院,現亦在樞密院者,皆需入武學補授。”
一聽這話,李清的笑聲嘎然而止,隻是嘴巴還張地大大的,瞪著宋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家夥,咱隻不過把你逼進武學,你小子卻準備把咱大宋的官兒全逼進武學啊。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這事怕是沒那麽容易能成,宋祁愛鬧便讓他鬧去!
石圓孫見這兩人說地眉飛色舞,知道自己反對也未必說的過,搖頭歎道:“三郎,這如何是了卻一番公事,隻怕朝廷自此反多事了。”
李清腦袋甩得象個撥浪鼓,嘻笑地說道:“我又不是官兒,朝廷多事與我何幹?石將軍,李清知你心有不忿,然朝廷多以文官製邊,略通些兵事總是好過不通罷,若此事真能成,隻怕將軍日後行事少了掣肘,倒也是件好事。”
石圓孫不置可否的搖搖頭,才說的兵凶戰險,哪有那麽容易就學會了?倒時候多了一大堆紙上談兵的家夥,隻怕更加麻煩。
可李清不這麽想,咱大宋啥情況啊?紙上談兵它也好過不談兵!一味的揚文抑武,過地幾十年,北方那些如狼似虎的遊牧民族一個接一個地打上門來怎麽辦?那會再談可就晚了!
李清很得意,興許咱大宋就此而改變懦弱挨打的局麵也不一定,他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出的妙極了;不過他還真是得意過頭了,殊不知真要弄成宋祁說的有多難,那些文官們有那麽好說服的麽?而且在曆史上,宋朝原本就開過武學,時間還就晚那麽十幾年,隻是這個武學開的頗有些尷尬,隻存在不過百日,原因很簡單,無人報名,可見宋人對武事有多輕視,直到三十年後宋神宗即位,複置武學,可規模依舊很小,不過百來人;要真想在大宋朝把武學辦好,豈是說說那麽簡單?
李清自鳴得意,宋祁就更加激動,他已經被自己想出的主意給驚住了,站在廳中不住的轉圈搓手,一幹人都是笑嘻嘻的看著他。
石圓孫此來本就是怕李清腳板抹油要開溜,這會見了這情形心放下來了,他可沒興趣看一個呆子轉圈玩,起身便對李清說道:“適才聽的三郎說有些新物事,何不叫我開開眼界,奉節與你在一起也學壞了,小孩家家,倒與我賣開關子,信中竟不詳述洛陽製船之事,隻說屆時定要我大開眼界,三郎在江寧大造樓船,石某早有聽聞,不就是大些麽?”
李清嘿嘿一笑避而不答,看起來好象是故做神秘,實際上他自己心裏也沒底地很,造船他可是外行,無非是多提了幾個要求,出了個瞎主意,具體事情反正有陳彪這樣地老手去辦,可最終能辦成什麽樣子,李清可不敢提前吹這個牛。不過李清也沒興趣看宋大才子轉圈,正好陪石圓孫去轉轉,這些天被這個宋祁瓜噪的狠了,話說那些新物事弄地怎麽樣他也不清楚呢。
果然是“不瘋魔不成活”,廳裏的人都快走光了,宋祁卻渾然不覺,依舊站在廳中發呆,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去了,石圓孫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李三郎出的什麽餿主意,就這種呆鳥也弄進軍中來,想到沙場上用脖子試試敵人的刀快不快麽?
幾個人出的門來,都已經快走到街上了,猛聽見身後院子有人大叫:“三郎,三郎,這事還沒說完你怎地便跑了,你還沒說這武學到底讓人何人去教授學業才是啊!”
這下連石圓孫也哈哈大笑起來,李清一扯他的衣服說道:“走,快走,不理睬這個瘋子,讓他一人獨自想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