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倪安斌和劉曉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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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一生會遇見許多姑娘,無論以前或者以後,都會隨時遇見,但還能讓我死心塌地愛上的,估計沒有了,除了劉曉嬌,不可能再有了。”說這話的人是我兄弟倪安斌,劉曉嬌自然就是那個讓他放不下的姑娘。

    生活就是沒有編劇的電影,所有的情節和高潮無人知曉。有時候你覺得生活平淡如水,沒有激情,那一定是屬於你的劇情沒有到,真到發生那天,可能比偶像劇還要令人難忘。

    故事得從四年前說起。當時的倪安斌剛大學畢業,同寢兄弟都打算去外地發展,把他也叫上了,他也覺得應該趁著年輕出去走走,畢竟哈爾濱這座冬天比夏天還要長的城市,也待夠了。

    覺得自己不像學校裏別的男生,他們或許有難以忘懷的感情、難以割舍的女友,大學四年倪安斌的生活就像一張白紙,安靜地躺在地上,就連被人踩一腳的機會都沒有,平凡得可怕。有些事情是需要做出改變了,至少得換個地方當白紙。

    他打算年後動身,春節之前想陪陪父母,買點兒年貨,就這樣,冬天基本不出門的他,還是出去了。後來他跟我說:“那天如果算是人生的一個分界點,那些注定會發生的,就一定會發生,任你怎麽躲都不會錯過。”

    其實說來也怪,本來這次出門,是安斌的母親要去的,安斌的爸爸可能看他在家待煩了,就讓他出去走走,本來母親還是要跟著的,安斌不讓,說自己去就行了。

    出門的時候,聞見別人家傳過來餃子的味道,安斌心想著買點兒牛肉,晚上包餃子吃。

    就在回來的路上,在一個街口遇見了個姑娘。用他的話來說,當時他就覺得這姑娘真牛逼,哈爾濱零下38攝氏度的天氣,就穿了一件T恤配條牛仔褲。

    姑娘手裏拿著五串糖葫蘆,翻了幾分鍾錢包,最後發現沒帶錢。

    倪安斌一直是我們這幫朋友裏出了名的倪大善人,持家有道的好青年。他幾步走過去,問人家多少錢,掏錢付賬走人,頭都沒回。

    後來我問他,你當時怎麽一句話不說就走?

    他說:“我要是再留下,估計就得脫衣服給她了。”

    要不怎麽說這是個牛逼的姑娘呢,幾步就追上了,拍著倪安斌的肩膀說:“帥哥怎麽稱呼呀?多大啦?謝謝你啊!”

    倪安斌當時就覺得碰見了缺心眼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姑娘急了:“你是啞巴還是跟我玩深沉?我問你話呢!”

    倪安斌說:“我不是啞巴,就是覺得你這姑娘太虎了,幾塊錢的事,用不著跟查戶口似的吧?”

    就是想謝謝你,改天我把錢還給你,哦對了,送你兩串糖葫蘆,特甜。”

    沒等他說話,糖葫蘆就塞到手裏了,倪安斌剛想說我不喜歡吃這東西,姑娘轉身就跑了。倪安斌左手拎著牛肉,右手拿著糖葫蘆就回去了,一進屋他媽就問:“喲,今兒是怎麽了,我兒子返璞歸真,童心未泯,想起吃糖葫蘆了?”

    倪安斌沒搭話,糖葫蘆給他媽一串,給他爸一串,自己去裏屋躺著了。躺床上安斌就想,這姑娘長什麽樣都還沒看清楚呢,我怎麽就走了?活該自己單身,可惜我的五塊錢了。

    一個男人最珍貴的品質隻有一個,深愛一個女人,並且愛她一輩子。

    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安斌陪著父母踏踏實實地過了一個年,平時也出來跟我們喝個酒聊聊天,晚上的時候去中央大街看冰燈,看著路上都是成雙入對的,安斌心裏不是不落寞。但感情的事就是這樣,你永遠不能像買菜一樣,隨便抓一把就交錢,這種事沒辦法對付,倆人要真不是一個頻道上的,還真就長久不了。

    後來的事,安斌沒再想過,哈爾濱雖然說隻是個省會,但也不小,兩個萍水相逢的人能遇見,但不見得分開後再重逢。這種概率比買彩票高不了多少。

    可該遇見的人,總會遇見。初三安斌去給親戚們拜年,在一個小區的門口碰見了她,一個人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光憑那個背影,安斌就認準是她了。他走過去,用手輕輕碰了一下她,問她怎麽了?姑娘慢慢抬起頭,暗淡的目光一點點明亮起來,很是驚訝。

    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啊,你還記得我不,你欠我五塊錢呢。”

    姑娘一抬頭,嚇壞了他,滿臉的淚痕,直直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你怎麽了?怎麽還哭了?錢我不要了,我開玩笑呢。”

    劉曉嬌被他這句話逗笑了,笑中帶淚,特別好看。倪安斌說他從沒見過一個姑娘哭著笑,還能那麽好看。我說你真他媽酸啊,東北爺們兒還能這麽酸。安斌說那是你沒見過,就像你沒見過月亮的時候,月亮不會因為你沒見過它,就不亮了。

    我沒怎麽,就是肚子有點兒疼,蹲一會兒就好了。”她說。

    那怎麽行啊,這麽冷的天兒,沒病也凍壞了。走吧,前麵不遠就是我家,去我家坐會兒吧。”

    我們後來都說,聽過過年拜年給紅包的,也聽過過年交好運的,但就是沒聽過還能在大街上撿女朋友的,可安斌就這麽撿了一個女朋友回家。

    進屋後自然把他媽嚇一跳。倪安斌念了四年大學愣是沒處女朋友,他媽也是急壞了,看見兒子領著個姑娘進屋,自然是喜出望外,連問都不問,滿臉笑容就迎上去了。

    劉曉嬌也是聰明,一口一個阿姨叫著,一口一個叔叔喊著,把倆長輩哄得那叫高興,比當年倪安斌考上大學還高興。聊了一會兒,他爸媽互相使了一個眼色,說道:

    安斌啊,你四姨還叫我們去打麻將呢,我跟你爸先去了啊,好好招待人家,廚房有水果,洗洗給人家吃。”

    姑娘,你先踏實坐著,跟我們安斌嘮嘮嗑,我跟你叔叔出去打會兒麻將。”

    臨走的時候,還硬要塞給劉曉嬌一千塊錢,說喜歡什麽買什麽,常來玩。

    倪安斌從進屋就沒說過一句話,都是曉嬌在說,如果當時他跟他媽說,我倆才認識不超過半小時,那他媽肯定瘋了。可畢竟第一次領回來個姑娘,看他媽那高興勁兒,知道說什麽都沒用。

    爸媽走了後,他反倒緊張了,低頭默不作聲。劉曉嬌先開口:

    帥哥,阿姨挺逗啊,是不是把我當她兒媳婦了?好了,正式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劉曉嬌,拂曉的曉,嬌柔的嬌。這一千塊錢給你,就當我還你錢了。”說完還吐了吐舌頭。

    嗯,我媽那人你別介意,我沒帶過姑娘回家,我沒來得及解釋就這樣了。那什麽,我叫倪安斌,還有這錢我不能要,這是我媽給她兒媳婦的。”

    說完這孫子臉就紅了,劉曉嬌笑得花枝亂顫。

    那個,曉嬌,你要是沒什麽別的意見,這錢你就收下吧,咱倆接觸接觸唄。”

    成啊,我沒意見,我看在阿姨的分兒上,還有你請我吃糖葫蘆的分兒上。”

    倆人的關係就這麽定下來了,在我們圈裏,屬於絕對的傳奇。

    相識不超過一小時,直接見家長,互報名字後,在連家庭背景都不熟的情況下,倆人就這麽好了。不過曉嬌倒是一直沒帶安斌見她父母,總說再等等。

    如果一直這麽走下去,這倆人應該是我們這群裏最幸福的一對了。可有些事吧,總是事與願違,就像我說的,生活從來就是隨心所欲的,它支配著你向前走,可能心情好了讓你美幾天,心情不好,讓你難受好幾年。

    那段時間倆人如膠似漆,走到哪兒都是黏黏糊糊,十指緊扣,雙眸傳情的,經常惡心得我們不行不行的。劉曉嬌每次都說,你們要是難受,自己找女朋友去。可後來,幾個月都見不著他倆,我們也忙著準備出去工作的事,也就沒怎麽聯係。直到有一天,倪安斌給我打電話,聲音嘶啞著說:

    出來,陪我喝酒。”

    聽他的語氣,我當時就覺得,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他從來不這樣,至少他從來沒主動叫過我喝酒,我也就誰也沒招呼,自己去了。後來想想,是對的。

    下了車,看見站在飯店門口的他,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胡子也沒刮。見我來了,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往飯店走,我也就跟著進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還沒問,他終於肯開口說了:

    曉嬌不見了,就留下一封信。”

    他把信推給我,我遲疑著。他說看吧,除了你,沒誰能說了。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安斌:

    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飛到另一個城市了。這幾個月的相處,讓我覺得你就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你從不問我不說的事,你說你無條件信我,有些事不說,反而安心。

    是啊,我會安心,可我如何讓你安心?你一定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我為什麽穿得那麽少,就站在街上,我不是瘋子也不是臭美。

    半個小時前我剛跟我媽吵完架,她讓我滾出去,我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走了。

    我媽在我初中那年就去世了,跟我吵架的是我後媽,平時待我還算不錯,可自從她生了一個兒子,我爸就不再管我了。年前有一次高燒,去醫院輸液,查出我得了尿毒症,那天吵架就是她不想再給我拿錢治病了。

    路過街角,突然就想吃糖葫蘆。因為小時候每次難過的時候,我媽都會給我買糖葫蘆。可我忘了我沒帶錢,然後你就像拯救我的天使一樣,就那樣出現了。

    我這一生會遇見許多姑娘,能讓我死心塌地愛上的,除了劉曉嬌,不可能再有了。

    安斌啊,你一定要原諒我,我沒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擔心,我可能已經沒有時間陪你了,這些事情不應該讓你替我承擔,你還有很好很好的未來。

    別擔心我,我不會想不開。我會很努力地活著,我會賺錢透析,我會賺錢換腎。雖然我不知道要去哪裏,但你要相信,當我後半生時間足夠陪你走下去時,我就會回來。

    看完信,我沒再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安斌,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他放手,這種時候說讓一個人放手,是最不要臉的行為。安斌不是沒找,可當一個人想消失的時候,太容易了,隻要把周邊所有的聯係方式全部換掉。

    更何況,安斌連曉嬌的家在哪裏都不知道,曉嬌從來都不讓安斌送她回家,都說自己能回去,讓他別擔心。我走的時候,安斌跟我說,他會等她回來。

    春節過後,我們陸陸續續離開了哈爾濱,隻有安斌一個人留了下來。朋友們問我為什麽,我說他可能太舍不得這座寒冷又溫暖的城市了。他們都說我矯情,我知道我不是。

    時間過得一點兒都不慢,數著日子過的時候,覺得歲月漫長,可真要是回頭看的時候,不是一晃許多年,就是弄丟許多人了。

    再見到安斌已經是四年後了,就是故事的開頭,我回來參加朋友的婚禮,安斌跟我說的那段話:

    我這一生會遇見許多姑娘,無論以前或者以後,都會隨時遇見,但還能讓我死心塌地愛上的,估計沒有了,除了劉曉嬌,不可能再有了。”

    在外地的朋友們陸續回來了,總在外麵飄著也不是個事兒,最後都得落葉歸根。回來後的朋友們經常小聚,互相吹著年少時候的牛逼,女朋友換了好幾撥,隻有倪安斌還是單身。

    所有人都認為當年是劉曉嬌踹了倪安斌,我幾次想解釋,最後都被他的眼神壓了下來。我知道他不想我多說什麽,與其一段感情中途夭折,還不如有個人守著不可能的期望。

    在某一次聚會上,朋友散去,就剩下我和安斌的時候,喝醉的安斌摟著我的肩膀說:

    我知道她可能已經不在了,四年了,每次路過那個街口,我總能聽見她跟我說話。”

    帥哥怎麽稱呼呀?多大啦?謝謝你啊!”

    你知道嗎?我可能堅持不下去了,可我不想讓她失望啊,我不想讓她將來某一天回來的時候,發現我不等了,那她該多難受啊!”

    就在我打算安慰他時,一個身影閃了進來。屋外的冷空氣和屋子裏的溫暖交替著,讓我的眼鏡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不清是誰,隻聽見一句話:

    帥哥,這是欠你的五塊錢。”

    沒錯,劉曉嬌回來了,沒人知道她是怎麽找到這家飯店的。我隻記得喝醉了的安斌愣了許久,站在劉曉嬌麵前不敢上前。我擦著布滿水霧的眼鏡,笑著推了一把安斌,然後我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安斌不說話,劉曉嬌微笑著看他,後來安斌就哭了,像個小孩似的,跪在地上抱著曉嬌一頓嚎,說你幹嗎去了,怎麽才回來,給我一個電話也行啊,老子要是他媽結婚了怎麽辦啊。

    曉嬌像撫摸兒子似的,拍拍安斌的頭說:

    乖,起來了,大家都看著呢,丟不丟人,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後來我沒問安斌,曉嬌這些年去哪兒了,也沒問她的病如何了,我隻知道既然曉嬌能回來,就做好死磕安斌一輩子的打算了。月底安斌和曉嬌就領證了,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隻有我知道這四年安斌是怎麽過來的。婚禮的時候,主持人讓我作為朋友講幾句話送給新人。

    我想了想,覺得這段話最適合倪安斌和劉曉嬌:

    因為你知道好的愛情是什麽樣,所以不對的人根本對付不了。就像你知道,一雙合腳的鞋總比不合腳的舒服,愛情也一樣,好的愛情,終歸是要等一等的。”

    好的愛情很簡單,在你愛對方的時候,對方剛剛也愛著你。

    想找一個溫暖的人,無須身騎白馬,無須伴蝶而來,隻希望在某個午後遇見一個人,可以讓塵封的心,突然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