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東方紅日漸漸露出遠處的山巔，霞雲如洗，天際偶爾漂浮一兩絲斑白和紅潤，點綴著蒼穹。這時的天色，仍有些黯淡。

    葉楓赤條著上身，將自己的那件髒衣摔在背上，連滾帶爬地撞出了石室。

    他感覺自己臉上是煙熏火燎，腹中更是喝醉酒一般，翻江倒海，隨時都有嘔吐的衝動。歇息片刻之後，在清風的撫慰下，他呼吸著走廊上的清晰空氣，感覺又好上了一些。

    倚著石柱大口地喘息一陣，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仿佛是做了一場恐怖噩夢。

    那些惡心，恐懼，驚險的片段，不斷地交織在他的腦海：

    ……

    先是聽到一個怪異而高亢的笛聲，他被笛聲驚醒。隨後，他感到身體黏糊糊的。

    粘黏，腥臭，潮冷，濕滑，陰涼，圓潤，曲長等等一係列感覺，讓他得出了一個想要問候阿修羅國各個人種祖先的結論——毒蛇。

    他躺著，勾著右手小指，吸引了那條劇毒高原蝮蛇的注意，而右手從蛇的背後伸去。快、準、狠、穩四者平衡之後，他超越心理極限地揪住那條毒蛇的下顎。

    事到如今，他還在想，當時究竟是怎樣一種恐懼，怎樣一種勇氣讓他成功得手的，他壓根沒想過自己失敗的後果。

    隨後，死不鬆手地扼著它，和那條毒蛇搏鬥角力。在搏鬥過程中，他仿佛聽到酒壺破碎的聲音，他感到酒水灑滿了石室底部。

    他一隻手拿著蛇，一隻手從石板摸索到一快碎瓷片。他本想用瓷片紮死毒蛇，最後還是決定，將瓷片丟到毒蛇張開的口中。

    酒香，蛇腥，汗臭，心跳的加快。

    後來，毒蛇終於停止掙紮，他便將蛇狠狠砸在地板上，他踩，他踐踏，朝著那條蛇的頭部，死死地跺腳。

    蛇死了，他坐著。

    他感到悲哀，痛苦，那是踐踏生命的不爽，其實他並沒有這些愛好。

    但是，他頭皮發麻地發覺，從那個通風口內，遊進來越來越多的高原蝮蛇，可以說是蜂擁而入。

    他在絕望中等死。

    但當他仰頭時，在毒蛇群悍然撲來之際，葉楓猛地跳起身。像青蛙一樣，雙腳踩著兩邊的牆壁，雙手雙腳交替著朝石室上空爬去。他在石室上空，看到毒蛇們遊蕩在底部，但是這時候他已經很疲憊，感覺自己隨時會沒有力氣，隨時會掉入蛇窩。

    酒香，使他就明白自己該怎麽做。

    他使出超越極限的力氣，把頭頂的那塊鬼魂石拔下石壁，然後他拿著那塊發光的鬼魂石在牆壁上打磨。隨著磨礪時間的推移，鬼魂石的光線越來越暗，而手心也越來越熱。這時候，他將手中的鬼魂石當做燙手山芋，狠狠砸入蛇群。

    石室底部流淌的酒水，和灼熱的鬼魂石一觸即發。

    轟！

    轟地一聲，石室底部被引燃。毒蛇們帶著火焰，來回暴走，互相撕咬，在大火中燃燒著剩餘的生命。而他也脫下上衣，蒙住自己的鼻子，以免瘴氣中毒。

    漸漸，毒蛇群不動了，隻有不滅的火勢，焚燒著僅餘的氧氣，他能感覺自己的臉被憋得通紅，他眼巴巴地望著通氣孔，希望氧氣從那裏流入，但通氣孔卻被火焰所阻擋。

    終於，他想到了一個特殊的辦法。

    在石室的頂空，一道優美的弧線澆了下來，打濕了通氣孔處的火，這個辦法，被沙漠的旅人稱之為終極求生奧義——尿遁。

    他再也堅持不住了，身體像無力飛翔的雄鷹被牛掰的獵人開弓射了下來。

    尿液打濕了地板，散了熱，解了一些瘴氣，所以他不覺得灼熱。

    他對著通氣孔，貪婪地呼吸著醉人的空氣。這時，旁邊的死蛇身上還燒著熾熱的火焰。

    借著火焰的光芒……

    他驚奇地發現了一行字跡，刻在石門底部——±匕ㄅㄓ刀口冫舌。

    他用大腦記憶著這行看起來很古老的字符——±匕ㄅㄓ刀口冫舌。

    隨後，他又聽到笛聲響起，而那行神秘字符被石門拉入了石壁之內，這也意味著石門打開。

    他這才像闖鬼門關一樣，撲了出來。

    ……

    這就是他昨夜經曆的全部過程，直到現在他還在懷疑，那究竟是夢魘，還是現實，不過好在他活著出來了。心想著自己恐怕是有九條命，用掉了八條才撐到如今。

    葉楓轉過頭去，望著遠處的昆侖群山，太陽照射到他的背上，映出大理石柱背麵的影子，他感覺暖和而愜意，這真是人生中最安寧舒適的一個清晨。

    這時，他把目光放在其他打開的石門口，他看到有些石門口流出濃綠色的血跡，而另一些石室則狼狽地竄了出來一個人。

    顯然，出來的少年男女證明還活著，至於流出綠色血跡的石門，說明裏頭的人死了，不僅是屍體不能出來，就連靈魂也永遠擱置在裏麵。

    那些從石門出來的少年人，逐漸恢複了元氣，隨後各自聚集在一起，他們議論紛紛地交談著些什麽，葉楓自是無暇顧及。

    “這他媽是什麽地方？”隻聽一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叫囂著。

    “鬼知道啊，昨晚嚇，嚇死人了，鐵熊哥你沒事吧。”另一個矮小少年直到現在，雙腿仍然還略微發抖，聽他語氣，似乎他和那個高大少年早就認識。

    那被稱為鐵熊的少年，吼叫道：“媽的，沒事才怪，把老子關在這破地方。喂，昨天的灰袍人，灰袍人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那鐵雄本就長得凶神惡煞，其怒氣衝天的架勢，立即吸引了長廊上眾人的目光。在眾人的目送下，那一高一矮兩少年通過走廊，一直朝葉楓行來，當他們離葉楓大約三五丈時，那鐵熊忽地雙臂一張，猛地嚇退了一步，神情甚是畏懼。

    葉楓被他剛才那麽一叫，雖然耳朵有些發懵，倒也清醒了不少，正想著是什麽能把他嚇得大驚失色，便見鐵熊的前方，正獨立著另一名少年，那少年手上，纏著一條小腿粗的高原蝮蛇。

    一看到那條蛇，葉楓就像回到了昨晚，登時便捂住胸口，強忍著沒嘔吐出來。

    仔細看那玩蛇少年，大概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長著一張娃娃臉，顯得很麵善，隻是眼神中透過一絲這個年紀少見的狡黠。

    隻聽那少年眼珠一轉，溫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不過你不用害怕，它不會咬人的，我已經馴服了它，看。”

    說著，那玩蛇少年把手指塞蛇嘴跟前，但那條大蛇卻乖乖地躲進了他的腋下，看起來就似一個受寵溺的玩物。

    鐵熊剛要發作，但又畏懼他手上的毒蛇，隻得後退一步，繃著臉，道：“快，快拿著那條破蛇給我滾遠點。”

    玩蛇少年苦笑：“我也想啊，要不，我幹脆放了它？”

    “別別別！”鐵熊嚇得臉色發青，他似乎極怕這種毒蛇，直說道：“還是你拿拿手裏吧，我告訴你，離，離我遠點啊！”

    鐵熊原本想過身去找那些灰袍指引者，但因走廊隻有一丈餘寬，有玩蛇少年站在中間，他便不敢再過來了，隻是一個人在那裏罵罵咧咧，看起來好不焦躁。

    “你吠夠了麽？吠夠了就趴著，別來擾了我的美夢。”一個冷淡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葉楓仔細一聽，循聲良久，卻不知說話的人是誰，看來並不在人群當中。

    “誰說的，剛誰罵的我！”鐵熊聽了那人的詈罵，登時雙拳緊攥，怒衝衝地掃視著附近眾人。

    眾人也麵麵相覷，看著鐵熊那氣急敗壞的臉蛋，表麵上怕他，心裏卻想笑。

    “爺我逗狗呢。”那個冷淡的聲音再次傳來，眾人這才聽得明白，原來罵鐵熊的人還睡在一間石室內，並未出來。

    要真是那樣，葉楓也不得不佩服那位仁兄的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