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鳥盡弓藏馬相終授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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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禍益州長達數月之久的馬相起義最終被劉宇成功平定。雖然首領馬相在逃,但失去了部隊和地盤的他現在也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在朝廷頒下海捕文書之後,落入法網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劉宇並沒有因為馬相逃走而繼續在犍為逗留。追捕逃犯是地方官府的事情,可輪不到他堂堂一州之首過多的去操心,再說,這馬相去了什麽地方,劉宇心中其實還是有點數的。

    行文向朝廷奏報,委任國淵為新任犍為太守,管亥為犍為部將,並留下從益州世族那裏“借來”,通過這一個月來的征戰,明確表示願意為劉宇出力的一萬士卒之後,劉宇帶領著剩餘討伐部隊四萬人回師成都。在向朝廷稟報戰況的奏章中,劉宇並沒有一味的誇讚自己的功績,相反的,他在如實稟報平定益州起義的同時,對於自己料敵不明,致使巴郡、犍為兩郡先後被馬相義軍攻破,兩郡太守不幸殞命的事情,也在奏章中進行了請罪。往後的事實證明,劉宇這樣做的確是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當劉宇的奏章擺到漢靈帝禦案前的時候,漢靈帝也收到了一些言官遞上的參奏劉宇不明敵情,卻貪功冒進,致使兩郡有失的彈章。因為有了劉宇自己的請罪表章作為鋪墊,漢靈帝對於這些言官的奏章隻是一笑了之,在他眼中,兩個小小的益州屬郡的官吏殞命實在比不上劉宇每個月向朝廷繳納的巨額貢奉來得重要。“勝敗乃兵家常事,況禦弟到任不及兩月便剿除逆匪,此大功爾,何罪之有。”這便是漢靈帝對彈劾表章的批示。最後的結果是,劉宇不但沒有因為兩郡曾經淪陷而獲罰,反倒是被朝廷傳旨嘉獎,增食邑五百戶。

    朝廷的嘉獎是後話了,卻說劉宇帶著得勝軍回到成都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益州一眾文武以及所有在成都城內的地方豪強、世族一起到州牧府邸參加得勝慶功宴。劉宇到任益州已經兩個月,益州的世族豪強們多少也對這個州牧的性格愛好有了一些了解。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州牧大人很喜歡大擺宴席請吃飯。他先前在成都城的那些日子裏似乎沒幹別的,光忙著到處請吃和吃請了。不過世族豪強們也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劉使君的飯是不能白吃的。上次的那場慶祝到任宴會直接吃掉了成都境內豪強們近三分之二的私兵部隊,這次不知道又會吃進去什麽...

    益州牧官邸懸紅掛彩,為了晚上要進行的慶功宴會裏外忙碌。與這裏的喜悅氣氛不同,益州城內一個不起眼的小胡同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民房內,幾十個麵帶煞氣的大漢正靜靜的躲在裏麵。這些身上露出濃烈殺氣的大漢中間是一個麵目猙獰,瞎了一隻左眼的中年人。房門忽然被有規律的敲響,獨眼人向左右手下做了個手勢,一個手下點點頭,來到門前,稍微打開一條縫隙向外看了一下,便將外麵的人放了進來。來人進到屋內,單膝跪倒在獨眼人麵前道:“陛下,屬下已經探明,劉宇今天晚上會在他的州牧府舉行征討慶功宴,成都城內的益州官員世族都會參加宴會。而且屬下還探知,今夜為了表示益州局勢已經安定,劉宇的州牧府將撤除守備,以示升平。”

    聽到這裏,獨眼人嘴角浮起一絲獰笑:“天助我也!劉元瞻,這是你自己找死。你害的我一無所有,我就是落入地獄,也要帶你一起下去!”

    入夜時分,州牧府燈火輝煌,名流雲集,一派富貴堂皇的氣象。既然是劉宇的得勝慶功宴,那他免不了要做點慶功發言。事實上這個劉宇這個人在現代的時候就不喜歡參加或者舉辦宴會,因為這個懶人嫌麻煩。來到益州之後之所以會如此頻繁的舉行宴會,也都是出於一些別的目的才勉強舉行的,這次的慶功宴也不例外。當然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不撂下兩句話是說不過去了,劉宇也隻好舉杯向席間眾人說道:“諸位,此次宇所以得成如此大功,全賴諸公之力,宇在此先敬在座諸公一杯!”席上眾人連忙直起身與劉宇共飲這第一杯。有了第一杯後麵的就好辦了,大家紛紛向劉宇敬酒,表示對他立下大功的慶賀。

    酒過三巡,成都城內的平民家庭都已經進入夢想,州牧府的宴會也進入到了最後的階段。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的劉宇顯得有些不勝酒力的再一次舉杯向座間世族道:“這次全靠各位向朝廷提供出自家的私兵,劉某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按理說,既然叛亂已經平定,從諸位那裏借用的私兵就應當歸還才是,不過,州內現在還有多股流寇作亂,雖然規模趕不上馬相,但若放置不理,遲早會成大患。現在州中軍備尚不充實,所以宇在此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諸公能將這些私兵再借與劉某一段時間,待掃平州內流寇,必當奉還。”

    話剛說完,在座的大小世族豪強的態度馬上出現了鮮明的變化,作為“自己人”的許氏家族族長許觀第一個站起來道:“使君何必如此客氣,我等招募私兵,本就是為了能為朝廷官府盡一份力,如今使君兵員匱乏,這些私兵自然應歸使君調度。再者,私兵本是為防患流寇所設,今流寇已被使君剿除殆盡,私兵自然應該由使君收入軍籍。許氏不才,原將家中剩下的兩千私兵奉與使君!”許觀的表態,更加加劇了席間世族豪強的分化。以張、黃兩家為首的一部分世家,在許家表態之後,也紛紛出言支持許氏的建議,並將家中所留私兵共萬餘人全部獻出。而以任、趙兩家為首的一部分世家的臉上則是陰雲密布,不悅之色甚濃,對於劉宇、許觀的意見遲遲不做表態。他們想裝聾作啞,劉宇可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當劉宇的目光看向趙家家主趙韙的時候,這隻擔任著益州從事的老狐狸假意咳嗽了兩聲站起身道:“本來使君大人想要將私兵再多借用一時,也沒有什麽,許老爺子說的話也很有道理,不過,我倒以為,朝廷既然讓我們這些世族招募兵馬,協助官府平定州郡叛亂,那我們就應當盡到一份責任。現在川中流寇看起來是逐漸式微,但局勢並不是那麽明朗,所以我認為私兵不可撤,也不便全數並入軍籍,畢竟我們這些人也要有點兒抵抗賊人的力量。所以我覺得,還是等益州局勢真的穩定下來之後,大家再另議此事,如何?”

    趙韙的話得到了他們那一派的世家豪強們的支持。看著趙、任兩家的樣子,劉宇的眼眉不為人覺的跳動了兩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向趙、任兩家的方向說道:“如此看來,倒是我考慮不周了,來,各位,我們再暢飲此杯!”對於趙韙的建議就此一筆輕輕帶過,並沒有進一步更明確的意見。

    就在大家剛放下酒杯的時候,州牧府的外麵忽然一陣騷亂,緊接著,府邸四麵火光衝天,震天的喊殺聲卻從正門傳來。賓客們大驚,紛紛起身,還沒等他們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見一群衣衫各異,但左臂上都係著一根黃綢的壯漢,各提兵刃,從正門氣勢洶洶的直闖進來。陪在末席,靠著門口比較近的幾個小豪強沒來得及反映就被這些殺氣騰騰的人砍翻在地。血腥的場麵使得長期以來養尊處優的世族子弟們個個嚇得麵無血色,隻得愣愣的像泥塑般站在原地,不敢有絲毫動作。

    等到舉行宴會的庭前廳被這幫入侵者包圍之後,一個獨眼人拎著一把鬼頭大刀麵目猙獰的大踏步走進廳來。來人正是在犍為城外密林中神秘消失的原義軍首領——馬相。

    當日在密林之中,馬相看著密密麻麻的箭矢雨點般向自己灑落,本以為會就此喪命在犍為城外,可沒想到,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幾個親衛奮不顧身的用身體將馬相保護起來。一個身體最為壯實的背起已經混混沌沌的馬相奪路而逃,而其他幾人都先後用肉身作為擋箭牌,擋住了射向馬相的大多數箭矢。不過也有漏網之魚,混亂中,馬相的左眼被一支流矢射穿,所幸沒有傷到腦子,而背著他的那個親衛,也身中數箭。等他終於將馬相送到安全地帶之後,由於傷勢過重,終於一命嗚呼。

    死裏逃生的馬相失去了一切,甚至還不如當年他沒有起義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他至少還是個良民,可以憑自己的力氣勉強討口飯吃。可現在,他是朝廷欽點的要飯,天下十三州每郡沒縣都散貼他的影像在城門處。天下之大,在沒有他馬相的立足之地了。將這一切歸咎於劉宇的馬相決心要和劉宇拚個同歸於盡,所以他一路召集了數十個死心跟隨於他的義軍,來到成都城內蟄伏,目的就是為了伺機殺掉劉宇。

    當看到劉宇被自己的手下用刀指著,一臉驚慌表情,馬相笑了,瘋狂的笑了,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空洞無物的左眼,讓人覺得那樣的詭異。“劉元瞻,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被我馬相,一個一直被你當猴耍的人掌握生死!現在我隻要一句話,就能讓你死無全屍!怎麽樣,劉州牧,來求我啊,你跪倒我麵前求我的話,我也許饒過你的狗命也不一定噢!”說道這裏,馬相終於忍不住瘋狂的仰天大笑起來。

    劉宇冷冷的看著神經有些失常的馬相,不屑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馬相,你以為就憑你手下這幾個歪瓜裂棗,就能奈何的了我?”劉宇輕蔑的看著包圍著自己的這些人。“你說什麽?!”馬相被劉宇的話激怒了,正想邁步上前,卻被身邊的一個小校一把拉住道:“陛下,這個劉宇顯然是想要拖延時間,我們的人數量畢竟太少,如果等到城防軍還有州牧府的親衛軍趕到,我們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除掉劉宇還有這些赴宴的人啊。”

    馬相被這小校一言提醒,收回腳步衝著劉宇喊道:“劉元瞻,你以為爺爺我還會再上你的當嗎?兄弟們,動手,將劉宇狗官,還有這裏所有的人都給我殺光!”

    一場殺戮就此開始。按照常理的話應該是會這樣發展,可偏偏在這裏發生了不遵常理的事情,馬相的手下受到了不同的待遇,右手的人馬殺戮的很愉快,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受到什麽抵抗。但左手的人馬卻沒那麽輕鬆,他們被一群身穿家丁服飾,但身手恐怖的家丁死死的阻攔住了。不但讓那些世族豪強得以逃入後院,自己也搭上了很多性命。至於劉宇這邊,開始的時候劉宇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左支右絀之下,被一個小兵一刀砍傷了左臂。但也許是這一刀打出了劉宇的火氣,再後來上前的那些人無一例外地額都被劉宇扭斷了脖子。

    不過到底是馬相人多勢重,當右手的人馬將右手賓客全都變成了屍體之後,又過來協助左手人馬襲擊那幾個武藝高強的“家丁”,還有那個大官劉宇。這樣一來,劉宇也許還沒有什麽太大的麻煩,但左手的阻擊人員壓力驟增,很快就都掛了彩。

    就在這看似危急的關頭,就聽見府邸四周在此爆發出震動天地的喊殺聲。這股喊殺聲來的好快,就連兩側的牆壁上,也不斷有人跳進府來。當身著玄甲的大隊官兵從正門湧入之後,劉宇的臉上出現了笑容,而馬相的臉上則一片死灰。

    情勢很快發生了逆轉,馬相帶來的人雖然彪悍,但如何能敵得過受過魔鬼般軍事訓練的玄甲兵呢,很快,最後一個反抗者被玄甲兵亂刃分屍,整個殺戮現場剩下的就隻有馬相一個光杆司令了。

    馬相不停地嗬嗬喘著粗氣,僅剩的一隻血紅的右眼死死的盯著劉宇。猛然間,馬相爆發出他人生中最後一次潛力,身子一弓,用超越平常太多的速度和力量,掄起鬼頭大刀狂叫著向劉宇砍去。

    馬相的潛力的確是爆發了,但這對於劉宇來說是徒勞的。馬相的大刀剛剛落下,就被劉宇用兩根手指輕輕夾住,再也晃動不了分毫,緊接著,一雙強有力的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馬相,你知道麽,我真的很謝謝你的。”看著前廳滿地豪強的屍體,劉宇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馬相耳邊輕聲說道:“從巴郡到犍為,從犍為到成都,每一次你都能出色的完成我給你預訂的人物,托你的福,凡是擋在我麵前的益州世家豪強勢力都被鏟除了,馬相你可真是勞苦功高啊!”

    馬相聽著劉宇的話,眼中先是震驚,而後是遮掩不住的憤怒,他這次才真的是完全明白了劉宇的布局。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就像是劉宇手中的一把刀,一直是在劉宇的牽引下,一點點將反對劉宇的益州世族豪強勢力鏟除殆盡。而所有的罵名,都算到了他馬相頭上。而這個陰險的州牧,現在又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去籠絡那些幸存的世族豪強。

    馬相憤怒了,他那被劉宇提起在半空的身體不停地扭動著,被劉宇單手緊緊扣住的哽嗓中嗚嗚作響,也許是想發泄心中的怨氣吧。

    但不管馬相如何掙紮,他的命運在落入劉宇手中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決定。“馬相,你就安心的走吧,我會記住你成全我的功勞的。”

    “啪”的一聲脆響,縱橫益州三郡的逆賊馬相的頭顱頃刻間失去支撐,軟軟的垂到了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