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長安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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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八月初三,西涼土豪出身,攫取大漢最高政治權力長達三年之久的一代暴君董卓,被當朝司徒王允以及其義子呂布設計斬殺於長安皇宮北門,結束了他那充滿血腥與罪惡的一生。

    董卓死後,大漢的最高權力卻並沒有回到大漢的皇帝漢獻帝的手中。此時的漢獻帝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就算他早熟,少年老成,但從漢王朝的曆史上來說,他還不到親政的年齡,不能親政的話,就隻能由大臣輔政,董卓倒下了,這輔政的權力自然也就要由打到董卓的王允還有呂布來繼承了。

    在官職上來說,王允這個時候已經是司徒兼尚書令,位列百官之首,但呂布卻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中郎將,這樣一個軍職想要成為大漢軍方的話事人,還是遠遠不夠的。呂布的武功,對於現在剛剛奪權成功的王允十分的重要,所以王允也狠下心來下大本錢拉攏呂布。因為在軍方係統裏有著像劉宇這樣動不得的大勢力存在,所以王允向呂布示好的時候,大將軍和驃騎大將軍這兩個官職是不用考慮了,剩下的就是車騎將軍,雖說在潛規則上要位列於大將軍和驃騎大將軍之下,但也已經是這長安城中最高的武職。

    王允對付董卓考慮最多的就是如何保密,所以事先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他那個***中的一部分人,直到最後要擊殺董卓的時候,其他的那些官僚們才知道原來大漢又要變天了。和那些官員們一樣被蒙在鼓裏地還有漢獻帝劉協。劉協是董卓一手推上皇位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協雖然對董卓專權恨之入骨,但對於董卓的擁立之舉卻還是暗自存了三分的感激。可這點感激並不能抵消劉協對董卓的殺意。

    這些年來,劉協一直在隱忍,他知道董卓的勢力實在是太大,大到自己這個傀儡皇帝根本沒有一點勝算。當初劉宇擔任劉協地師傅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地道理。這句話深深的印在劉協的腦海中一直到今天。多行不義必自斃,劉協相信,像董卓這樣驕橫跋扈的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地。

    就在一天前,當劉協被王允派進宮來地使者告知。說王司徒已經妥善的計劃好了一切。很快就能將董卓一舉擊殺的時候,劉協甚至不敢相信那個使者的話,以為他是董卓派來試探自己的。可當今天,無數的士兵簇擁著王允來到皇宮之內的時候,劉協才終於相信,董卓這個一直困擾、威脅著自己的噩夢,竟如此簡單的消散了。

    確認這個消息之後,劉協地第一個想法,就是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好發泄一下自己多年來鬱積於胸中的悶氣。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在臣下們的麵前,是不能哭出來的。所以劉協仍然是將淚水忍了下去。喜笑顏開地去撫慰那些為了漢室社稷甘冒奇險,誅殺董卓地大忠臣們。劉協的笑容在一開始也許是真地。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董卓雖然被除掉了,但自己身為傀儡的局麵,似乎沒有得到任何的改善。

    司徒王允,這個在劉協原來的眼中還算是十分親切,覺得可以依靠的漢室老臣,當他一臉得意,頤指氣使的向劉協要求大肆封賞他所呈獻的名單上的那些人時,那種不可一視的表情,讓劉協仿佛看到了已經死去的董卓。雖然發號施令的人變了,但他們的**卻是相同的,都想不斷的從自己這個傀儡皇帝的手中得到官職,權力。的確,王允也許比起董卓要多出那麽幾分對漢室的忠心,但誰能夠保證,他掌權的日子一久,不會變成另外一個董卓呢?

    一旦對王允有了第一個不滿,那麽接下來的怨憤也就順理成章,連綿不絕了。甚至說王允誅殺董卓這樣的大功勞,在漢獻帝的眼中也成為了一樁令他如鯁在喉的事情。雖然是個傀儡,但劉協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大漢的皇帝,他本應該是站在大漢臣民的頭頂之上,受眾人頂禮膜拜的至尊存在。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他這個皇帝隻是一個名頭,董卓視他如無物,而王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如果王允真的在乎他這個皇帝的話,又怎麽會將誅殺董卓的計劃一直隱瞞著,直到最後成功的時候才匆忙來通知自己,讓自己好像一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弄。

    要說王允事先沒有告訴漢獻帝,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董卓在宮中的勢力也不小,漢獻帝又正值年少氣盛,萬一有個閃失將這機密消息泄漏出去,那恐怕就會讓千百人的人頭落地,王允謹小慎微,他怎麽會做這樣不小心的事情呢。但漢獻帝一來是年輕衝動,二來是已經看著王允不順眼了,所以不管好壞,總之將過錯都推倒王允頭上就是。

    至於第二件讓漢獻帝感到惱火的事,就是王允舉薦呂布為車騎將軍。漢獻帝盡管有些早熟,但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劉宇當年負責他的啟蒙教育,但所能教授給他的事情卻是少之又少。漢獻帝如今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對自己忠誠,基本上就是以董卓作為標的物。就像王允,漢獻帝雖然在心中已經不喜歡他,但至少還承認王允現在還是漢朝的忠臣。但呂布就不一樣了,他可是董卓的義子啊!當初董卓在長安驕橫跋扈的時候,呂布也是狐假虎威的不可一世,漢獻帝那時不止是經常在董卓麵前吃癟,而且呂布在他的麵前也是狂傲無禮,從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

    董卓跋扈,但他終歸是太師,位高權重的。是個權臣的身份,作為君主,受製於權臣,乃是之前地幾百年中經常發生的事情,所以漢獻帝對於董卓還是能夠隱忍的,但呂布是什麽東西。在漢獻帝的眼中,這個呂布不過是董卓的一個家仆。說的形象一點,不過是董卓身邊一條咬人地狗而已,而這個身份低賤的人,竟然也對自己如此無禮。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漢獻帝對於呂布這個董卓家奴地憎恨。甚至還要超過對董卓本身的憎惡。

    就是這樣一個被漢獻帝視為眼中釘的呂布,到了王允的口中,卻成了一心為大漢社稷著想,在鏟除權臣董卓地過程中居功甚偉地大功臣,這讓漢獻帝在心中感到一陣陣的狂怒。林雷要封呂布這樣的人做車騎將軍,劉協的心中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但當他看到呂布那滿是殺氣的眼睛的時候,他的所有憤怒就都被恐懼所掩蓋下去,在劉協看來。呂布充其量是個隻知道殺戮的武夫,但這個武夫的武藝確實是天下無雙,至少他要取自己性命地話,簡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如果一個不小心,死在這樣的人的手中。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於是漢獻帝不得不繼續采取對待董卓時的那種隱忍的策略。強作歡顏地將呂布加封為車騎將軍,進爵溫侯。假節,儀比三司,進封溫侯,與王允一同主持朝政。得到漢帝地封賞,呂布頓時欣喜若狂,自己終於在曆盡千辛萬苦之後成為了大漢的人上人,終於能夠和當年隻能夠仰視地劉宇站在了相同的高度,要知道,劉宇雖然貴為蜀王,但終究還是大漢的臣子,要尊奉漢朝廷的旨意行事,而漢朝廷的一半決策權,就掌握在他呂布的手中!

    長期以來的心願得償,呂布變得更為意氣風發,從皇宮中出來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要享受一下自己剛剛得到的高高在上的權力。這個時候最能夠得人心的事,當然就是鏟除和董卓一黨的那些大奸臣了,而董卓的爪牙在長安的,隻有董卓的二女婿李儒。李儒在魏信隨同張濟前往並州之後,就成為了董卓集團中唯一的具有遠見還有足夠能力的謀士,麵對董卓荒淫無道的不斷加劇,李儒的心中也是越來越著急。

    要知道,李儒和董卓不一樣,董卓是那種專門注重於眼前享受,不想去思考以後會怎麽樣的人,尤其是在進入關中之後,他更是有了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覺。但李儒卻沒有董卓那麽好的福氣,作為一個謀士,最重要的一個素質就是能夠認清局勢,隻有做到未慮勝先慮敗,才能夠在為主君提供決策的時候少犯錯誤。

    跟在董卓的身邊時間越長,李儒的心中就越是不安,董卓的種種倒行逆施,到了李儒的眼中,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催命符。對於一個統治者來說,也許他們最輕視是老百姓,但他們最應該籠絡的也是老百姓,但董卓卻肆無忌憚的使用民力,使得關中民眾怨聲載道,對董卓的不滿前所未有的高漲。再者,朝廷的柱石乃是在朝廷中任職的士大夫還有各大世家,一旦失去了士大夫官員還有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一個朝廷是不可能安穩下來的。但董卓似乎完全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他不但對朝廷中的官員肆意殺戮,而且還不斷的查抄關中世族的家產,致使這些勢力都恨他入骨。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謀士的眼光讓李儒清楚的預感到,董卓集團恐怕很快就會迎來滅頂之災。作為董卓的女婿,李儒的身上已經牢牢的打上了董卓一黨的烙印,不管他有什麽理由,都不可能與董卓劃清界限了,所以董卓集團的未來,就是他董卓的未來,而董卓集團如果覆亡的話,他李儒也是有死無生。

    明知道已經無法明哲保身,李儒隻好拚盡全力輔佐董卓,企圖將董卓集團覆亡的時間向後拖延,畢竟每個人都是怕死的,李儒他也不想那麽早死掉。但自從塢建成之後,董卓越來越深居簡出,即便是身為女婿,李儒想要見到董卓也變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董卓那愈加專橫的態度,也讓李儒的一次次進言完全打了水漂。

    事到如今,李儒已經完全變成了自己在長安孤軍奮戰,用盡了所有辦法。隻希望能夠為董卓集團多延續一點生命。可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李儒就算渾身都是鐵,又能砸下幾顆釘,所以就在董卓與呂布的矛盾全麵爆發地前夕,李儒終於因為過度勞累而積勞成疾。一病不起。董卓聽說李儒病重,連忙派了長安城所有的名醫去給李儒診治。經過這些名醫的救治,李儒總算是脫離了危險期,但依然無法活動,所以董卓本計劃帶李儒前往塢休養的打算也泡了湯。

    如果李儒能夠預料到今天董卓的敗亡。他也許會更希望在上次患病的時候就一病歸西更好一些。在董卓被殺地現在。那些深感憤怒尚未得到完全消解的人們急需尋找另一個目標來釋放自己地怒火,而李儒自然也就成了出氣筒的不二人選。對此事最為積極的呂布,剛從皇宮之中出來,就向著手下的兵馬,還有大路上地許多圍觀百姓大呼道:“助董卓為虐最甚者,李儒也!為董卓出謀劃策,陷害忠良,奴役百姓者,亦李儒也!董卓今已伏誅。如李儒之獠,豈可令其苟活於世!汝等可願隨我一同前往擒之?”眾兵士百姓皆應聲願往,聲勢之大,震動朝門內外。

    正當呂布準備帶著一眾人等殺奔李儒府邸地時候,手下人來報。說是李儒家奴已將李儒綁縛來獻。呂布因未能親縛李儒而甚是沮喪。便命從人將出首之家仆一同縛綁治罪,眾家仆疾呼無罪。呂布不屑道:“昔李儒得勢之時,汝等依仗其權勢,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今見其失勢,便落井下石,賣主求榮,似汝等這般不仁不義,不忠不信之徒,尚想保全性命而為人乎?”王允聞呂布之言,拍手讚曰:“溫侯所論甚是!”遂命人將李儒極其家人仆從近百口押赴市曹梟首示眾。可憐李儒自西涼之戰時嶄露頭角,但因錯保主君,而致身首異處,落得一身罵名流傳後世。

    相傳,李儒之家仆擒住李儒之時,李儒曾笑對彼等言道:“汝等若能盡忠盡義,保我出長安投奔西涼,尚可保全性命榮華。”眾家奴不信其言,綁縛之,欲獻而活命。李儒又歎曰:“汝等不仁,必遭報應,我若死,汝等亦不得活!”後果應其言,家仆中有人臨刑之時曾大呼曰:“悔不聽主公之言!”時人聞聽,皆感歎李儒之才,惋惜其明珠暗投也!

    李儒被誅了九族,呂布見眾人怒火仍未消散,乃對王允言道:“百姓恨董卓入骨,董卓雖死,不能泄民怨也!”王允然其言,遂命從人將董卓屍首,至於通衢之處曝露,以昭示關中百姓。董卓身體肥胖,屍首被驕陽暴曬,出油如注,看屍軍士遂以火置其臍中為燈,膏流滿地。關中百姓皆恨董卓,凡有路過者,皆手擲其頭,足踐其屍,未出三兩日,董卓屍骨盡皆毀壞,至此,民憤方才稍息。王允又命呂布同皇甫嵩領軍五萬,至塢查抄董卓家產,拘其家中人口並一幹爪牙餘孽,如李、郭汜、樊稠等人,又請詔命,罷張濟並州牧之職,令關東諸侯速將張濟等擒拿至京問罪。

    卻說李、郭汜、樊稠聞聽董卓已死,皆大驚失色,又聞呂布將至,自忖難敵呂布之勇,便引了手下九千飛熊軍連夜出逃,奔涼州而去。呂布至塢,先取了王允之侍女,再搜尋董卓之餘黨。皇甫嵩傳命將塢中所藏良家子女,盡行釋放。但凡是董卓親屬,不分老幼,盡皆誅戮。董卓之母雖已九十餘歲,亦難免一刀之苦。董卓之弟董、其侄董璜等皆斬首號令。又收繳塢中所蓄資財,得黃金數十萬,白銀數百萬,綺羅綢緞、珠寶玉器、兵甲器皿並糧草等,不計其數。後清查所獲,方覺董卓之幼女並親信家仆一名,並未伏誅,呂布忙命人重新搜查卻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呂布隻好引兵回長安,將其事報於王允,王允不以為意道:“諒一嬰孩,又係女身,豈能成事,此不足為慮!”呂布聞言亦釋然。及報上於塢中查抄所得巨資,王允大悅道:“董卓貪婪,致使朝廷府庫空虛,內無餘財,今得此巨資。則複興漢祚有望矣!”於是便自所得資財中分出一部,大犒軍士,設宴於都堂,召集眾官,酌酒稱慶。

    正飲宴間,忽有從人來報曰:“董卓暴屍於市。有一人伏其屍而大哭。”王允大怒曰:“董卓伏誅,士民莫不稱賀;此何人。獨敢哭耶!”遂喚武士:“此必是董賊之餘孽,汝等速與吾擒來!”眾武士方欲從命而出,忽又有一從人匆匆入內道:“市井中為董卓慟哭著,乃侍中蔡邕!”王允聞聽那人是蔡邕。頓時結口無言。半晌方道:“蔡伯喈乃當今名士,續著漢史,世所知名。董卓霍亂朝綱,威逼漢祚,伯喈素來忠於漢室,又豈能不知利害,這其中想來必有緣由。”說完,便叱退武士,喚一從人曰:“汝可至街上。將蔡大人請至此間,隻說我有話相詢!”

    從人領命退下,少頃,便將蔡邕帶至都堂之中。蔡邕自知適才為董卓而哭,乃犯忌之舉。此時見到王允。便拜倒於地請罪。王允急走兩步至蔡邕身前,伸手將其扶起。以言責之曰:“董卓逆賊,今日伏誅,乃國之大幸。公為漢臣,書寫漢史,今非但不為國慶,反為賊哭,是何緣由?”邕躬身曰:“邕雖不才,亦知大義,豈肯背國而向董賊?隻因一時感其當日知遇之恩,不覺為之一哭,自知罪大。願公見諒!”

    王允歎曰:“伯喈乃當今高士,為何卻如此糊塗!董卓昔日向朝廷薦君為官,並非為君之才,乃是為收攬人心,使其能安坐於朝堂之中而已。公可回想,自入朝堂之後,凡為天下百姓而進言獻策者,有幾人之言曾被采納?今董賊伏誅,天下歡慶,百姓戶戶掛紅燈,載歌載舞,以示慶賀,董賊之不得民心,可見一斑。國家此次除此而賊,正要賴諸公協力,共扶乾坤社稷,今伯喈作出如此行徑,豈不是令天下士子心寒,令百官喪氣嗎?我與公乃是摯交,可朝堂之事,怎可因私而廢公,公今日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著實是令王允為難!”

    這時席間眾官皆是聰明之人,又豈能不知王允並不欲怪罪蔡邕,隻不過礙於律法,難以徇私而已。眾官亦愛惜惜蔡邕之才,遂皆向王允求情力保之。太傅馬日謂王允曰:“子師,伯喈乃曠世逸才,今正編續漢史,若能赦免其罪,使其能續成漢史,誠為盛事。且伯喈孝行素著,忠心可鑒,若依律殺之,恐失天下士子之望。何況,伯喈之愛婿蜀王更是大漢之宗親,國家之棟梁,若殺伯喈,恐令蜀王寒心,此非朝廷之福也,還望子師能夠手下留情,法外開恩!”

    王允聽馬日之言,默然不語。忽有內侍持聖旨前來,王允等連忙下階跪倒接旨,旨意曰:“朕聞侍中蔡邕於市井為逆賊董卓而哭,此罪固不可免,然蔡邕當日乃因董卓舉薦而入朝,如此說,董卓於蔡邕亦有提舉之德,固情有可原。今董賊伏誅,天下同慶,朕思之再三,深感此乃列祖列宗之庇佑,為上體天心,下撫萬民,朕決意大赦天下,使因董卓之逆而下獄者,可重見天日,沐浴皇恩,蔡邕有罪,罪不至死,當亦在大赦之中,眾卿毋須再多加責備,欽此!”

    旨意宣讀完畢,王允等皆山呼萬歲。內侍將旨意交與王允,便回宮複命,王允卻又對蔡邕說道:“天子既有明詔,大赦天下,伯喈之罪亦可免除,還望伯喈日後謹言慎行,莫要再犯禁律!”蔡邕連忙稱謝,眾官亦為蔡邕賀喜,此事就此揭過,王允請蔡邕入席,與眾人重開宴席,席間談文論賦,至夜方盡興而散。這之後,王允自在長安統領百官,欲重立漢室江山,且按下不說,單說那李、郭汜、與樊稠三人帶兵逃入西涼。他三人本是自西涼追隨董卓的,在此處也廣有人脈,因為擔心會被朝廷派兵追剿,故而三人回到西涼之後,便不斷的招兵買馬,同時也不斷地派人到長安打探消息。這一日,探子自長安返回,向李言講蔡邕痛哭董卓以及天子下詔大赦天下之事。李聞之,不覺心動,忙使人將郭汜、樊稠兩人請來相商曰:“我等昔日追隨董卓,乃是為高官顯爵,絲帛財產而已。今董卓已死,我等何必為其陪葬。現在天子大赦天下,蔡伯喈為董卓哭喪,最後也得免罪,何況我等願棄暗投明呢!我欲使人往長安求赦,汝等意下如何?”二人皆然李所言。遂聯名據表,差人至長安上表求赦。

    表章送到長安司徒府。王允覽之曰:“董卓之跋扈,皆得此三人與張濟為爪牙之助;今雖大赦天下,獨不能赦此四人。”使者又往見漢獻帝,俱言李等願棄暗投明之意。劉協道:“董卓之義子尚能棄暗投明。何況此四人耶?”遂命內侍召王允入見,具言其事曰:“李等三人既然已有悔過之一,司徒何不網開一麵,如此,亦可使臣民免於兵禍之苦而朝廷又能得數員良將。”王允奮然曰:“陛下,似李等人,皆是助紂為虐的窮凶之徒,今日求赦,乃是為保全性命而已。若是留下他們性命,待其元氣恢複,又將嗜主也!這等害群之馬,不可不除!”劉協默然,心中更恨王允。

    而王允則又以簡笏指西涼之使者曰:“汝可速回西涼告知李等人。他們若能自縛而降。尚可保全家人性命,如若不然。天兵到處,玉石俱焚,到時九族覆滅,乃自取其禍也!”那使者抱頭鼠竄,逃出長安,一路回到西涼回報李,俱言前事。李聞訊,轉增愁慮,又聚郭汜與樊稠相商道:“王允匹夫,專欲與我等為敵,今求赦不得,我等各自逃生可也。”郭汜與樊稠默然相顧,難有對策。此時有自陝西來投之謀士賈詡勸三人道:“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縛君矣。不若誘集陝人,並本部軍馬,殺入長安,與董卓報仇。事濟,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勝,走亦未遲。”

    李等心中本無主意,此時被賈詡如此一說,也覺得與其亡命天涯,不如放手一搏,商議停當,李便遣從人於西涼州四處散播謠言道:“王允深恨涼州之人相助董卓起兵,將欲遣呂布率大軍洗蕩此方之人也!”西涼之眾聞言皆驚惶失措。李見民心動蕩,乃複揚言曰:“徒死無益,不若拚得玉石俱焚,方顯我西涼男兒之血性!汝等可願能從我而反乎?”西涼之眾為保全性命,皆願從李起兵反叛。數日內,三人聚西涼之眾十餘萬,分作三路,浩浩蕩蕩殺奔長安來。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將牛輔,引軍五千人,亦欲去與丈人報仇,李便與合兵,使為前驅。四人陸續進發。

    卻說王允在長安聽知西涼兵來,便連忙召呂布商議。呂布滿不在乎的誇口道:“司徒請安心。量李、郭汜等鼠輩,何足道哉!我引一軍前去,必然將其擊破,獻首級於司徒案前!”王允壯其言行,遂表薦呂布為討逆元帥,引長安十萬大軍前往與西涼之兵決戰。呂布大軍離城三日,便與牛輔五千先鋒相遇,兩軍擺開陣勢,呂布一馬當先,引軍前來與牛輔廝殺。牛輔遠遠看見呂布旌旗,心中先已膽怯,聞聽呂布叫戰,躲避不過,也隻好出陣相敵。

    牛輔雖有本事,但如何敵得過呂布,交手不過三五合,便大敗而走,呂布趁勢引軍衝殺,牛輔軍折損大半,一口氣敗退數十裏,方才止住陣腳。是夜,牛輔心中惶恐不安,遂喚心腹人胡赤兒至營中商議曰:“呂布驍勇,萬不能敵;今不如瞞了李等人,暗藏金珠,與親隨三五人棄軍而去,待日後風平浪靜,也能做一富家翁。”胡赤兒應允。是夜收拾金珠,棄營而走,隨行者三四人。將渡一河,赤兒欲謀取金珠,竟殺死牛輔,將頭來獻呂布。布問起情由,從人出首:“胡赤兒謀殺牛輔,奪其金寶。”呂布怒罵曰:“背主之賊,留之何用”,即將胡赤兒誅殺。

    次日領軍前進,正迎著李軍馬。呂布不等西涼兵馬列陣完畢,便挺戟躍馬,麾軍直衝過來。李軍措手不及,不能抵當,陣勢被呂布衝地七零八落,李見事不妙,不得已引兵退走五十餘裏,依山下寨,方才抵住呂布兵鋒。入夜,遂請郭汜、樊稠至帳**議曰:“呂布之勇,天下難覓對手,我若與之硬拚,恐無勝算。不知諸位有何妙策可以破敵?”賈詡在旁言道:“以某看來,那呂布固然勇猛,然卻是有勇而無謀,不足為慮!我料他自恃勇力,必然不會提防我軍用計。到明日,李將軍可引軍守住穀口,每日裏誘他廝殺,郭將軍可領軍抄其後,效彭越撓楚之法,鳴金進兵,擂鼓收兵。樊將軍,則分一路奇兵,徑取長安。彼首尾不能救應,必然大敗。”眾人皆稱賈詡妙計,遂各自準備。

    卻說呂布勒兵到山下,李引軍叫戰。呂布忿怒衝殺過去,李引兵便退走上山。山上矢石如雨,布軍不能進。如是再三,呂布心中急怒,卻無計可施。忽有探馬來,說郭汜從陣後殺來,布急回身而戰。就聞鼓聲響動,郭汜兵馬已然退去。正欲收軍,鑼聲響處,軍又來。未及對敵,背後郭汜又領軍殺到。及至呂布來時,卻又擂鼓收軍去了。一連如此幾日,欲戰不得,欲止不得。隻氣的呂布頭上青筋直冒,正尋思破敵之計,忽有飛馬報來,說樊稠兵馬,進犯長安,京城危急。呂布大驚,急忙領軍回轉,背後李、郭汜趁機殺來。呂布大敗,士卒折損甚眾!

    待殺回長安城,呂布的十萬大軍所餘者不過五六萬。此時李、郭汜追逐呂布敗兵來到塢,遠望塢之城牆樓閣,李向賈詡感慨道:“昔日太師被王允與呂布這兩個殺才所害,我等迫於形勢,急急如喪家之犬,逃離此城。後來求赦不許,本欲亡命天涯,多虧先生一言,驚醒我等之迷夢,奮而圖強,方能再次統領大軍,重遊舊地!先生對我等恩德,如同再造,日後若能成就大事,必當報答先生!”

    賈詡淡然拱手道:“賈某相助將軍乃分內之事,但將軍若想成就大業,卻還要謹防一人!”李道:“先生所說,莫非指呂布?呂奉先雖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在先生妙計之下,還不是一籌莫展,到最後狼狽逃竄!”賈詡搖頭道:“某已經說過,呂布不過是一無謀匹夫,不足為懼。將軍之勁敵,乃是益州地蜀王劉宇!”

    李訝然道:“蜀王雖然勇猛善戰,但身居川中,消息並不靈便,且道路難行,等到他知道此事並發兵前來的時候,我軍已奪得長安久已!到時隻需聯絡西涼馬騰韓遂,同時派遣重兵把守各處緊要隘口,他劉元瞻便是有天大地能耐,也不要想出川襲取雍涼!”

    看著李一臉得色,賈詡卻並沒有任何放鬆地樣子。隻是對李說道:“將軍莫要小看蜀王,他自起兵以來,從南至北,從東向西,可說是身經百戰,未曾一敗。若是他真的有心要與將軍為難,那益州地兵馬隻需要數日,便能出現在長安城下!”

    李一驚,連忙道:“蜀道難行,且從漢中經隴西大路至長安,路途遙遙,還有關城相阻,劉宇就算再神勇,也不可能在數日之內便離開益州進犯長安地!除非他能夠肋生雙翼,一路飛出那些崇山峻嶺!”

    賈詡搖頭道:“並不用肋生雙翼,隻需經一穀道,便可在數日間穿出群山阻隔!”李忙問是何穀道,賈詡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一字一句地說道:“長安以西,子午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