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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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東城,太尉黃琬的府第,這座在尋常百姓眼中可說是權力象征的宅邸,此時正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一陣陣嚎哭聲正從府內的廳堂上傳來。寬敞的黃府正廳中,麵色已經發情,軀體也已經僵硬的黃壽正躺在冰冷的木板上,一個身著綾羅衣衫的中年婦人正伏在他的屍身上,聲嘶力竭的痛哭著,左右兩個丫鬟攙扶著這個婦人,也是無聲的抹著眼淚,當然,隻是看起來如此而已,其實對於黃壽的死,他們這些下人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悲傷,相反的,恐怕他們的心中還感到一絲歡喜吧,畢竟這個黃獸活著的時候,對府中的下人們也是刻薄寡恩。

    “世伯,您還是勸勸伯母吧,她老人家剛才都已經哭昏過去兩次了,人死不能複生,您二老還要保重身體才是啊!”在正廳的另一邊,大漢三公之一的太尉黃琬正呆坐在坐榻上,王進所認識的那個李公子此時正和另外幾個公子哥在旁邊勸慰他。黃壽的母親已經哭昏過去兩次,但她至少是將悲傷的情緒發泄了出去,可黃琬從看到兒子冰冷的屍體時起,就一直這麽呆坐著,既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痛哭失聲,正因如此,他的情況才更讓人感到擔憂,眾人都看了出來,黃琬的內心肯定是極度的悲傷,原本保養得很好的當朝太尉,此時好像忽然老了十多歲,一雙顫抖的手正死死的抓著座榻,雙手的指節都已經泛白。在這一刻,他的身份並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尉,而是一個痛失唯一愛子地父親。

    的確,黃壽在別人的眼中是個無惡不作十惡不赦的惡棍。但在黃琬夫婦的眼中,自己的兒子卻隻不過是性格頑劣了一點,是他們的至親骨肉,對於中年得子地黃琬來說,黃壽還是他黃氏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原本還想讓他日後能夠接掌家族的基業,但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黃氏家族很可能就此絕後,這對於黃琬來說,是個不亞於喪子之痛的巨大打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黃壽的死讓黃琬感到惶恐。他怕自己死後,都沒喲臉麵去見黃家的列祖列宗。

    “李福,你說,到底是誰殺了壽兒?”黃琬的聲音嘶啞而空洞,可這聲音之中同時也包含了刻骨地仇恨,沒錯,黃琬這個時候恨不得將那凶徒剝皮剔骨,用他的頭顱來祭奠自己的愛子。這李福也就是那個李公子,他是當朝禦史李亨的長子,在一眾紈絝子弟中。他的地位是僅次於黃壽的,現在黃壽橫死,李福除了有些傷心以外。還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今天黃壽能在大街上被一個賤民殺死,那麽明天,後天,自己這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殺死在外麵!

    “世伯,事情是這個樣的…”李福又向黃琬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事實上,他剛剛將黃壽地屍身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向黃琬說明了整個事件的情況,但很顯然,當時失魂落魄地黃琬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將整個經過簡單的講完,將一切的罪過都推到了徐晃兄妹的頭上,李福歎了一口氣道:“黃世兄本是一番好心,卻遭此橫禍,小侄等身在其側。8實在是慚愧之至!”說著便和另外幾個人一同向黃琬跪下道:“我等護衛不周,請世伯懲處!”黃琬的眉頭微微一跳。從坐榻上坐直了身子,伸手扶了一下李福,示意他起身,頹然道:“那凶徒如此凶殘,爾等又不曾習學武藝,便是上去,又能如何,此事與你等無幹!”聽黃琬這麽一說,李福等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們剛才之所以願意將這事往自己頭上攔,就是為了擠兌黃琬表明態度,要知道,他們雖然也都是官宦家族,可勢力都不如黃家,如果黃琬記恨他們而給家族穿小鞋地話,那麻煩可真的就大了。

    他們幾個的這點小心思,黃琬又怎麽可能不明白,但他同樣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追究這些公子哥的責任,確實,他也恨這些人當時不幫助自己的兒子,但現在兒子已經死了,作為在政壇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黃琬還能夠分清整個事情的輕重,這些人身後的家族雖然單獨任何一個都比不上自己,可一旦聯合起來,就是一股不容小看的勢力,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其多幾個敵人,不如多幾個能夠同仇敵愾地同盟者。

    “京兆尹地人都已經出動了?”黃琬繼續向李福問道,李福連忙點頭回答道:“沒錯,京兆尹已經出動了衙門中的所有差役捕頭,同時也封鎖了長安九門,相信隻要花費一些時間,那凶徒定能落入法網之中!另外,”李福頓了一下:“京兆尹地那個叫王進的捕頭似乎還通知了血甲軍!”黃琬吃了一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情緒的變化。“是的,考慮到那個凶徒的武藝十分高強,京兆尹的人手裏麵沒有實力強過他的高手,所以才不得不通報血甲軍,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協助,世伯,為了替世兄報仇,這也是迫不得已的辦法了。”李福在一旁向黃琬解釋道。默然片刻,黃琬終於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為壽兒報仇要緊,如果有了那血甲軍是劉元瞻手下最精銳的部署,有他們相助,捕獲一個小小的凶徒,肯定是沒有問題,隻不過,我所擔心的也正是劉宇。”

    和那些小輩們比起來,黃琬無疑更了解劉宇的為人,如果那個凶徒落在自己的人手裏,那不用說,他會讓他生不如死,可一旦落入劉宇的人手中,那這個向來以仁義自居的蜀王千歲一定會主張秉公處理的,想到這兒,黃琬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他最不待見的,就是劉宇提出的那種律法麵前。人人平等的觀念,這在黃琬看來簡直是天大地笑話,那些終日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賤民們,怎麽能和自己這樣的公侯卿相平等呢!

    “黃仁,你馬上去京兆尹的衙門打聽一下,看那凶徒可有什麽消息,另外。告訴京兆尹,讓他不惜一切,全力緝拿凶犯,而且一定要盡可能的趕在劉宇的人前麵動手!若是他把這件事辦成了,老夫許諾,讓他連升三級!”黃仁是黃府的大管家,平日裏跟著黃琬遊走於名門世家。對於這官場上地一切種種,都已經是了然於胸,所以黃琬隻是簡單的對他說了這幾句,8安排好這些事情的黃琬又再次陷入了沉默,黃壽的母親也依然痛哭流涕,李福等幾個人因為是當事人,不好在這個時候告辭,所以也隻好硬著頭皮陪著黃琬發愣。

    大約過去一炷香的時間,就在李福等人覺得快要悶死的時候,黃仁從外麵一路磕磕絆絆地跑進府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叫著:“老爺,不好了,l老爺。不好了!”語氣中滿是焦急的味道,讓正廳中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動,連一直在哭泣的黃夫人也暫時忍住了眼淚,想要聽聽黃仁到底是得到了什麽消息,竟然會如此的驚惶失措。大廳中唯一沒有動作的,就是一臉死人樣的黃琬。等黃仁來到身前,這位太尉大人才慢悠悠的說道:“黃仁,你跟著本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天底下的大場麵也見過的也不少,這次怎麽會如此失態,在家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黃仁沒想到黃琬這個時侯竟然會追究起他地失儀之罪,但他畢竟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一個愣神之後便馬上反應過來。當即跪倒在地說道:“小人失態了。但此事確實是十萬火急,還請老爺恕罪!”黃琬翻了翻眼皮。也不說到底恕不恕罪而是問道:“我讓你去打聽那傷人凶徒的事情,你打探地怎麽樣了?”黃仁連忙回道:“老爺,小人就是為了這個事才匆忙趕回來的,據京兆尹的人說,那個殺害公子的凶徒,已經被蜀王劉宇帶走了!”

    “嗯?”黃琬眼中精光一閃,很是不悅的說道:“這麽說來,還是被劉宇那邊的人先得手了?京兆尹那邊地人真是一幫無用的廢物!”不過旋即,他又歎了一口氣道:“罷了,那樣的凶徒,單靠京兆尹,非但擒他不住,說不定還會被他趁亂跑掉,如今他落在劉宇手中,也不過是死的稍稍舒服一點,隻受一刀之苦而已。大漢律法,殺人者死,劉宇喜歡秉公執法,那麽按照律法,徐晃也要為黃壽償命,所以黃琬才並不是很擔心,隻是有些可惜,沒能親自手刃這個殺子仇人罷了。聽到黃琬這麽說,黃仁頓時明白,自己的主公肯定是沒聽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於是連忙又說道:“老爺,那徐晃並不是被劉宇擒住押回血甲軍駐地,而是被禮敬有加的請回蜀王府去了!”

    “什麽?”黃琬終於震驚了,他忽地一下從坐榻上站起來,死死的盯著黃仁道:“你是說,那個殺了壽兒的凶徒不是被血甲軍擒拿,而是被劉宇帶進蜀王府中去了?”黃仁連連點頭道:“是啊老爺,聽說,還是蜀王親自出麵將那凶徒帶走的,臨走時,還對京兆尹地差役說,如果有什麽不服地話,盡可以到蜀王府去要人!”

    黃琬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劉宇地行為讓他難以接受,那個人可是殺了自己兒子的凶手啊!這件事鬧得如此之大,劉宇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他竟然采取了包庇凶徒的舉動,這到底代表了什麽?黃琬心中忽然一驚:“難道劉宇準備和我們這些朝堂之臣撕破臉,他好獨攬朝廷大權?這次的事情,就是他在故意挑釁?”

    越往深裏想,黃琬就越是心驚,要知道,在這長安城中,劉宇的力量是占了壓倒性優勢,自己這幫人吃虧就吃虧在手下沒有兵馬,僅有的百多個家仆和劉宇手下那些百戰餘生的精英們比起來,根本就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可以說,劉宇如果想要自己的命,那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一直以來。劉宇都以仁義的麵孔出現在世人麵前,但黃琬卻清楚地知道,這不過是這位蜀王殿下的一個掩飾而已,能夠一夜鏟除蜀中三大世家地人,又怎會心慈手軟!

    黃琬這麽一沉默,可急壞了一邊的黃夫人,都說兒子是娘的心頭肉。黃琬對黃壽還有那麽一點很鐵不成鋼的失望,黃夫人則是一心一意的溺愛著自己這唯一的孩子,不過也正是因為她從小的溺愛,才使得黃壽走上了驕橫跋扈,繼而無惡不作地邪路。愛子喪命,黃夫人傷心欲絕,對那個凶手更是恨到了骨子裏。如果可能,她真想生啖那凶徒的血肉,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殺人的凶徒被劉宇給劫走了,而且還優禮有加,這讓黃夫人心中生出了“自己的兒子是白死了”這樣的想法。而當看到黃琬一聽到劉宇的名字就臉色大變,連個屁都不敢放的樣子,黃夫人壓抑在心中地怒火終於迸發出來。“老爺,你一定要為壽兒做主啊!”黃夫人一把拉住黃琬的袍袖,嗚嗚的哭泣著說道。

    黃琬一陣心煩意亂。將袍袖一甩道:“做主?做什麽主?你沒聽到嗎?那個凶手已經被當今的蜀王千歲給接到王府裏去了,你讓我那什麽為壽兒做主!?”黃夫人怒道:“你是當朝三公,堂堂太尉。怎麽連為自己兒子報仇的本事都沒有!蜀王,蜀王怎麽了,難道他就能一手遮天,他就能混淆黑白,他就能徇私枉法?”黃琬冷哼一聲道:“我這個太尉根本就是空職,一沒權。二沒兵,我怎麽鬥得過天下第一名將的蜀王劉宇!”

    聽黃琬這麽一說,黃夫人對自己的丈夫是徹底的死心了,她是個婦道人家,她不知道什麽政治,她隻知道自己的兒子被人殺死了,她要那個凶手為自己的兒子償命!黃夫人地目的就這麽簡單,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夫人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臉悲憤的指著黃琬說道:“既然你害怕劉宇不敢去,那好。我去!”

    說著話,黃夫人走到黃壽的屍身跟前,向著旁邊的仆從吩咐道:“你們都過來,抬著少爺,咱們去蜀王府門口跪著去,我倒要看看,這個蜀王的眼裏,到底還有沒有王法!”黃琬吃了一驚,連忙站起來想要攔住自己的老婆,但身邊地李福卻輕輕的拉了一下他的袍袖。黃琬也是個精細人,發覺李福的動作,知道他肯定是有什麽主意,於是便再次坐回到坐榻上,任憑黃夫人抬著黃壽的屍體去蜀王府門前討說法。

    等到黃夫人走出府門,李福才黃琬說道:“世伯,您別看伯母這麽一舉動有些荒唐,但以小侄看來,伯母此去當會有所收獲才是!劉宇此人,極為注重自己的名聲,他當日曾經說過,律法麵前,人人平等,可如今他卻包庇了殺人凶犯,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所以伯母此去,能夠將那凶徒除掉固然是好,就是做不成,卻也能壞了劉宇的名聲,這可是有利無弊的一招妙棋啊!”黃琬冷笑一聲道:“地確如此,聖人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要對付像劉宇這樣地人,不用點驚世駭俗的手段是不成地!隻不過,此法隻能得一時之效,對劉元瞻的元氣卻是無礙,要想一舉控製朝廷,沒有兵馬的話,再怎麽耍小聰明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話一出,李福也是默然,他父親李亨和黃琬乃是過命的交情,兩家人在一起商討對付劉宇的辦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8

    “啟稟老爺,門外有一人,自稱是並州客商,想要求見老爺!”正廳外,一名家仆忽然走來向黃琬稟報道。黃琬聞言一怔:“並州?”思量一下,黃琬看向李福道:“賢侄,並州好像是當初董卓的部下張濟的地盤吧?”李福點頭道:“世伯記得不錯,那並州刺史確實是當初董卓麾下四虎之一的張濟!”提到張濟,李福好像很是欽佩的樣子說道:“這個張濟可不是個普通之輩,當初董卓權勢熏天的時候,他手下的那幫人都爭著搶著要在朝廷中討個大官職,唯有張濟,竟然反其道而行,自動要求到並州那個苦地方去當個州牧,時人都以為他傻。如今看來,他是深謀遠慮啊!”

    黃琬點頭道:“重耳在外則聲,申生在內則亡,張濟能夠懂得韜光養晦,確實是個人物,隻是不知道,他這次遣使到此有何打算。”李福一笑道:“世伯可將那使者叫進來。一問便知分曉。”黃琬然其言,便命人將那使者喚進廳來。

    少頃,仆從即帶著一人從門外走進,剛一進門,那並州客商便拱手向黃琬施禮道:“並州諸部司馬懿,見過黃太尉!不知黃太尉欲除劉宇否?”黃琬和身邊的李福目瞪口呆,他們何時見過說話如此直白的使者。還沒等他們兩個回過神來,司馬懿又笑道:“我家主公與劉宇有大仇,願助太尉除去這心頭大患,如今我家主公已與塞外鮮卑商議妥當,不日將由鮮卑發兵長安,我主領兵取洛陽,待劉宇大軍盡出禦敵之時,太尉便可從中取事了!”

    黃琬和李福再次被震驚了,聯合鮮卑出兵?

    從中國中原腹地產生了農耕文明的時候開始,在農耕文明的周圍。就一直有與農耕文明生活方式截然相反地遊牧民族存在,夏商周三代之時,在中原王朝的北麵就有諸如山戎、獫狁、葷粥。這樣的遊牧部落不斷的侵擾夏商兩朝的北方邊疆,這兩朝的帝王也經常派出兵馬與遊牧民族作戰,因為人數、武器製作工藝等方麵的差距,夏商時期中原王朝對遊牧民族還是占有很大優勢地,商王朝在位時間最長的商高宗武丁,8向西北的鬼方、土方、羌方等部落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征伐,最終將其部族擊潰,穩固了王朝北疆。

    但是隨著中原地區戰亂的發生,一部分原先居住於中原地區的部族北遷至邊疆地區,盡管他們對中國北方地開發做出了一定得貢獻,但同時也將中原地區先進的生產、鍛造工藝帶到了北方,從此,草原民族在武器裝備上,開始變得與中原王朝等同。到了西周中期。草原民族的實力比起數百年前大大增加。中原王朝對遊牧部族的戰爭也變得越來越艱難,周朝的周穆王為了和北方的部族爭鬥。幾乎耗盡了西周的國力,盡管最後取得了一定勝利,但也使得王朝內部矛盾激化,最後發生了國人暴動,身為天子的周穆王也隻能逃離國都,最後客死他鄉。

    到周朝末期,強悍的遊牧部族犬戎甚至一手促成了西周王朝的覆滅,使得建都四百年地都城鎬京成為一片瓦礫之地,逼得東周王朝不得不東遷洛邑以避其鋒芒。東周、秦、兩漢,長達近千年的時間裏,中原諸王朝的對手始終隻有一個,那就是由遊牧民族建立地國家——匈奴。不管是千古一帝秦始皇,還是西漢開國的漢高祖,都對匈奴極為忌憚,秦始皇為抵禦匈奴修建長城,耗盡了財力,還弄得天怒人怨,間接加速了秦王朝的滅亡,漢高祖與匈奴交手幾次之後,不得不采用和親的辦法來安撫匈奴,以換取漢王朝休養生息的時間。

    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在西漢達到國力巔峰地時候,對匈奴展開了全麵的報複並最終贏得了這場宿命之戰的最終勝利,從此,匈奴諸部分崩離析,彼此之間相互征伐無力在騷擾漢王朝的邊境,兩漢王朝的北疆也總算的得保百年安泰。到了東漢末年,匈奴已經再也無力與草原上的其他部落抗衡,不得不西遷到西亞、東北歐地區,東亞的草原民族由鮮卑、烏桓、西羌等幾個大的草原部落支配,其中實力最為強盛地,就是鮮卑。

    鮮卑族在商代時,是東胡族地一支。東胡是夏商時活動在東北林海雪原一帶的少數民族,秦漢時,從大興安嶺一帶南遷至現在地現在的吉林、遼寧兩省的西部結合地帶。秦漢之際,匈奴部落在草原上崛起,並在匈奴部落一代英主冒頓單於的領導下達到了部落實力的最高點。雄心勃勃的冒頓單於不但與剛剛建立的西漢王朝分庭抗禮,同時也不斷的蠶食草原上的其他大小部落,東胡,烏桓等大部落都被匈奴騎兵所征服,而當時依附於烏桓的鮮卑族自然也一並受匈奴役屬。等到漢武帝經過幾十年的苦戰,最終大敗匈奴。並征服了絕大多數匈奴控製的部落民族,烏桓部落也在這個時侯被命令遷徙至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鮮卑人也跟著南遷現在的內蒙古東北部地區。

    東漢初,烏桓內遷,鮮卑又再度遷徙至五郡塞外。部落地生存環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而隨著東漢章帝時期開始的北匈奴西遷,鮮卑部落又順勢西進至匈奴故地,兼並了匈奴餘部。整個部落的勢力逐漸強盛起來。

    漢桓帝時,鮮卑部落出現了數百年來最為優秀的首領——檀石槐。檀石槐出身於鮮卑部落中最普通的一戶家庭之中,當時草原民族因為要依靠放牧為生,所以大多數底層牧民的生活相當艱苦,為了生計考慮,檀石槐地父親不得已將剛剛出生不久的他丟棄在草地上,至於這個可憐的孩子到底是生是死。一切就要看草原上的長生神的旨意了。

    還好,老天爺對檀石槐還算是重視,保佑他絕處逢生,被自己的外祖母家族所收養,總算是僥幸存活了下來。不過,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隻能夠寄人籬下的人來說,檀石槐從小就沒能享受到屬於孩子地那種生活,整個孩提時期,年幼的檀石槐都在不斷的磨礪自己。說來好笑,他當時的初衷,不過是想讓同一個部落的人不再小看自己。當別的孩子還在草原上玩石子的時候。檀石槐就已經能夠騎在比自己高出兩頭的駿馬上馳騁。

    易於常人的生活經曆,使得檀石槐有了超越他自身年齡的閱曆和能力,年紀輕輕,就成了部落中勇鍵且富有智略地大才。草原部落中的人們信奉強者為尊,相較於農耕民族惡劣數倍的生活環境,使得鮮卑族人隻信服強者。因為隻有在強者地帶領下,一個部族才能生存下去甚至發展起來。因為自己出色的表現,時年二十歲的檀石槐被所在部落的族民們推選為“大人”。也就是部族首領,從而開始了他傳奇的一生。

    在短短的幾年時間中,檀石槐率領部族地勇士們東征西討,不斷的兼並吸納周圍的小部族,其所在的部落也逐漸變得強大起來,到公元150年,檀石槐建庭於高柳北彈汗山也就是今天山西與內蒙的交界處。正式組成諸部軍政聯合體。在這個過程之中。檀石槐還極為注重吸納漢族的文化、技術,他明白。中原王朝的強大不僅僅表現在武力上,高度發達的農耕文明才是中原王朝最為犀利的武器。為了能讓鮮卑族也能擁有這樣地文明武器,檀石槐大量任用漢人,下令仿照漢朝地律令格式,結合鮮卑自身的情況,製定了一係列地法令,並大力發展了農牧、狩獵、捕魚等業,由漢地輸入鐵器,促進了鮮卑社會的發展。同時,仿照中原王朝的建都模式,在仇水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北部建立部落聯盟的行政中心,或者說是鮮卑王朝的國都,這其中的政治等級也逐漸的向漢民族靠攏。

    草原文明與農耕文明的結合使得鮮卑民族產生了極大的發展動力,在極短的時間內,鮮卑的實力又再上一個台階,開始有能力對周邊的大部落進行攻擊兼並了。從公元153年開始,兵強馬壯的鮮卑族在檀石槐的率領下,東敗夫餘,西擊烏孫,北逐丁零,南擾漢邊,原先匈奴強盛時期所擁有的廣大地區,這時已經完全被納入鮮卑族名下。

    在進行大範圍武力攻擊的同時,檀石槐還極為重視利用言語的武器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通過洽談,聯合周邊諸族,公元156年,檀石槐終於完全統一鮮卑各部,其勢力東西達14萬餘裏,南北達7000餘裏,可以說,秦長城以北的廣袤地域,都被鮮卑人占領了。完成了部族統一的檀石槐野心進一步膨脹,終於,他向自己身邊最強大的鄰居、也曾經是自己學習對象的東漢王朝下手了。漢桓帝永豐二年(156年)秋,檀石槐率軍攻打雲中郡,在雲中城外大肆劫掠一番,從容撤退。延熹元年,他有多次派兵在長城一線的北疆9郡及遼東屬國進行騷擾,漢桓帝對他極為頭痛,曾想封他為王,並與他和親。可檀石槐很幹脆的拒絕了漢朝的和談請求,同時誤以為東漢王朝軟弱可欺,於是反而加緊對長城周邊要塞的侵犯和劫掠。

    漢靈帝即位後,鮮卑更加變本加厲地在長城內外騷擾,幽、並、涼3州常遭攻掠,為了能夠更好的調動手中的兵馬對漢王朝邊境進行騷擾,檀石槐將整個鮮卑部落聯盟再次進行劃分,建立了東、中、西三部的軍事部落大聯盟。東部聯盟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與夫餘接壤;中部聯盟從右北平以西至上穀,轄10餘邑;西部聯盟從上穀以西至敦煌,西接烏孫,轄20餘邑。聯盟區域的劃分,使得各聯盟有了固定的活動區域,檀石槐作為各部的大首領居中指揮,鮮卑部族的軍事行動開始變得有序化起來。

    這一變革給鮮卑部落帶來了好處,但對於東漢王朝來說卻絕不是一個好消息,漢靈帝熹平六年,也就是公元177年,檀石槐再度率領鮮卑大軍越過長城侵擾雲中、雁門等邊郡,北疆告急,漢靈帝連忙派遣大將夏育、田晏、臧文各率萬騎分3路攻擊鮮卑,但卻落入了檀石槐的埋伏之中,三路大軍皆敗,三萬大軍生還者不足七千。

    軍事上的失敗使東漢王朝喪失了抗擊鮮卑的勇氣,在這之後,鮮卑又聯合扶餘攻打幽、並二州,聯合南匈奴、烏桓分道入擾東漢邊疆九郡,聯合西羌共攻涼州武威、張掖等郡,殺傷邊地軍民無數,可東漢王朝卻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在漢靈帝看來,犧牲掉邊疆的那些平民能夠換來內地安泰的話,這筆買賣還是十分劃得來的。

    光和四年,公元181年,也就是劉宇和孫琳來到這個世界的前兩年,鮮卑族大首領檀石槐病死,而他所建立的鮮卑王朝也轟然坍塌,說到底,這個貌似團結的部落,不是一個統一的民族,繁多的部落分支嚴重阻礙了鮮卑族的大統一,檀石槐在世時,攝於他強盛的軍事實力以及極高的聲望,這些部落才勉強結合在一起,但卻也是麵和心不合,加上檀石槐骨子裏擁有的,還是那種草原文化,他在死前根本就沒有想過像漢族王朝那樣冊立太子,在草原上實行家天下的統治模式,這也就導致他死後,最高權力出現了真空,成為誰都可以去奪取的東西。

    這就促使鮮卑部落聯盟快速解體,分裂為以步度根為首的西部鮮卑部族聯盟,其部眾分布在並州的太原、雁門等地;以軻比能為首的中部鮮卑部族聯盟,其部眾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穀等地;以及原先分布在幽州的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的東部鮮卑部族聯盟。而這次向長安殺來的,正是步度根統禦的西部鮮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