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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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將軍真的準備和劉宇為敵?”剛剛從聯合鮮卑對抗劉宇這個驚人計劃中醒覺過來的黃琬,在經曆了一開始的興奮之後,頭腦剛一冷靜,就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張濟真的有膽量,又或者說,有實力和劉宇對抗嗎?
張濟和自己不同,他是並州的州牧,並州離著長安有千裏之遙,即便這個計劃除了什麽意外,劉宇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抽出精力去對付他。
而自己身在長安,雖然說掛著一個太尉的頭銜,但卻是無權、無勢、無兵、無錢,一旦計劃失敗,比一個被劉宇拿來開刀的,肯定就是自己。到時候,別說是扳倒劉宇,自己這一族,甚至說是九族,上百口人的性命,都會就此葬送。
這是一場有著很好的彩頭的賭博,最後的好結果很誘人,但壞結果也不是黃琬能承受的,所以,黃琬必須謹慎,他今日的一個決定,有可能關係到黃家上千人的性命。
在黃琬看來,張濟的這個計劃可行性很高,鮮卑族的勢力,身為太尉的黃琬很清楚,漢靈帝一朝,對鮮卑的軍事行動均以失敗收場,雖然如今鮮卑實力不如以前,但也絕不是能夠讓人小視的。
對於農耕民族來說,草原民族似乎在先天上便占有很多的優勢,草原騎兵數目多隻不過是一個原因,另外還有很多的原因,使得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不論是民族凝結度,還是單體戰鬥力都強過農耕民族。
當然,這其中也有最為根本原因,一個農耕家庭,如果想要生存下去。隻需要有一塊田地就可以。隻要你肯下功夫,那麽老天爺自然不會讓你餓死,土地是萬物之母,她有足夠的能力為農耕民族提供生命所需的營養。
正因為這樣,農耕模式下生活得人們,他們的生活是閉塞的。是靜止地,是被束縛在土地上地。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民族如果長時間被束縛在同一個地點上,那麽他們的血液中的血性就會被湮沒。
據說後世家養犬的祖先。是古代遊蕩在森林中,能夠與惡狼搏鬥的野狗。但在人類有意的馴養下,這些勇猛善戰地野狗,慢慢的轉變成依賴於人類生活,供人類玩弄開心的玩物,這就是失去了天生血性的種群的悲哀。中原王朝統治下地百姓,大體與之相似。
而草原民族的族人則是不同,他們沒有能夠為他們提供遮風避雨之所地耕地,以放牧為生的他們,從來都不能奢望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三個月。因為三個月的時間,足夠羊群將一大片草原啃食幹淨。
每一個草原人,從他降生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斷地趕著羊群,帶著氈帳在草原上四處遊蕩,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還不可避免的要和各種各樣的因素相對抗,狡猾而凶殘的草原狼、稍有不慎就會陷進去的沼澤地帶,還有那不知何時就會突然變臉的老天。
後世開國地一個偉人曾經傲氣凜然的說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這三句話,有一半是和草原上的民族相吻合的,他們確實是整日裏都在和天鬥,和地鬥,隻不過結論不是其樂無窮,而是淒苦無比。
如果說,與天地之間的鬥爭還可算是與客觀環境的較量,隻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就總能挺的過去的話,那麽,人和人之間的爭鬥,就是自作孽,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夠逃脫那死亡地詛咒了。
有人地地方就有爭鬥,為了尊嚴而爭鬥,為了利益而爭鬥,為了生存而爭鬥,中原王朝中的人通常都是前兩種情況,隻有到了改朝換代,或者天下大亂地時候,才會出現第三種情況,因為第三種原因引發的爭鬥,是最為殘酷的。
而草原上的部落、民族卻是經常要因為第三種原因而出現鬥爭,尤其是草原民族經過一段休養生息,部族人口數量達到一個頂峰之後。有人,就需要養活人的物質資料,對於牧民們來說,這資料就是他們放牧的牲畜。一個三口之家的草原家庭,在整整一年的時間中,至少要將放牧牛羊的數目維持在每天二三十頭左右,才能達到最基本的溫飽水平,如果低於這個標準,這個家庭就會有一段時間要忍受饑餓的痛苦。
一個家庭最少有三十多頭牛羊,草原上人口繁盛的時候,家庭何止千萬,稍稍計算一下,便能夠清楚地知道,這個看似廣袤的草原上要養活的牛羊是多麽恐怖的一個數字。
的確,大草原廣袤無邊,碧草連天,但如果這每一畝草地一年隻能養活一到兩隻牛羊的話,這大草原似乎就沒有那麽大了。風吹草低見牛羊,這詩句的意境確實是十分美麗,但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那也就意味著草原各部族之間的鬥爭將要開始了。
任何人都想要令自己活下去,但能夠利用的草地就隻有那麽一些,為了能夠保證來年還能有嫩草長出,牧民們也不能放任牛羊將草根草籽都吞下肚去,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們必須從一個草場遷到另一個草場。
如果另一個草場沒有其他的牧民,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如果另一個草場,甚至是另兩個、三個草場都已經被其他部族、家族占用了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活活餓死?很可惜,天底下沒有如此大公無私的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當自身的利益與他人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在第一時間做出維護自己利益的舉動,而如果這個利益是人類的生存權利的話,那麽,等待著兩個利益衝突集團的,將會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這樣地事情在大草原上相當地常見,一個部落。甚至是一個家庭。在來往遷徙的過程中,隨時都會遭遇到以生命為賭注的戰鬥,所以草原民族和漢族相比,他們的血性一直都沒有退化,相反的,不斷的生存鬥爭。使得他們地血性更濃了。
當然,草原民族之間的鬥爭往往都是內部鬥爭,是沒有強力政權居中調度的產物,一旦出現了一個強有力的遊牧部落,成為草原民族的核心。那麽整個草原民族掠奪生存資源地對象,就成了毗鄰的漢民族。
這就是草原民族和農耕民族之間實力上產生巨大差別地最主要的原因。試想,一隻永遠饑餓著的狼和一隻已經被安逸生活磨去了棱角的的家犬打起來的話,誰能夠贏,一目了然。從中國的曆史上中原王朝和草原民族之間的鬥爭曆程就可以看出來,中原王朝被草原民族打得體無完膚的時候,都是草原民族地人口達到最多的時候。
匈奴武力最強盛的時候,正好是匈奴人口最多的時候,冒頓單於動不動就帶著二十幾萬匈奴騎兵到漢朝邊境溜達一圈,弄得漢初幾代皇帝都不得不送上皇室的公主去求和。
唐朝的突厥部落,接連好幾次以超過二十萬騎兵的規模兵臨當時的國都長安城下,唐高祖也隻能忍氣吞聲,唐太宗前期也隻能簽下渭水盟約,至於說兩宋時期的草原民族那更是讓宋朝成為了漢族王朝中版圖最小,也是最窩囊地王朝。
如今地鮮卑部落,經過了檀石槐的短暫地大統一之後,雖然又再度走上了分裂的老路,但整個部族的人口仍然保持著一個高度增長的態勢。而部族分裂帶來的草原地域爭奪。8
可以說,現在的三部鮮卑的生存環境已經到了一個接近臨界點的關鍵時刻。為了能夠繼續生存,鮮卑部落一定會利用自己最強大的武力,從漢民族這裏搶奪走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然,這些深層次的東西,像黃琬這樣隻是醉心於權力爭奪的人來說,是很難了解的,司馬懿看著一臉緊張的表情看著自己的黃琬,內心中充滿了鄙視,這樣的人都能成為大漢的太尉,看來漢王朝的日子不多了!
盡管心中極為看不起黃琬,但司馬懿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嗬嗬一笑,司馬懿說道:“太尉大人,如果我家主公沒有想和劉宇一決生死的念頭,他冒險派我到此處來嗎?”
說著話,司馬懿好像不經意的打量了一下整個太尉府,而後用一種帶著憐憫的口氣說道:“黃大人的公子被劉宇的人所殺,而作為父親的您竟然還在躊躇是不是要為兒子報仇,可見您的境況很是不妙啊!”
司馬懿的話好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紮在黃琬的心口上,再沒有什麽,比不敢報殺子之仇更讓人感到恥辱的了。
“放肆!”看著黃琬的臉色變的鐵青,一旁的李福連忙出聲向司馬懿嗬斥道:“太尉大人可是為朝局考慮的!”
“為朝局考慮?”司馬懿冷笑一聲:“難道是我記錯了?如今的朝局似乎是在劉宇控製之中吧?太尉大人還有什麽要考慮的呢?”
“夠了!”黃琬實在是無法再忍受這種一針見血的冷嘲熱諷了,他現在覺得,這個叫司馬懿的人,沒準是劉宇那個混蛋特地派過來羞辱自己的。
看著雙目通紅,氣急敗壞的黃琬,司馬懿笑了,這是一種挑釁的笑容,隻是一笑,黃琬胸中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澆滅了大半,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麽。
“很不甘心,很生氣是嗎?太尉大人!”司馬懿的聲音似乎有著一種能夠蠱惑人心的力量!
“如果不甘心的話,那就拿出您的決心來,和劉宇一決生死,相信我家主公的這個計劃,有鮮卑人相助,大人一定能得償所願的!”
當司馬懿從太尉府中走出的時候,回頭看著那象征著權力與富貴的朱門大戶,司馬懿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一抹冷笑,堂堂太尉竟然這麽輕易的上鉤,這讓他自己都十分地出乎意料。
“拿出你全部地資本,去和劉宇鬥吧!你們鬥的越凶。越狠。我們並州才能更有勝算!”司馬懿自言自語的說道,想到自己和老師魏信所訂立的計劃,他的臉上便浮出得意的笑容。
能夠將這大漢朝廷中地卿相們如同棋子一般玩弄於掌心,這難道還不值得高興,還不值得興奮?尤其是想到那個有天下第一名將之稱的劉宇,不久也將落入自己的算計。司馬懿曉得就更開心了。
“對了,黃琬的老婆正帶著人在蜀王府門前鬧事,不如,現在就去見見,那個傳奇的大漢蜀王!天下第一名將!傳說中地仁義之君劉宇劉元瞻吧”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司馬懿地心頓時活泛起來,難以自製的。他掉頭向蜀王府的方向走去,因為他實在是太好奇,自己日後的這個對手,到底是什麽樣子!分……………………………割………………………………線………………長安城東城,蜀王府外,原本冷清而寬廣的府前廣場上,此時已經擠滿了長安城的老百姓。
“大哥,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娘們是誰啊。怎麽弄一屍體放到蜀王殿下的門口了?”
“兄弟,你還不知道嗎?那個娘們,可是咱們大漢朝太尉黃大人的夫人!至於那木板上的死人,就是那個無惡不作地黃家大少,黃壽啊!”
“啊?那個黃家禽獸死了?是哪位豪傑做的,這是為民除害啊!這個該死的黃壽,他這幾年可是做盡了壞事,早就該讓老天爺收去了!”
“噓,你小子小點聲。我可告訴你。黃大人家裏麵的那些人現在可都有點犯瘋病!要是被他們聽到了,你小子就是不死也得扒層皮!”
“得了。大哥,這個我知道,不過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哪位英雄殺了那個禽獸?”
“聽說是個姓徐的好漢,現在正在蜀王府裏呢,聽說,蜀王殿也是放出話來了,不管是誰,如果想找那徐壯士的麻煩的話,就先得過蜀王府這一關!”
“嘖,那徐壯士真是好樣的,蜀王殿下也真不愧是仁王,見到這樣為民除害的豪傑有難,就出手相助!看起來,黃家地那些人這次是吃大虧了!”
“噓,你小子怎麽沒記性!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嘛,說話小聲點,人家黃家鬥不過蜀王殿下,但要想弄死你小子,那還不和碾死個臭蟲一樣容易!我可跟你說,你想死沒關係,千萬別拉上我啊!”
“大哥,咱們不是好兄弟嗎,你怎麽這麽沒義氣,說好了有難同當地嘛!”
所有來到蜀王府外麵的百姓,都是這樣竊竊私語著,畢竟他們活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有意思地事,當朝三公的夫人,帶著兒子的屍體,堵在當朝執政親王的門口討公道!這簡直是千古奇聞呀!
帶著一眾家人擋在蜀王府門前號哭的黃夫人在抹淚的間歇,偷眼看到聚集到這裏的人群越來越多,心中就越是高興,在她看來,這裏的人越多,一直以公正嚴明著稱的劉宇就越難做,他總不能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地下自己打自己的臉,說話不算話吧!
看著時機差不多了,黃夫人由一個侍女攙扶著,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轉了個身,麵向圍觀的老百姓,用無限悲痛的語調將自己兒子被害的經過陳述了一遍,當然,她所陳述的,是從李福那裏所聽來的版本,也就是經過藝術加工,與事實歪曲的被害經過。
在黃夫人痛苦流涕控訴徐晃的種種惡行的時候,周圍的老百姓們卻是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大哥,我聽說那個黃壽是因為調戲人家良家女子,結果被那姑娘的哥哥給殺了呀!”
“兄弟,不是這麽回事,那小女子的哥哥隻是把黃壽打昏了而已,並沒有殺他,隻不過這個禽獸平日裏作惡太多,老天爺長眼,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把刀,正好把他給釘死在街上!”
“哎呀,你們說的都不對,我可是親眼所見啊,那個姓徐的壯士不但武藝高超,而且還會書法,他當時就念了個法訣,然後就是一個晴空霹靂,將那黃壽給劈死了!”
“這位兄台,我們剛才怎麽就沒看到有什麽晴天霹靂呢?”
“……肯定是你們眼神不好,我跟你們說,這個雷神真的是存在的………”
“不過,怎麽這黃家夫人,卻說黃壽是因為要抓住那個以賣簪為名行騙的女子,而被那女子的同夥給殺了呢?”
“切,這種鬼話你也相信!你想想,那個禽獸是能幹好事的人嗎?!這肯定是這娘們在胡說八道呢!”
不管是在什麽時代,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黃夫人所說的那些話顯然不能夠讓他們相信。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蜀王府的大門發出一陣響動,而後緩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