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凡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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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懸空的霎那,我腦中閃過許多念頭,其中甚至有些荒誕離奇的猜測。

    大概是人在危急時刻的本能吧,腦子轉得比平時快很多。

    但這些想法隨後遍煙消雲散了。

    因為隨著我砰地一聲落地,九淺也輕輕跳在了我旁邊。連羽落術都沒有用。

    地麵遠沒有我想象得那麽高,即使是臀部著地,我也隻受了20來點的摔傷。

    可想而知,如果我落地姿勢正確,原本一滴血都不會掉。

    九淺落地後四處張望了幾下,突然發現我還賴在地上,而且正懷疑地仰頭看著他,驚訝的嗤笑道,“還躺著幹啥?困了?”

    十分坦然,似乎並非裝出來的。

    與我想象中‘暗算’他人之後可能出現的種種表情大相徑庭。

    難道他真的不是暗算我?他剛才的動作確實十分突然,冷不丁地從我背後出手,像極了偷襲。

    但從他的落地時間看,他根本不是等到我落地後才跳的,推了我之後他立刻就跟著跳了下來。因此拿我當投石問路的石頭或者擋箭牌的估計顯然是錯誤的。

    我依舊躺著沒動,想了一會沒想出頭緒,隻好氣鼓鼓質問道,“你幹嘛推我?”

    九淺一臉不知所雲,愕然道,“推你?我看你蹲那發呆半天不動,當然要催你一下。”

    “萬一下麵很深我摔死了怎麽辦?”

    “就這麽點高……還摔死?別在地上打滾了,爬起來幹正經事。”說著又轉過頭去張望,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被他說得自己也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無理取鬧的嫌疑……於是拍拍屁股爬起來。突然又一想,不對啊,掉下來之後才知道‘就這麽點高’。洞口附近雖然還有上麵照下來的一絲微不可見的藍光,但這下麵的地麵是黑色的石板,以致於剛才我從上麵一眼看下來貌似深不見底的樣子……

    那他怎麽知道高度的?想到這裏觸電似的立刻抽出斧頭盾牌做了個戒備的姿勢。

    九淺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搖搖頭,“小咂,不要這麽疑神疑鬼。這是不自信的表現。”

    我不為所動,舉盾躬身擺了個準備衝鋒的姿勢,“是否自信並不重要。我覺得你該做個合理些的解釋。”

    九淺顯然知道我要的解釋是什麽,笑眯眯地歎了下氣,“我有黑暗視覺。”

    “你是卓爾?”

    “當然不是。不是卓爾就不能有黑暗視覺了?”九淺說著不再理我,調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沒發動衝鋒,跟了上去。他先前拉給我看的是主動技能欄,而黑暗視覺是被動技能,因此我並不知道……

    我以為已經大概看透這家夥的實力了――至少是這個角色的實力……可他身上不知道還藏著多少秘密……

    這裏黑得厲害,連地麵的石板都是黑漆漆的。

    離得近時我還能靠著感知模糊地感覺出九淺的身體輪廓和動作,超出3米就什麽都看不到了。感知對靜物的作用顯然不如活物,活物總會有聲音、溫度、動作帶起的氣流什麽的,因此總有個可供‘感知’的依據。但冷冰冰的石頭靜靜地躺在黑暗中,看不到就是看不到,感知再加強一萬倍也還是看不到。

    似乎又是一段漫長的甬道,走了沒幾步之後我就完全看不見了,隻好緊跟著九淺。幸好他步伐並不快。

    感覺得出來,甬道如蚊香一般盤旋著往下,我摸著兩邊平滑的石壁走得十分小心。

    這樣一來,再有什麽變數的話就更對我不利了。九淺有黑暗視覺,而我在這裏幾乎是個瞎子,要是……

    走在前麵的九淺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麽一樣,調笑似的說道,“又開始疑神疑鬼了吧?”

    我楞了一下,沉默以對。

    “雖說時刻保持著警惕是好習慣,但要分輕重,重視細節不代表麵麵俱到。人的注意力始終是有限的,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塊石頭……”

    說到這裏腳步聲停了一下,似乎在牆壁上發現了什麽,研究了不一會又繼續走,“但卻不會放過每一粒值得關注的沙子。思考也是講晶率的,一定時間內,人的腦力都會有極限。因此,審慎要用在該注意的地方,無謂的精細和疑慮隻會分散注意力,浪費腦力,從而影響花在真正關鍵上的思考時間,因此最終得出的判斷就會差了一籌。”

    這時我走到了剛才九淺停頓的地方,手摸上去,發現牆上有個方形的凹坑。我好奇的停下腳步伸進去摸了摸,裏麵蠻光滑,可惜空空如也,照高度看似乎是用來放燈盞之類照明物的。

    沒啥收獲,於是又緊跑兩步追上九淺。忽的想到剛才九淺說的話,腦子裏下意識地比較了一下兩人前後停頓的時間……

    似乎我所花的時間確實比他長了一些……相信對於這個凹坑,我們兩人得出的結論基本是相同的,但他就是比我少花了一點時間……雖然隻是一點點……

    看來九淺的話並非無的放矢。

    九淺的聲音繼續傳來,“不自信的人總是在枝節問題上糾纏不休胡思亂想,就像你,不去考慮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難關,卻總是害怕我會把你給賣了似的,我有那麽可怕嗎?”

    當然有……我在心裏說。

    原來這家夥繞了半天還是在拐著彎子調笑我剛才的表現。

    九淺繼續自言自語似的說,“既然我已經答應那幾條君子協議了,就一定會照做。因此你的猜疑完全是沒必要的。說起來你恐怕又得笑,其實我這人很講信用,隻要說出口的就一定照做,幾乎從沒騙過人。”

    我當然得笑,但隻是心中暗笑而已。

    九淺繼續道,“你可能覺得我耍了我愛榴蓮他們。沒錯,客觀上他們確實被利用了,但這不叫騙,你懂不?我先前答應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做到了,剩下的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已。哪怕是賣你的那3000g消息錢,我愛榴蓮知道了也無話可說。因為上了山頂之後我和他的一切約定都已經結束了,而他並沒有說過要我對那把劍的相關信息保密。”

    聽他舌燦蓮花,我忍不住回了句,“你在約定的時候玩那些文字遊戲,以便於事後鑽空子,一開始存心就不良,難道還不叫騙?”

    “不,我從不玩文字遊戲。說一就是一,但沒說過的我自然沒有義務去履行。我隻是比較了解人心罷了……他們得到了那把劍,我得到了傳送門,平心而論這筆交易他們並不虧。什麽叫一開始就存心不良?這本來就是個交易,既然是交易,那麽交易雙方當然是各有各的目的,難道我還得處處為對方著想?舍己為人?否則就叫存心不良?”

    這家夥還真是當婊子還想立牌坊,我嗤笑道,“騙就騙了嘛,有啥大不了的,幹嘛還不肯承認?”

    九淺也跟著嗤笑了一聲,用嘲諷的口氣繼續道,“世人都是如此。總是想著要占別人便宜,事後發現沒占到便宜就覺得自己被騙了……比如你,出去以後你跟小童還有場比試,如果你贏了的話會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你輸掉的話到時候又會認為自己是被我騙了,是不是?”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麽反駁……要是我輸了的話,到時候心中想法八成真會如他所料……

    往下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圈,漸漸的,手摸在石壁上感覺到了一點濕氣。

    聽到九淺的腳步聲停下之後我也立刻止步。

    “到了,小心點。”九淺花了足足一分多鍾,給身上加了許多奇怪的buff,又咕嚕嚕喝了兩瓶不知道加什麽狀態的藥水之後,提醒一聲就繼續往前走去。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冷不丁前麵傳來嘩嘩聲。

    我剛想問,九淺的已經喊道,“沒事,地上有積水,看著點。”

    看個毛,老子啥都看不見。又走了幾步,果然,地麵的坡度消失了,手上摸到的石壁不再是彎曲內凹的,而成了平直的。冰涼的積水直漫到膝蓋,涉水前進有點不爽。

    按照距離估計這似乎是一道大概40米長的牆,牆到盡頭處,就像隔開一麵屏風般,一座小小的殿堂出現在眼前。

    說是殿堂可能有些誇張了,其實隻是個稍大了一點的長條形大廳。大概隻有4米寬,堂頂倒是很高,抬頭看去直到視線不可及處依然沒看到天花板在哪……前方幽暗處不知從何而來的些微光線令我終於不用再當瞎子了。那光源似乎被什麽東西擋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狹窄壓抑的石壁和黯淡不清的視線,雖然令氣氛顯得有些沉悶,但總好過伸手不見五指時的忐忑不安。

    九淺就在我身前兩米遠的樣子,嘩啦啦的水聲中,他步伐沉重的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身體忽的又是一矮,隨後輕聲道,“小心點,這有兩級台階。”

    我走下他說的台階之後,發現水都淹到腰部了,移動起來更加吃力。

    兩側依然是空蕩蕩的石壁……

    我問了視力比較好的九淺同學一句,“前麵有什麽?看得到不?”

    “我也看不清楚。”九淺停下腳步說道。

    兩人猶豫片刻,除了向前直走上去看個究竟,似乎沒有其他方法可供選擇……

    九淺說了句,“先一個人過去試一下,另一個壓後,隨機應變。”

    這話的意思就是叫我選擇了。到底是上去探路還是壓後呢?先上吧有可能當炮灰,壓後吧又擔心被九淺搶了便宜……左右為難呀。

    還沒等我作出決定,一個突兀的聲音憑空響起,在狹窄的廳壁中來回撞蕩,帶出長長回音。隨著這聲音,空間內似乎微微一亮,前方那原本無法看清的景象驀地清晰了一下。那是一個巨大的石椅,或者說是王座更加恰當?方形的椅背四周似乎還雕著些簡陋的紋樣,光線正是從那石椅背後散發出來……

    那上麵大馬金刀的坐著一個男子,頭發有些淩亂,身上穿著的銅色鏈甲看起來並不十分起眼,倒是右手拄地的那柄巨劍樣式古樸,一看就是好東西。麵容模糊不清,但卻能感覺到他正在注視著我們……

    “卑微的凡人,爾等為何來到真神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