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動情經心的男人是願意為了放在心上的女子用心的。他在內心分析對白令妍的感覺以及與白令妍的議婚，沒有白子衿在心上的對比可能雖然無味地在自己心裏激不起半點波瀾，但還不至於太覺有什麽，周圍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是這麽過來的。可是有了白子衿的出現讓他在四年印緬戰場對生命的領悟一下清晰起來，他不想自己人生與婚姻像父母，像圈子裏多數的人。家族教育給的見識、自身的閱曆、交際場中的受歡迎、女人的青睞、女人心的掌控、個性中的自信、軍人的意誌都讓他確定隻要自己決定，他的身邊就可以是白子衿。同時又不自覺地為她考慮，她還是聖心女子學院的學生，隻有十八歲，還太年輕。那天白令妍對她的對待，他看得清楚，雖然白令妍很疼惜地給她擦去臉上的薄汗，卻隨後把手絹丟在地麵一腳踩上。她是在自己麵前才顯示她的友好，事實上卻不屑於她這個侄女用她的東西。明麵對她寵愛有加，話語裏卻是處處詆毀。嗬嗬，女人的計較女人的戲，精細，小家氣，閑來無事賞兩眼也罷，可是針對自己喜歡的人就有點兒令人不快了。好像那個可人兒是知道的，卻能這麽坦然麵對的淡然一笑，倒令他心下驚訝。那天白令妍介紹白子衿是其二嫂的女兒，他知道白家當家一輩隻有白令啟，那白子衿就是白令啟的二太太所生了。看白令妍的態度會讓人誤以為白子衿是被白家冷落的女兒，可看她的神情舉止又應該是很受寵的女兒。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會給她找麻煩，可能性都不會，不舍得。於是，白令妍拉他進舞池時，他沒有任何的猶豫，相反，那天格外照顧她喜歡成為焦點的心理，讓她出盡風頭，贏滿讚賞，對白子衿卻是隻字未問。終止議婚的想法到A市後偶有朦朧的出現，不過白子衿的出現促使它清晰並轉而成了決定，他卻等到三天後才提出。其後，他謝絕了一切宴會，隻把精力放在公事上，然後就是一件事，跟蹤白子衿。

    副官荀安開著車，以他的身份做巡查也正常，所以他正大光明地繞遍A市市區，之後的巡查就是主要的幾個街道了，因為已經知道了她每天的行程路線。不先去找她是不想給她惹來話題，不回避她發現自己的車子是不想嚇到她。而這個看似精靈的丫頭竟是頗為遲鈍，一次都沒有發現他光明正大的跟蹤而過來打招呼。這讓他無比的煎熬，明明為她而來，清清楚楚地看著她在自己前麵的黃包車裏，或者姍姍行在街道旁的騎樓下，卻是連句話都不能說。

    耐著性子等了十天，再也忍耐不下去，於是，這一天。聖心女子學院與寶華大街相隔三條街，在幽靜的珠璣路上。下午三點，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子衿、吳倩倩、劉蓮一起回家。出了珠璣路吳倩倩與二人分手直往前行往東源一街，子衿與劉蓮轉彎往北走到東源二街拐進去，劉蓮家在東源二街朝天巷。子衿繼續往前走，她要出東源二街轉到百花大街再走到寶華大街然後到自家所在的瑪瑙巷。當然也可以過東源二街後過路口到東華二街轉小巷到瑪瑙巷，這樣走會比從百花大街過要近一些，且安靜。但是她更喜歡從百花大街走。百花大街雖也繁華熱鬧，但不像寶華大街的吵，寶華大街充滿生活的喧囂，百花大街雖有戲院、影院，甚至滿庭芳這樣的會館，卻有一些無形的、文化的雅氣，這種雅氣並沒有充滿向上的革命情懷，卻也不全是平民認為與自己對立的上流階層的奢靡酸腐。子衿喜歡這條街上的書畫廊，賣文房四寶的寶墨軒，那間搬遷了的修道院舊址，包括那間滿庭芳，她知道那是自家經營的會館。看宋詞時，想到這間會館的名字就讓她好笑，爸爸還真是個風雅的人，會不會哪天那裏也走出一個柳三變？不說亂世出英雄，亂世出大才嗎？她雖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也知今天不是和平時候。偶爾會去街頭的戲院聽一場戲或去電影院看場電影，有時和劉蓮一起，更多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反正戲院和電影院離家都不遠。

    子衿拎著自己的書袋走在東源二街的騎樓下，這時一輛車子從後麵經過，經過她身邊時慢了下來，一聲“子衿小姐”傳入耳朵。她轉頭看看停下的軍綠色的車子，看到降下的車窗裏轉過一個人，壓低的軍帽，麵帶微笑的臉。認識，就是現在整個A市無人不識的英雄、校園裏男生的偶像、吳倩倩家舞會教自己跳舞的三十八師副師長喬維京。見到他並不吃驚，因為他經常會在市麵巡查，自己遠遠見過幾次也就認出來了，隻是沒想到今天會碰到一起。當下上前兩步揚起笑臉很恭敬地問候：“喬副師長，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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