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說完，推門下車。子衿的黃包車正好也到了，她下車給了車錢後，走過來。

    喬維京看著身著月白色棉布旗袍的子衿，過耳的短發在陽光下有一層光澤，鬢邊別出心裁別了一朵粉紅色月季花。手上拎著一個小巧的粉色刺繡布包，腳上一雙兩厘米跟的黑色小皮鞋。

    走到跟前，先扭頭朝副官荀安一笑算打了招呼。低頭看看腕上的手表，複又抬頭看向麵前的人。麵帶淺笑：“姑……”

    看到他臉色一變，改口，“正好，我沒遲到。”

    “嗯，你很準時。”

    “我喜歡守時。”

    “你那同學去買東西了？”

    “嗯。”

    “她知道在這兒等她？”喬維京耐著性子，想著待會兒怎麽讓荀安把她那女同學帶走。卻聽她回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話：“真的不能那樣稱呼？”

    停了兩秒他反應過來：“不能，不應該。”

    她抿唇一笑，朝大門走去。他一愣：“不用等？”

    她停步：“等誰？”

    “子衿。”他有些明白，好氣又好笑地喚了她一聲。

    她倒好心地做了解釋：“同學可能在逛街，可能在家裏，她沒和我說。剛剛那女孩是順風車。”

    看他無奈又好笑的神情，又加了一句：“我一元錢請的。”

    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著慧黠的光，可愛又俏皮。一絲不快早已煙消雲散，實在繃不住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回頭朝荀安揮揮手，荀安意會地把車開走找停車的地方去了，準備按約定的時間再過來這個正門處等他們。這個時間點公園裏更多的是晨練的老人家，年輕人倒還不算太多。他們進了園門沿著上山的路往前走，山路並不是一直往上，而是半山腰分出岔路，可上可下。喬維京看看她，深秋早晨，倒是無汗，隻是因為運動，她未染胭脂的兩頰粉紅，添出幾分活力的光澤，讓他一時迷眼。她倒幹脆地說道：“上到山頂再下來。”

    他轉開眼，嗬嗬一笑：“好，待會兒累了可不要哭鼻子啊。”

    印象中那些大小姐隻在舞會中才有活力，平時路都懶走一步，更不用說爬山了。不過，既是她自己提出的，自己也不反對，若累了，更好。暫時丟下心思，長腿緩踱以適應她的速度。看看身邊保持勻速邁步的她，微微有些驚訝。她似有察覺，扭頭一笑：“在學院裏，八百米跑，我可是速度和耐力都是最好的。”

    “嗬嗬，我們子衿這麽棒！”他緩下步子，扭頭看她。其實配合她的步速，現在對他來說都算不上是散步的速度。

    “那當然。”她大方接受他的誇獎，驕傲地抬著小下巴，甚是俏皮。看得他再也忍耐不住，停下來伸手牽過了那隻柔軟的小手，把她牽到正好在他們身後供遊客中途休息的一個亭子裏。因為時間尚早，亭子裏還沒有人。

    子衿有一雙白皙修長的彈琴的手，握在他同樣修長、因常年握槍而略有薄繭、結實有力的男性的手裏顯得那麽柔軟，纖巧。他把她轉向自己，輕輕喚一聲：“子衿。”

    這一刻，她非常得安靜，不再淘氣，沒有害羞地抽出自己的手，而是就著他拉自己的力靠近他，當然還有一定的距離。她抬臉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靜地看著他，一語不發。他低頭看著她，看到她沉靜的眼神，腦海裏閃過舞會那天白令妍之後她淡然的一笑，有些不明白她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怎麽會有這樣鎮定冷靜的眼神？可是，不管她是怎樣的，都是讓他輾轉反側動心不已的白子衿。

    “子衿。”

    “……”

    “會怕嗎？”

    “……”

    “願意來嗎？”

    “……”

    她的沉默讓他沒底，不由手上一緊：“子衿！”

    她給了反應，嫣然一笑，燦然如密林裏燦爛陽光，明媚如深夜裏皎潔月光，讓他如一個鍾情少年，沉醉，激動，等著眼前這個小公主的宣判。

    她凝視著他精如鐫刻的臉，開了口，清亮如晨光中的花瓣的光澤，溫軟綿醇如中秋的月光：“您想到終點，還是在半途看風景呢？”

    他注視她良久，認真地開口，聲音低沉如醉：“隻要終點。”

    “您會專注，還是會看盡沿途的風景？”

    “風景一直都有，我隻為終點而來。”

    “終點在哪兒？”

    “你想望的盡頭。”

    “多久呢？”

    “凡人就像樹葉，隻能經一季春秋。”

    她沉默，垂下眼眸。他一手攬過她的肩，拉近她，輕喚：“子衿。”

    她抬眼，凝視他：“您會讓我擔心嗎？”

    他握著她手的那隻手鬆開，換成扶著她另一肩，看著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子衿，我丟失的肋骨隻有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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