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她搖頭，幹脆拒絕，無法分析這番對話，隻是第一時間幹脆拒絕，“我不能，他也不會的。”

    “不，子衿，他會的，你離開，他就會的。”

    看到子衿堅決地拒絕，她備受打擊，雙眼滿含絕望，低低喃語：“是啊，怎麽舍得呢？我就是這樣，怎能再要你受一遍，你是我的侄女，姑侄之間，我又怎麽忍心？可是，子衿，子衿……”她往椅子下滑下去。

    “姑姑，你怎麽了？”子衿用力拉住她，被她絕望的眼神震住。

    “子衿，我要死了。我會死的，撐不下去了，還有什麽可留戀呢？”在子衿的努力下，總算沒使她滑下去，她無力支撐地撲在桌子上，半闔的雙眼茫然地看不到希望，沒有一絲生氣。

    “姑姑，”子衿的眼淚掉下來，“我怎麽離開他，我有……”

    “子衿，我也不舍得你重受我所受的，可是，他……我那可憐的孩子……”

    “孩子？”子衿鬆開了手，怔怔地看她。

    “是的，就是訂婚那天，在他的住所。也許有失矜持，可是，本是兩心相悅的人，讓我如何拒絕的了他？而且，有婚約在身，那喬家長媳的傳家鐲子還在我手上。最終，我屈服於兩心相悅的情難自禁。不想，一個月後，我身體不適，哥哥帶我去醫院，竟查出是身孕。我想告訴他，如果那時告訴他，我們早早就該成婚了吧？可是哥哥不允許，哥哥是心疼我，那時都知道他要去印度戰場，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有婚約在身，回來可以成婚。而有個孩子，若他……若他永遠留在了那邊戰場，哥哥不想誤我一生，於是，悄悄地放棄了那個孩子。身體的創痛，心裏的不舍，我在重慶休養了一個多月。哥哥陪著我，直到我休養好，他們也集結準備動身才回來。隨後的四年，我日日擔驚受怕，擔心他是否受傷，會否不測，唯獨沒想到他回來後會轉移我們之間的感情。子衿，子衿，你能想象我受到的打擊嗎？我不想說出的，可是，子衿，我沒有了力氣，我能看到，死神離我這麽近。子衿……子衿……”

    “姑姑，姑姑！”子衿抱住她，眼淚無言地洶湧。她記得爸爸每次去外麵也就一個月左右，可是五年前爸爸帶姑姑去重慶待了三個多月，原來是發生了這些事嗎？爸爸非常疼愛這個大自己八歲的姑姑，完全可能那樣做。而姑姑當時也很年輕，聽從養大自己的哥哥安排也正常。沒想到，四年的等待竟是……可憐的姑姑。可是，他是愛自己的，自己能感覺到，而自己對他的愛絕不比姑姑少。一邊是自己的愛與孩子，一邊是眼見生命流逝的姑姑，她該怎麽辦？

    “子衿，你寫封信吧？寫信告訴他，你害怕無休止的戰爭，害怕無期限的等待。子衿，子衿，你隻要寫這封信就好。如果，如果他拒絕分離，那也是你們有緣，我認了。但最起碼給我幾天希望，也許，這幾天，就把我從死亡的入口拉回。子衿，我並不想死，我不想早早到那個冰冷的世界，那個沒有他的世界。”

    “姑姑！”子衿心痛極了，寫信？自己如何說的出口離開他，接到信他該多麽傷心，他還在前線。可是白令妍忽然生出一股力量，把她拉到桌前，遞給她紙筆，用她發抖的聲音祈求著：“子衿，姑姑求求你，你隻要寫一封這樣的信就好。一封信，救救姑姑！”

    於是，子衿在白令妍的授意下寫了一封因對戰爭不確定而對二人前途諸般茫然的信，在她眼前封好。不過，時間已晚，不能當天寄出，白令妍拿走那封封好的信。

    上床後，子衿輾轉難眠，耳朵裏一遍遍重複姑姑甜蜜而心痛的回憶。嫉妒、委屈、對他曾分情於他人的怨怪、對他接到這封信後的失望與打擊的感同身受與擔憂，種種情緒揪撓著、炙烤著她的心，淚濕枕衾，最後在疲累中伴著淚水昏睡過去。第二天早飯後白令妍與子衿一起寄了那封信。看著姑姑眼中奇異的亮光，子衿被抽走渾身的力量，懨懨兩天。腦海裏盤旋不斷他接到信時的欣喜，看到信時的打擊，他還在那炮火無眼的戰場，這些，無一不讓她比自己受刑還痛過千萬倍。到最後，嫉妒與怨怪早已無影，心頭唯留受不了對他傷心的心疼，受不了失去他的恐懼，神奇的力量進入兩天沒有好好吃飯的身體，她在前一封信的兩天後寫了第二封信，剖白了一場誤會，以自己的思念與擔心給他盡可能的安撫。寫完後因為自己實在沒有了力氣，讓竹香去寄了這封信。

    第二封信寄出後還不到二十天，竹香的一個表姐出嫁，她向自家小姐請了一天假去送嫁。沒想到相隔一天一晚，第二天回到白家，白家已經翻了天。一天時間，白家小姐、大小姐姑侄兩人一夕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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