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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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帝王之爭?”慕蒼靄錯愕之後,很快反應過來,“哪一國的皇位不是由白骨堆成的?哪一個帝王的身後不是累累白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生在皇家,能屹立不倒的站著的,隻有以白骨作為支撐。我能活到今天,是無數人犧牲自己的性命換來的。那麽我犧牲一點,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很高興慕皇子與我達成了共識。”柳清漪端起茶杯,以茶蓋輕輕的撇去水麵浮著的茶葉,“舍得舍得,若想得,則必先舍。作為領頭之人,自當身先士卒。梅姑姑等人護我姐弟多年,如今我姐弟不過做了區區一點犧牲。莫說我弟弟,若是有一日需要我親自上,我也絕無二話!在這一點上,慕皇子應當同我是一樣的想法。我們同樣身處險境,又各懷目的,合作初期無法相互信任也是再正常不過了。但醜話說在前頭,我希望各位清楚,冷宮裏的每一個人於我而言,都如同骨血親人一般。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攻擊傷害我的親人!就算我現在沒有能力護得他們周全,但每一個傷害過他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我是女子,心眼小,能記一輩子!”柳清漪說完,呡了一口茶,輕描淡寫的放下茶杯。麵上一派微笑,完全不像放狠話的樣子。

    “這是自然的。”慕蒼靄對於柳清漪警告的話語全盤接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們既然要合作,自當相互信任。喬木剛才出言不遜,開罪女巫,是我管教不嚴,萬望女巫原諒。”

    “是喬木狹隘了,還請女巫恕罪。”喬木主動出來請罪。

    “喬木你是有心試探,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就此打住,我們要做的事還很多,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相互試探上。”柳清漪道,“開門見山吧!慕皇子的目的是什麽?”

    “我的目的?”慕蒼靄微微一笑,“奪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柳清漪轉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幕國的皇位?”

    “對”慕蒼靄很坦然。

    “慕皇子好大的口氣,憑著這些人,便想撼動一個王朝?”柳清漪不得不佩服慕蒼靄的膽識,“你身處幕國之時,都不曾動手。如今被當做質子軟禁於辰國之中,與自己的手下都無法聯係了,你還怎麽奪回幕國?”柳清漪是真不能太理解,更何況,慕蒼靄到辰國來,似乎還是他自己主動的。他想幹什麽?柳清漪突然來了興趣。

    “有誌者,事竟成。”慕蒼靄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在幕國忍辱負重,謀劃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可以順理成章的到辰國的機會。不如女巫猜猜,我到辰國有何目的?”

    “慕皇子意在複國,謀劃多年,如今費盡心機來到辰國,是想……找尋盟友?可是,幕國易主,其中就有慶雲帝的手筆啊!那你到辰國來找什麽……”柳清漪說著說著就立刻想通了,“你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我?”

    “可以這麽說”慕蒼靄笑的很溫和,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如此心機深沉的人。

    “所以……”柳清漪在心裏默默的補充完整,所以在芒夏祭上才能如此及時的為自己解圍,是因為他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而自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可是,我也是在芒夏祭之後才偶然清醒的。如果我沒有清醒,那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反把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可您不是醒了嗎?”慕蒼靄道,“我賭贏了。”果不其然,冷宮中的人並不知道柳清漪在芒夏祭上就是清醒的。慕蒼靄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可我手下就這幾個人,你賭贏了又如何?”柳清漪問,“難道慕皇子對我如此有信心,覺得憑我這幾人之力,能撼動兩個王朝,讓六芒這片大陸重新洗牌?”

    “洗牌?”慕蒼靄不曾聽過這個詞,但並不妨礙他的理解,“您當然能,剛剛清醒的您,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您的手裏,握著多大的力量。”

    “力量?”柳清漪重複了一遍,完全無法理解慕蒼靄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都來自於原身的記憶。可原身是個癡兒,所知道的非常有限。慕蒼靄這會兒說的,恐怕就是原身不知道的了。柳清漪看了看梅姑姑,梅姑姑是宮裏的老人了,她知道的,自然多了許多。果然,梅姑姑立刻就出聲了。

    “你在打龍隱的注意!”梅姑姑眉頭緊鎖。

    “龍吟?”柳清漪問,“是芒夏祭上的龍吟劍?”

    “不是,是龍隱,隱藏的隱。”梅姑姑解釋,“龍隱軍是辰國皇家的影衛,隻為皇帝服務。平時龍隱軍都是藏匿於世的,召集他們的方法,隻有每代皇帝,女巫和國師知曉。慶雲帝這一代,皇帝和國師都非正統,所以都不知道龍隱軍的召集方法。而公主您又……所以,到這一代,已無人知曉如何召集龍隱軍了。”梅姑姑語氣之中帶著濃濃的遺憾。

    “傳說龍隱軍個個武功高強,如鬼魅一般。且從龍隱軍存在開始,除去最初始的創始人,一直到現在,都無人知曉龍隱軍到底有多少人。”梅姑姑接著解釋,“且龍隱軍相互之間都是不相識的,隻以代號相稱。隻在有任務之時聚集,一旦脫下龍隱軍的衣服,相互之間,即便是比鄰而居的朋友,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龍隱軍十分擅長偽裝,可謂是天衣無縫。”

    “那龍隱軍如何傳承的?”柳清漪頗為好奇,如果是集中訓練的話,怎麽樣也會認識一二吧?

    “龍隱軍的傳人並非像國師的傳承一樣,集中訓練。而是由每一個龍隱軍自己尋找傳人訓練,待退出以後,由自己的弟子接替。至於尋得幾個傳人,就不得而知了。也正因如此,世人才不知道龍隱軍的具體人數。也很好的隔絕了龍隱軍之間相互勾結的可能。”梅姑姑道,“龍隱軍的訓練方法在皇家無人不知,可他們的蹤跡,卻也無人知曉。公主您初醒,連龍隱軍是怎麽回事都不知曉,又哪裏知道如何召集呢?怕是要讓慕皇子失望了。”最後一句是對著慕蒼靄說的。

    “無妨”慕蒼靄倒不沮喪,“我來之前,就料到這個結果了。”

    “那你為何還要來?”柳清漪問,“不怕一無所獲嗎?”

    “在我的設想裏,最壞的結果就是女巫依舊不清醒。”慕蒼靄道,“如今您也清醒了,這便是個好的開始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個人合計,我相信,總有辦法解決的。”

    “你就那麽肯定,我能找到龍隱軍?”柳清漪問,她實在好奇慕蒼靄哪裏來的信心。

    “龍隱軍的召集方法由世代的帝王,女巫和國師繼承,除去國師,帝王和女巫都擁有著純正的皇家血統。所以我猜想,召集龍隱軍的關鍵,會不會跟血統有關?”慕蒼靄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這個可能。”柳清漪經過這些日子,也知道這個世界有許多違背常理的神奇之處。血統這個想法,還真有可能。

    “可惜,即便我們有著最關鍵的血統,不知道方法,也還是無濟於事。”梅姑姑歎息,“我們現在,的確十分需要人手。憑我們幾人之力,所能做的,實在是有限。”

    “不著急”慕蒼靄倒是不心急,“龍隱軍不可能就此失傳了,辰國這一代最純正的女巫血統還在,龍隱軍回歸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機緣未到罷了。與其討論這個,不如換個話題。”

    “可以”柳清漪知道慕蒼靄是有問題想問自己,“慕皇子有什麽疑惑直言便是。”

    “我想知道,女巫為何不惜代價也要進入觀星樓?”慕蒼靄問。

    “你懷疑我們進入觀星樓是為了龍隱軍?”柳清漪立刻抓住了重點。

    “有這個想法。”慕蒼靄倒是直率。

    “繞來繞去,還在這上麵打轉。”柳清漪歎口氣,“我直說了吧,在慕皇子您沒有提起這件事之前,我都不知道龍隱軍。進入觀星樓,是為了找一個人。”

    “何人?”慕蒼靄笑笑,也看不出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扶蘇。”柳清漪道,“前任國師鶴嫿的大弟子,辰國這一代真正的國師。”

    “……”慕蒼靄與喬木對視一眼,“這一代的國師還活著?”

    “對”柳清漪也不隱瞞,“可惜他什麽都不知道,我也沒能把人帶出來。”柳清漪把有關觀星樓的一切詳細的說了一遍,但略過了那枚桑葉玉佩。

    “扶蘇這個人很重要。”慕蒼靄斷言,“得把他帶出來,或許,他就是找到龍隱軍的關鍵。”

    “說的容易”柳清漪道,“喬鬆把他看的緊,能見上一麵,已不容易了。”

    “喬鬆軟禁扶蘇多年,卻沒有殺他,說明扶蘇對喬鬆有用,有絕對不能殺的理由。我們不妨猜猜,喬鬆為何不殺扶蘇?還把他好生的養在觀星樓裏?”慕蒼靄笑問。

    “……”柳清漪低頭思忖了一下,“扶蘇對辛未和天佑說謊了?”

    “也許吧!”慕蒼靄笑道,“這其中定有人說謊了,但說謊者是誰,就不得而知了。”慕蒼靄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也不知是指誰。

    “我原本的意思,是覺得扶蘇應該知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比如喬鬆的弱點等。”柳清漪似乎沒有聽懂慕蒼靄話裏有話,“如今看來,這扶蘇身上,還有許多的疑點啊!”

    “有疑點有豈止扶蘇一人?”慕蒼靄道,“這皇宮裏,人人都有疑點。隻要抓住了這些疑點,連成線,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慕蒼靄意有所指的說了這麽一句,還沒等柳清漪接話,又道,“說了這麽久了,該是午休的時間了。我們已叨擾許久,未免被有心之人發覺拿出來做文章,在下得告辭了。”

    “也好,”柳清漪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會兒起風了,慕皇子還是快快回去的好,您行動不便,大雨傾盆,容易打濕衣裳。”柳清漪這話說的奇怪,在場的人都知道慕蒼靄並非不良於行。

    “那就告辭了,多謝款待!”慕蒼靄作揖行禮,“喬木,咱們走吧。”

    “是”喬木趕緊上前推著慕蒼靄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對柳清漪行了個禮,“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方才衝撞了女巫,還請女巫大人恕罪!”

    “無妨”柳清漪抬手示意喬木免禮,“咱們如今也是鄰居了,可以常常走動。這冷宮裏,沒什麽娛樂。你們可以過來與我這兒這些閑的慌的切磋一下,省的他們日日精力充沛,淨去鬥嘴了。”

    “是啊是啊!”小安子跳出來,“你們可以常來的喲!我帶你們去後山找好東西去!”

    “那就先在此謝過女巫了。”慕蒼靄知曉,柳清漪這話是告知他們,冷宮不對他們設防,願敞亮相待的意思,“到時候便要時常打擾了。”

    “都是朋友,不用客氣。”柳清漪抬眼看了看外麵,庭院裏的小樹被大風吹的彎了腰,“慕皇子還是趕緊回去吧,這會兒風又大了。管他什麽話,以後有的是機會說,別趕上了大雨,澆個通透就不好了。”

    “說的是啊!”慕蒼靄看了看,外麵果然好大的風,“那就告辭了。趕緊走吧,風越大的大了。”後麵的這句話是對他帶來的人說的。

    月恒等人沉默而迅速的對柳清漪行了個禮,就急匆匆的跟著慕蒼靄走了。果不其然,他們剛走一會兒,傾盆大雨便瀉下來,整個世界都被蒙在雨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