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放心就這樣讓她們母子二人，單獨待在房裏？”慕蒼靄撚起一顆黑子落下，“不怕陸晴柔生了異心？”

    “我從不打無準備之仗，自然也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柳清漪迅速的落下一枚白子，“況且，就算他們生了異心又如何？他們母子二人的命都握在我手裏，陸晴柔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此時，陸晴柔正與柳銘睿在房裏相會，是柳翰玟偷偷的帶著柳銘睿來了冷宮。柳清漪也同意了母子相會，按照她原本的計劃，不日就該送陸晴柔出宮了，好歹讓母子相見一下，一來了了陸晴柔的心病，二來，也更好的控製陸晴柔，讓她切實的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握在柳清漪手上的。慕蒼靄是在柳翰玟來了一會兒以後，才過來的。是柳清漪派小安子去請的慕蒼靄，在陸晴柔母子相會結束後，他們需要一起討論陸晴柔出宮的事宜。這會兒，兩人已擺著棋盤廝殺了許久了。

    “你就不怕她以後知道了真相，反了你？”慕蒼靄道，“待日後她去了宮外，掌握了生意命脈，若是她執意想反，拚個魚死網破。你也難免要損失一二吧？”

    “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真真切切的見識多了，心境自然不同。”柳清漪落下白子，“待她能掌握大權之時，我會親自告訴她真相，我相信，那時她隻會感激於我。感激我幫助她拜托了這暗無天日的深宮折磨，感激我讓她體會到了手握大權，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覺。沒有人能拒絕權利的誘惑，一旦沾染了，便永難戒除！若她執意要反，那我便殺了她，又有何難？”柳清漪衝慕蒼靄微微一笑，問道。

    “倘若她已掌握大局，你當真舍得殺了她？”慕蒼靄撚著棋子，竟不知落在何處，猶豫了一下才落子。

    “有何不舍？”柳清漪道，“不過是重新訓條狗罷了，陸晴柔雖聰明，卻不是這世間最聰明的。我能教會一個，自然能教會另一個。棋子，就該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落在該落的位置。”柳清漪說完，落下一字，“你輸了。”果然，棋盤上，黑白日子廝殺慘烈，白子險勝。

    “兵行險招，險勝一子，你犧牲了這麽多棋子以換取勝利，不怕最終一敗塗地嗎？”慕蒼靄端詳著棋盤上的棋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柳清漪捏著白子把玩，“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次勝利的背後，不是累累白骨？壁虎尚知斷尾求生。”

    “哈哈哈哈哈哈……”慕蒼靄拍手笑道，“好一個斷尾求生！女巫，不愧是女巫。民間傳說，女巫是由天上的神仙親自教導的，女巫的學識超越天下所有的人。我原是不信的，如今可是見識到了。那不用算盤就能計算的法子，那奇怪的字，都不是這個世界所有的。隻是，我沒想到，護國女巫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不是應該愛民如子嗎？”慕蒼靄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愛民如子？”柳清漪卻並不生氣，掀了眼皮看了慕蒼靄一眼，“可惜我還不曾有孩子，在年幼之時喪母喪父，亦不曾體會母子之情。您口中所說的愛民如子，我怕是難以感同身受了。”

    “……”慕蒼靄被柳清漪這話噎了一下，正待要說些什麽，陸晴柔帶著柳銘睿出來了。母子二人均是眼眶紅紅的，兩頰的還有著淺淺的淚痕。

    “謝女巫大人大恩大德，讓我們母子得以相見。”陸晴柔拉著柳銘睿跪下，給柳清漪磕頭謝恩。

    “起來吧。”柳清漪好整以暇的坐著，並沒有站起來扶起兩人的意思，“你們母子二人也不容易，難得躲過死別，不日就要麵臨生離，可有怨我？”

    “不曾”陸晴柔站起來，替柳銘睿理了理衣裳下擺，“若非得女巫出手相助，我母子二人早已是陰陽相隔，銘睿落在皇貴妃的手裏，也會受盡淩辱，哪裏還有機會再見？雖說我母子二人今要生離，但隻要還活著，總有相見之日。我能等，吾兒也能等。隻求在我出宮後，女巫大人能護著吾兒。隻求平安長大，日後封王有了自己的領地，不參與那些個權利鬥爭。我母子二人能在逍遙自在，也就了了。”

    “這是自然的。”柳清漪道，“隻要你忠心不二，待我事成後，應允你的，一樣不會少的。”

    “謝女巫成全！”陸晴柔俯身摸了摸柳銘睿的臉頰，替這會兒又泣不成聲的柳銘睿擦幹眼淚，“銘睿，不要哭了，你忘了母妃剛才在屋裏同你說的了嗎？銘睿已是男子漢了，不可以再哭鼻子了，以後要好好的，聽女巫的話，快快長大，母妃在宮外等你。等你長大，等你封王，有了自己的領地，就能接母妃過去享福了。別哭了，啊！”

    “母妃，母妃，我不要你走母妃！”柳銘睿這會兒憋不住了，抱著陸晴柔的脖子大哭起來，聲聲淒切，聞著無不動容。

    “銘睿別哭了，乖，別哭了……”陸晴柔一邊安撫柳銘睿一邊又默默的流了眼淚。

    慕蒼靄看著母子二人，心裏也泛上一陣的酸楚，不禁扭頭看柳清漪，卻發覺柳清漪麵無表情的看著二人，眼裏看不到一絲的動容。黑色的雙眸如幽深古井，毫無波瀾。似乎對於這份母子情深，毫無感覺。慕蒼靄擰了擰眉頭，即便柳清漪幼年孤露，也不該毫無感情啊！

    “你們母子情深，我亦理解，距離你離開還有幾日，銘睿你可想辦法跟著翰玟一起過來。”柳清漪看了看天色，“這會兒天色已不早了，未免被人發覺，銘睿還是先離開吧，明日再找機會過來。”

    “……”柳銘睿抱著陸晴柔的脖子，扭頭看了看柳清漪，企圖從那張與蓮妃一樣傾國傾城的臉上看到一絲惻隱之心，可惜毫無所獲。柳銘睿雖說舍不得陸晴柔，可也知道自己現在必須離開了。又扭頭回來抱著陸晴柔，狠狠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記住陸晴柔的味道一般，“母妃，兒臣走了。”

    “乖，銘睿乖。”陸晴柔見柳銘睿這般乖巧，心裏更是難過那陣陣泛上來的酸意，普通吞了一把青梅一般，過勁兒的酸氣衝的眼淚直流。

    “你把銘睿送出去吧，我同慕皇子在房裏等你。”柳清漪開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素白的手指幾乎與雪白的日子融為一體一般，“不要走的太遠，若是被外頭的人看見，就不好了。”

    “是！”陸晴柔牽起柳銘睿，慢慢的往外走，她此時隻希望出去的路能遠一點，再遠一點，最好永遠不要有盡頭，就這樣天長地久的走下去。

    “咱們走吧。”柳清漪收好了棋盤棋子，放在慕蒼靄的腿上，走到輪椅的後，推著慕蒼靄往屋裏走去。為了掩人耳目，慕蒼靄依舊坐著輪椅，四處活動。這會兒兩人都沒有帶侍從，柳清漪便自己去推著慕蒼靄走。

    “我何德何能，竟能讓辰國的護國女巫推著走。”慕蒼靄笑道，“這若是讓天下人知道了，該如何恨我累著你了？”

    “慕皇子精才絕豔，容貌更是俊美無比，這天下不知多少女子為你傾倒。若是被她們知道我推著你走，又該多恨我呢？”柳清漪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總有那麽多的話來堵我，我遍覽山河，熟讀聖賢書，竟也說不過你了。”慕蒼靄笑道。

    “你猜猜，陸晴柔會用多長的時間回來？”柳清漪換了個話題。

    “母子情深，多耽誤一會兒也是有的。”慕蒼靄問道，“若是你有辦法把陸晴柔送出去，怎麽就不能自己出去呢？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出宮去過正常人的日子嗎？若是能離開皇宮，也算得償所願了吧？哪裏用費那麽大的勁兒呢？”慕蒼靄問的不假，經過多日的相處，柳清漪超凡的學識，絕對理智的頭腦，無一不讓人歎服。就這般運籌帷幄的人，怎麽就不能把自己送出去呢？

    “柳清漪想離開皇宮很容易，但辰國的護國女巫想活著離開辰國，就不容易了。”柳清漪道，“你也知道辰國護國女巫的由來吧？一個新的女巫降生，上一任的才會死去。辰國自慶雲帝繼位後，到現在都沒有公主出生。所以，即便我隻有一口氣了，慶雲帝也會想辦法吊著我這口氣，讓我活著的。辰國護國女巫的存在，沒人敢隨便挑戰。就算我離開皇宮，也難逃追捕，終生都得活在惶恐之中。再者，辰國還有喬鬆在，他不會任由我逃走的。”柳清漪說到這裏，突然想起，慶雲帝一直留著自己的命，是因為自己護國女巫的身份。在這個世界裏，有著一些難以解釋的魔力。國師喬鬆能逆天改名，那麽比國師的存在更高級的女巫能力應當在國師之上才對。說不定，護國女巫是真的有護國的能力的。既然自己有護國的能力的，那麽為什麽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謀害呢？甚至還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如果不是有艾雪在，原身早已死了千回萬回，當然，原身也已經死了。但自己過來後。也遭了一場謀害，若非艾雪，自己怕是也撐不過這一劫的。那麽，企圖謀害自己的人，到底報著什麽居心呢？而慶雲帝視而不見，甚至不允許太醫出入冷宮為自己診治，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到底是為什麽呢？還是說，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有人可以救自己。那麽，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冷宮裏麵有奸細？

    想到這裏，柳清漪背後冒出一陣冷汗。是因為原身的影響嗎？所以自己百分百的信任冷宮裏的人，絲毫不懷疑他們。如果冷宮裏麵真的有奸細，那麽自己這幾日的謀劃，豈不是全部落在了幕後黑手的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