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響，天下亂；帝凰出，六芒歸。”柳清漪擰著眉頭看扶蘇，“這是何意？”一邊說，一邊將敞開的衣襟合上。胸口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已沒有流血了，正在漸漸的愈合。

    “這是第一代女巫留下的預言。”扶蘇看著柳清漪愈合速度越來越快的傷口，感歎道，“您這能力真是逆天一般的存在。辰國這麽多代女巫，也隻有在第一代女巫身上才出現過這種能力。您可要好好保密，擁有這樣的能力，您幾乎是不死的存在。”

    “不死？”柳清漪自嘲般的笑了笑，“不過是愈合速度快了些罷了，照樣擺脫不了生老病死的。同我說說這預言吧！”

    “這要從辰國創立以來說起了……”扶蘇剛助柳清漪種下了蠱，又一起封印了幼蟲，這會兒幾乎是精疲力盡了。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慘白起來，似乎坐不住了，他靠在背後的牆上，支撐自己不倒下去，“六芒大陸在很久以前是以前混亂的，長年累月戰爭不斷。後來，我辰國的開國君主和女巫出現了。他們一同打下了辰國的江山，兩人原本是打算統一六芒的，可惜大限將至，兩人有心無力。隻能將這天下分為六個大國，相互平衡。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初代女巫自然也能料到。於是她留下了龍隱軍，留下了女巫和國師的傳承，並在臨死前留下了這個預言。這預言已在辰國的君主，國師和女巫之間傳了許多代，但這預言始終沒有實現過。其實，單在女巫之間，還留下了一個口口相傳的預言。如果辰國的女巫是天生聰慧的，那辰國便可安然無恙。若這女巫天生殘缺的話，那辰國便會麵臨滅國之災。”扶蘇說著停下喘了口氣，他似乎是累極了。

    “那我……”柳清漪皺眉，自己再魂穿過來前，原身可不就是天生殘缺的嗎？若按照這說法，那辰國豈不是要亡國？不過，如今的慶雲帝非正統，辰國也算半亡的？

    “女巫可是在想，如今的慶雲帝是竊國之人，這辰國也算得半亡了？”扶蘇看著柳清漪虛弱的笑問。

    “對”柳清漪並不驚訝於扶蘇能看透自己的想法，自己現在的想法是最正常的想法，扶蘇能猜到並不奇怪，“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這口口相傳的預言，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預言本是女巫們口口相傳的，一直以來，每代的女巫都是天資聰慧之人。久而久之，這預言幾乎都無人在意了。可您出生了……上一代女巫立刻意識到了這口口相傳的預言並非玩笑話。”扶蘇又喘了口氣，接著道，“您出生以後，上一代女巫大人便立刻同我師傅推演，但算不出有關您的任何未來。可這預言是第一代女巫留下的，她是近乎於神的存在，她的預言不可能有錯誤的。師傅與上一代女巫大人一直沒有放棄，暗中推演著，希望能弄明白這預言到底是怎麽回事。過了幾年，便出現了慶雲帝竊國之事。當時，女巫和我師傅都以為這預言實現了。但不想，這喬鬆狼子野心，將兩人都殺害了。在遇害前，兩位大人可能也預感到了什麽，便將一切同我講了，並囑咐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您的性命。師傅和前任女巫在經過了幾年的推演之後，終於也得出了一些結論。這兩個預言是有關聯的。那個口口相傳的預言實現了，銅鈴響，天下亂，帝凰出，六芒歸。這個預言，便會開始運轉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後一個預言，已經開始了嗎？”柳清漪問，“那這預言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銅鈴是什麽？帝凰又是什麽？”

    “銅鈴，便是觀星樓頂吊著的銅鈴，當然，他也有名字的，叫鎮國鈴。這銅鈴千百年了，無論多大的風雨，都不曾響過。有人還曾說這銅鈴是壞的，可我們都知道，這銅鈴是好的，隻是沒人能讓他響罷了。”扶蘇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這頭一句是說，鎮國鈴一響，便會天下大亂。而帝凰，則應當分開理解。帝，是指擁有著真龍命格的天命之人。鳳為雄，凰為雌，凰，是指擁有著與真龍命格相對的女子。所以說，帝凰，是指擁有著這兩種命格的人。二者若能相輔相成，一統六芒，不過是時間問題。辰國初代的君主和女巫，便是擁有著這兩種命格的人。可惜天妒英才，兩位均是英年早逝。在那以後得千百年來，再沒有出現過擁有這兩種命格的人。如今女巫您清醒過來，便擁有了凰的命格。而這帝……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慕蒼靄極有可能就是擁有帝命格的人。”

    “慕蒼靄？”柳清漪恍然大悟，“所以你先前才那樣說？”

    “嗯，我從未見過真龍之氣如此旺盛之人。”扶蘇道，“即便是您的父王，或是太上皇，都沒有這般強的氣運。但我困居觀星樓多年，難保不會因為目光短淺而誤判。所以，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證實一番。若這慕蒼靄真是天命之人，那麽辰國祖先多年一統六芒的心願便能實現了。”

    “可這慕蒼靄是慕國之人。”柳清漪道，“若他真是天命之人，便一統了六芒，也是慕國統一了六芒。”

    “六芒統一，便能免了百姓受戰亂之苦，何人統一的，又有什麽分別呢？”扶蘇的心胸顯然比柳清漪想的更寬廣許多，“況且，沒了您的助力，慕蒼靄即便是那天命之人，也成不了大業。您二人一起統一了六芒，到時還用分什麽辰國慕國嗎？咱們辰國先祖的心願是一統六芒，徹底的了了這無休無止的戰亂。隻要能救百姓於水火之中，何人做君主，根本不重要！”

    “嗬嗬……”柳清漪低聲笑了，“是我狹隘了。”

    “女巫過謙了。”扶蘇道，“您作何打算？”

    “什麽打算？”柳清漪反問。

    “您要去驗證慕蒼靄的命格嗎？”扶蘇說著，突然想起柳清漪似乎更傾向於歸隱山林，“或者您依舊打算歸隱山林，不問世事？”

    “若我執意要歸隱山林，你可會怪我？”柳清漪直視扶蘇的眼睛，從裏麵看到有什麽光芒隨著自己的話語在一點點的暗淡。

    “……若您執意如此，臣又能如何呢？”扶蘇低下頭，不願與柳清漪對視。那種希望落空的感覺，十分的不好受，自己撐了這麽多年，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

    “扶蘇”柳清漪看著扶蘇低下去的頭，知道自己的態度讓扶蘇很失望，“世事無常，若初代女巫留下的預言是真的，並且已經開始運轉了，那無論我如何躲，都是躲不過的。我雖計劃著遠離世俗，歸隱山林，但計劃又如何趕得上變化？目前為止，也隻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我會去驗證慕蒼靄的命格，但不能保證一定會去統一六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到了那個時候，躲不過了，我也會毫不畏懼的迎上去。我能保證的，隻有把你安全的救出去的。到時候，隨我歸隱山林，還是重回朝堂，由你選擇，我絕不幹涉。我的承諾，永遠有效！”

    “……”扶蘇顫抖著嘴唇，坐直身子行了個叩拜大禮，“臣扶蘇，叩謝女巫大恩大德！”

    “起來吧！”柳清漪上前將人扶起來，“告訴我驗證慕蒼靄命格的方法，天快亮了，再不走，喬鬆就要回來了。”

    “好！”扶蘇瞧了瞧外頭，也知道時間不早了，便趕緊將方法說了出來，“方法很簡單，隻需要您將這桑葉玉佩放入觀星樓頂的鳳凰嘴裏時，將您與慕蒼靄的血一並滴入鳳凰嘴裏。若是這鎮國鈴響了，那慕蒼靄便是這天命之人了。若沒有響，那便不是。不過您要小心，若是鎮國鈴響了，喬鬆也會知道了。到時候這觀星樓可就危險了。”

    “無妨，我和慕蒼靄身手都不錯，不會被發現的。”柳清漪倒不在意這個，“可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沒有了”扶蘇道，“您的愈合能力，可千萬不要被人發覺了，再親近的都不可以。還有，您一定要小心啊！”

    “好”柳清漪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傷口愈合的速度加快了許多，“那我便走了，你……也要小心。”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喬鬆暫時還不會殺我的。”扶蘇對著柳清漪露出一個笑容，他大概是想以笑容安慰柳清漪，可惜他實在太過蒼白，幾乎蒼白的透明了，“您快走吧！”

    “……我會救你出去的！”柳清漪扭頭，毫不猶豫的走了，嘴角漸漸浮上笑意，胸口的傷飛快的愈合了。

    “這預言是何意？”慕蒼靄確認自己不曾聽說過，“我竟從未聽說過。”

    “這預言是辰國的女巫和國師時代相傳的預言，慕皇子沒聽過也正常。”柳清漪從回憶裏抽離出來，笑著將那桑葉形的玉佩拿出來，“慕皇子可願借我一物？”

    “何物？”慕蒼靄沒有追問那個預言，仿佛柳清漪沒有說過一般。

    “您的血。”

    “血？女巫莫不是要對我下蠱？”

    “若我要下蠱，您可怕？”

    “這有何可怕的？”慕蒼靄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就是不知道女巫打算要多少？若是多了，在下可給不起了。”

    “不多，幾滴就好。”柳清漪道。

    “若隻有幾滴，還是給得起的。”慕蒼靄麵上帶著微笑，手下卻毫不猶豫的在掌心劃了一刀，那匕首既薄又利，劃過掌心也不見傷口，隻隱隱看著有紅線滲出，“女巫打算用何物來取血？白白的滴落在地可就浪費了。”

    “過來”柳清漪走到那展翅抬頭鳴叫的鳳凰雕像前，伸手將將那桑葉玉佩放入鳳凰的嘴裏。那雕像頗大，鳳凰雖做展翅高飛狀，但彎曲的頸脖還不算太高，柳清漪伸手便能夠到的。

    柳清漪招呼慕蒼靄過來，將匕首奪過去，快速的在自己的掌心劃了一下，放置在鳳凰雕像張開的嘴上方，用力握拳，紅色的血立刻就匯成細細的紅線滴入鳳凰的嘴裏。柳清漪偏頭看了慕蒼靄一眼，慕蒼靄立刻心領神會，也將手放到鳳凰雕像的上方，用力握拳，將血滴入鳳凰的嘴裏。

    兩條鮮血匯成的紅線落入鳳凰的嘴裏，柳清漪偏頭看了看東方，紅色的霞光漸漸攀上來。身前的鳳凰雕像裏，傳來機括轉動的聲音。柳清漪眉眼一凜，拉著慕蒼靄用力一蹬，慕蒼靄也發覺了鳳凰雕像的異常，順著柳清漪的力道一起躍起，遠離雕像。

    鳳凰雕像肚裏的機括加速運轉，一陣紅色的煙霧猛的噴出來，正對著柳清漪和慕蒼靄躍起的方向，兩人正麵的被紅色的煙霧籠罩。一陣濃烈的香氣瞬間彌散開來，東方的天空霞光萬丈。

    “唳……”一聲高亢尖利的鳴叫自鳳凰雕像的嘴裏傳出，觀星樓周圍的高山上傳來樹葉抖動的聲音，頃刻間無數的飛鳥衝了出來，衝著鎮國鈴撞了過去。

    “當~當~”深沉渾厚的銅鍾鳴響以觀星樓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渾厚的鍾聲震的柳清漪頭昏腦漲，心口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黑，柳清漪便暈了過去。

    “快走！”慕蒼靄沒有想到柳清漪會弄出這麽大的動靜，這渾厚的鍾聲太過巨大，自己也頭昏腦漲起來。慕蒼靄甩甩頭保持清醒，摟著柳清漪就飛快的離開觀星樓。朝著來路跑了一陣，就聽到有沸騰的人聲傳來。慕蒼靄小心避過人群。才發覺自己懷裏的柳清漪竟暈了過去。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柳清漪的脈搏，確認柳清漪隻是單純的暈了過去。慕蒼靄才放下心來，將人抱著快速的往回跑。一路上小心的避開來的越來越多的禦林軍，最後不得已，慕蒼靄將人帶回了自己宮裏。

    在慕蒼靄身後，喬鬆甩開眾人快速的往觀星樓過來，他的身後，是大批的禦林軍，人聲鼎沸。

    而辰國皇宮外，深厚的鍾聲還在擴散。市集上的人都扭頭往聲源處望去，議論紛紛。而有的人，則捂著心口，一直看著觀星樓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觀星樓裏，扶蘇聽著那鍾聲，終於倒了下去，嘴角還浮現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