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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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明,吵鬧了一晚的禦書房終於打開了門,裏麵爭論了一個晚上的朝廷重臣們一個個黑著眼眶胡子拉碴出來了。嘴裏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但麵上都是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的,困擾了這麽久的問題終於解決了。雖不能說是完全解決了,但好歹已經有了方向,徹底解決隻是時間問題了。
幾位皇子走在了最後。
三皇子柳銘書先天不足,又跟著眾人熬了一整夜,這會兒看著越發的虛弱了。本就比常人白的臉,更是慘白了三分。眾人都是穿著單一層的朝服,偏他還多裹了一件披風在外頭。饒是這樣,他還是瑟瑟發抖,似乎是冷極了的樣子。
“三皇兄,你怎麽在發抖?”四皇子柳銘棋扶著柳銘書,手下柔弱的手臂顫巍巍的抖著。
“無妨,我……咳咳……我隻是有些乏了,一整夜沒吃東西,有些冷了。”柳銘書衝柳銘棋笑笑,比起其他兄弟更顯得清秀的臉,竟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回去吃碗粥便好了的。”
“雖是夏日,可這早晨也還是涼的,三弟還是快些回去,莫要傷了身子。”太子對柳銘棋道,“四弟,你扶著你三皇兄快快回去吧!他累了一夜了,夜裏更深露重的,他連口熱水都沒喝上。這會兒趕緊回去,喝碗熱粥,去去寒氣。”
“多謝太子關心。”柳銘書感激的道,“那就勞煩四弟了,隻可恨我這身子實在不爭氣的,現今天下大難,我卻連個夜都熬不得的。”
“三皇兄就是多慮!放寬心些,天大的事兒總有高個子的頂著,咱們還有父皇呢!三皇兄平日裏看開點兒,病也好的快些。來,臣弟扶你回去歇息。”柳銘棋說著便握住柳銘書的手,卻被那冰涼激的眉頭一擰,“手怎的這麽涼?”
“三皇弟平日裏就是缺少鍛煉!”二皇子柳銘戟道,“往年我是不在的,如今我回來了,以後便時常帶著三皇弟到處走走,再教三皇弟些強身健體的拳法,平日裏多打打,把體魄練的強健些,自然就不容易生病的。瞧我,整年整年的在外頭打仗,冰天雪地裏赤著胳膊也是有的,這一年到頭的不也好好的嗎?”
“多謝二皇兄關心。”柳銘書又咳了幾聲,瞧著竟是要歪在柳銘棋身上了,“待二皇兄空了,一定要來找臣弟的,臣弟從小就體弱,出不得皇宮,最是向往二皇兄的生活的。到時候,二皇兄定要同我講講外頭的事的。”
“好好好,我定要去的!”柳銘戟連聲應了。
“四皇弟,趕緊扶三皇弟回去吧!”太子道,“瞧著臉色越發的不好了。”
“可不是!”柳銘棋一看,柳銘書蒼白的臉色更是嚇人了,“兩位皇兄慢聊,臣弟先告退了。”說著就急急忙忙的扶著柳銘書要走,一邊又同身邊的近侍低聲吩咐著要轎輦,去請太醫等事項。
“二皇弟可真是心疼弟弟啊!”太子目送柳銘書和柳銘棋消失在視線裏,笑著對柳銘戟道,“可惜三皇弟在娘胎裏便遭了惡人毒手,先天不足,養了這麽年也不見好。平日裏連個風都吹不得的,怎麽能跟著二皇弟出去呢?更惶論打拳習武了,隻怕會讓三皇弟的病越發的重了。二皇弟縱然是為著三皇弟好,也要注意著法子,若是讓人以為,二皇弟是故意要害三皇弟,那可就不好了!”太子這話說的情真意切的,仿佛真的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一般。
“多謝皇兄的關心了。臣弟知道,皇兄一向最是關愛臣弟等,自小便替臣弟們抄了不少心。臣弟們年幼無知,總有思慮不到的,也多虧了皇兄替我們考慮周全了。”柳銘戟話鋒一轉,“不過,現今天下大難,皇兄還是舍棄這些小情小愛,以天下為己任才好。莫要辜負了父皇對皇兄的一片苦心啊!”
“……”太子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又鬆開,“二皇弟最近真是長進不少啊!竟能想的出這般的好法子來。”
“皇兄過獎了!”柳銘戟麵上帶著得意的笑,“南水北調的法子,臣弟早就說過了,並非臣弟想出來的。是臣弟認識的一位學子想出來的,臣弟不過是個傳話的罷了。”
“哦?可本太子並非說的是這南水北調的法子,本太子說的是,臣弟竟然能想出,讓天下人一同想法子解決南水北調的路線。”太子眼神裏帶著陰霾,“從前的二皇弟可不會允許有人搶了自己的風頭的,如今竟能主動的提出這樣的建議,可不就是長進了嗎?”
“皇兄說的是。”柳銘戟自然聽出了太子是在諷刺自己從前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但如今的柳銘戟又豈是當初的那個柳銘戟了,咬了咬牙,又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人人都是有責任的。從前臣弟年幼無能,事事仰仗皇兄。那時皇兄最是能幹得父皇心的,臣弟難免妒忌一二,也想得父皇的重視,可惜因著年幼,總顯得太過急切了,讓人以為我是個急功近利,容不得人的。如今臣弟已大了,這些年在外奔波,如今回來又得父皇言傳身教,懂事了許多。很多事都能自己解決了,自然就不用再同小時候一般急切了。皇兄該知道,臣弟,從來都不是容不得人的。”柳銘戟臉上帶著笑意,萬一默料的果然沒錯,瞧瞧,太子臉都綠了。
“你……”太子被噎了一下,柳銘戟嘴裏說的兄友弟恭的,可這話裏句句諷刺自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偏這柳銘戟又得了萬一默這個妙人兒,還套出個南水北調的好法子來。光是這法子就能博得朝野上下一片讚歎,可這柳銘戟又提出將這法子放出去,讓天下人一起想辦法,尋出一條南水北調最適合的路線來。這樣一來,柳銘戟又博得了百姓的好感,得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在慶雲帝眼裏,他從前急躁善妒的印象頃刻間就沒了,還成了個能廣納能容的君子。自己本就比不得柳銘戟的戰功赫赫,如今再讓柳銘戟得了這個好名聲。慶雲帝還年輕,若是讓柳銘戟就這樣繼續成長下去,那自己的太子之位可就危險了。縱然現在朝廷裏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可現在慶雲帝年富力強的。等到他退位的時候,朝廷裏的大臣們也該換一批了。如今柳銘戟這樣來一出。在天下學子的眼裏,他的形象不言而喻了。況且他又拉攏了今年科考的第一人,到時候,這朝廷裏到底誰的人更多,還真就不好說了。
太子腦中一瞬間便轉過了千百個念頭,竟沒有一個是對自己有利的。從前蠢笨的柳銘戟怎的突然如此聰明了?
“皇兄怎的不說話?”柳銘戟得意的笑容在臉上蔓延開來,“莫不是你也同三皇弟一般,熬了一夜便著涼了?”
“嗬嗬”太子一聽柳銘戟提起柳銘書,立刻就有了應對,“本太子怎能同三皇弟相比?三皇弟最是個玲瓏剔透心的。隻可惜被奸人所害,才成了這般模樣。可憐三皇弟,還要時常同這醜人相見,笑臉相迎,當真可憐的喲!”說著太搖頭歎氣,一幅感歎到不行的樣子。
“你!”柳銘戟豹眼圓睜,正要撲上去,突然聽見一聲高亢尖利的鳥鳴,立刻停下動作,往聲源處看去。隻見高高聳立的觀星樓那邊,一群飛鳥瘋了一般往觀星樓衝過去,緊接著就是一陣渾厚的鍾鳴音,東方瞬間霞光萬丈,鎮國鈴——響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觀星樓的方向,太子和柳銘戟忘了先前的爭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望著觀星樓。鎮國鈴響了,鎮國鈴竟然響了!辰國……要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