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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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鎮國鈴響這件事,還有一個人更緊張,那就是慶雲帝。他才坐上皇位五年,還沒享受夠,還沒來得及實現他的偉大抱負,鎮國鈴就響了,他如何不怕?即便這個預言隻是預言,從來沒有人能證實過,可護國女巫在辰國存在了千百年,在六芒人心中的分量不可小覷的。更何況這個預言還是第一代女巫留下的,經過千百年的渲染,她早已是仙人一般的存在了。

    喬鬆從觀星樓出來,帶著眾人在觀星樓四周搜索,自然沒有得出任何的有價值的線索,周圍太幹淨了。沒有收獲,喬鬆麵色十分不好看。站著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甩袖就要走,卻突然接到太監傳來的旨意,說慶雲帝召見他,要即刻過去。喬鬆無奈,不能抗旨,便喚了安德福過來,好生囑咐了一通,才跟著傳話的太監去了。

    慶雲帝將喬鬆招過去,好一番叮囑命令,務必要將這事兒弄清楚。如今正是天災,人心本就不穩,這鎮國鈴再一響,還不知道會出來什麽謠言呢!

    且不說慶雲帝那邊,先看看慕蒼靄這邊。

    慕蒼靄帶著暈倒過去的柳清漪回了自己的住所。為了不弄出聲響驚動他人,慕蒼靄直接越牆而入。牆內的喬木等人正著急的等著,他們自然也看見了觀星樓的異象,心裏正擔憂著。見慕蒼靄回來,趕緊上前,卻看見慕蒼靄手裏還抱著一個人,仔細一看,竟是柳清漪。

    “公子,這……”喬木指著暈在慕蒼靄懷裏的柳清漪問。

    “把我留下的痕跡全部抹了,馬上就會有人查過來了。”慕蒼靄一邊疾走一邊吩咐,“若是有人來了你們仔細著點,穀雨立刻去冷宮一趟,告知梅姑姑女巫在我們這裏,無需擔心。喬鬆可能會去冷宮,讓梅姑姑防備著,女巫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讓她們最好尋一個人易容成女巫的樣子。月恒你去把藥箱拿來。”

    “是!”眾人領命各司其職。

    慕蒼靄將柳清漪抱入房中,放在了自己床上,事急從權,現在也顧不得其他了,柳清漪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將人放在床上後,慕蒼靄打開柳清漪受傷的手掌,瞳孔猛的擴大。

    “公子,藥箱拿來了,屬下幫女巫包紮吧!”月恒精通醫理,慕蒼靄的腿就是他的手筆。

    “不用,我自己來。”慕蒼靄將柳清漪的手重新握起來,放回去,轉身接過藥箱,對月恒道,“你出去看著,這次在觀星樓鬧的有點大了,慶雲帝和喬鬆必定會徹查的,喬木的話,我擔心他撐不住。”

    “屬下遵命。”月恒不疑有他,立刻出去了,還將門帶上了。

    慕蒼靄確認周圍沒有人了,才重新坐下,將柳清漪的手打開。柳清漪很清瘦,十指纖細,手掌白皙柔嫩。那白皙的掌心裏,還留著幹涸的血,可那條傷口,卻不見蹤影了。慕蒼靄展開自己的手,掌心裏那條細細長長的傷口已不流血了,但傷口依然在的。自己的匕首很薄,也很鋒利。割的傷口會很細,很容易愈合,但絕不是立刻就愈合的。柳清漪久居深宮,缺吃少喝的,人也清瘦的厲害,愈合能力絕對不可能超過自己。自己的手上的傷口都還在,她的傷口怎麽可能愈合了?就算愈合了,也不可能一丁點兒痕跡都沒有!這不正常,再加上她現在不明的昏睡不醒,自己抱著她顛簸了一路都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可麵色瞧著沒有絲毫異象,脈搏亦是平穩有力。但人就是不醒,這是怎麽回事?是因為扶蘇對她做了什麽嗎?

    慕蒼靄沒有參與那場對話,中間更是有著幾個小時的空白,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也無從得知。可慕蒼靄直覺,柳清漪這違反常理的愈合是不宜被太多人知道的。為了掩飾一二,慕蒼靄還是替柳清漪包紮了手心,又替自己清理了一番。掌心的傷口早就沒有流血了,慕蒼靄將特製的金瘡藥抹了一層,做了些偽裝,手心的傷口便看不出來了。

    這邊,慕蒼靄剛手腳利落的清理整頓好,那邊,就找上門來了。

    “見過這位大人。”喬木將門打開一個縫兒,伸出了腦袋,看著外麵穿著軍裝的青年男子,作揖問,“不知這早早的可是有什麽事?”

    “下官裴聰,禦前帶刀侍衛,求見慕皇子。”裴聰抱拳行禮,“大清早來打擾慕皇子清安,始屬迫不得已,還望海涵。”

    “裴大人,我家公子還未起身。”喬木抱歉道,“不知裴大人有何貴幹?”

    “宮裏進了刺客,有人瞧見是往這邊跑了的,下官擔心各位的安危,不得已過來叨擾了。”裴聰長了一張方正的臉,看起來剛正不阿。在慕蒼靄剛來辰國時,裴聰就將慕蒼靄身邊的人挨個記了一遍,他知道,眼前這個個子小小的男子是慕蒼靄的書童,叫喬木。即使麵對的隻是一個書童,裴聰也沒有流露出輕視,一樣禮數周全的道,“還望見諒。”

    “這……”喬木皺眉,裴聰說話客氣有理,但卻強硬,瞧著是難以打發的。

    “裴大人,在下月恒,是慕皇子的書童。”月恒打開門,走了出來,衝裴聰行了個禮,“我家公子現在已然起身了,但公子不良於行,又不願失禮於人前。所以需要花費的時間久了點兒,還望裴大人諒解一二。待公子收拾利落了,再出來向裴大人賠罪。”

    “慕皇子客氣了。”裴聰道,“下官也是無意冒犯,實在是為慕皇子的安危著想。多拖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若有冒犯之處,事後定親自向慕皇子賠罪!”說完裴聰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人便立刻湧了進去。

    “這大清早的,怎麽這般熱鬧?”慕蒼靄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自打我入了這宮裏,還是頭一回呢!”

    先頭湧進去的侍衛都停了腳步,裴聰往前走去,侍衛們自動讓開一條道。盡頭是坐在輪椅上的慕蒼靄,已是收拾整齊了。但瞧著還是有幾分淩亂,想來是時間緊,沒來得及細細收拾。

    “下官裴聰,參見慕皇子。”裴聰一邊行禮,一邊打量著慕蒼靄身邊的人,書童喬木,月恒。侍衛穀雨,驚蟄。還有一個蒼老的隨從武伯。人是都在的,沒有少的,如今就要看,有沒有多的了。

    “裴大人請起。”慕蒼靄做了個手勢,請裴聰起身,又道,“方才我在屋裏時,已聽清了事情的原委。裴大人一直維護著皇宮裏的和平,可謂是勞苦功高,在下也是十分欽佩。裴大人也是為了我等一行人著想,實在不該百般阻撓。可喬木也是因著我起身不便,才阻攔了裴大人,還望裴大人見諒。”

    “慕皇子客氣,下官萬萬不敢。”裴聰先前是聽說了慕蒼靄十分平易近人,但不想他竟這般,實在不像一國皇子。

    “裴大人,如今我已收拾妥當了,我的人也都在這兒了。”慕蒼靄道,“地方狹小,我們也是幾個大男人,難免有收拾不夠周全的,還望裴大人不要笑話。”慕蒼靄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背後推著輪椅一身黑色長衫的侍衛驚蟄配合他的動作,讓開了路,這就是讓裴聰進去隨便搜的意思了。

    “多謝慕皇子體諒。”裴聰行了個禮,以眼色示意身後的侍衛,同時大聲道,“眾將聽令,行事小心些,別粗手粗腳的碰壞了慕皇子的東西!”

    “是!”侍衛們整齊的應了一聲,便往裏衝。

    “公子……”喬木看著氣勢洶洶的侍衛似有害怕之意,喏喏的喚了慕蒼靄一聲。

    “莫怕,裴大人也是依令行事,隻為捕捉刺客,並不會傷及無辜的。”慕蒼靄安撫喬木,“咱們宮裏也沒甚值錢的東西,也碰不壞什麽的。況且裴大人方才囑咐了的,相信各位將士們手下也是懂輕重的。”

    “是,公子。”喬木在慕蒼靄的安撫下冷靜了下來。

    “裴大人見諒,我這書童年紀小,沒見過市麵,難免被驚著了。”慕蒼靄對於身後屋裏傳來東西翻動的聲音絲毫不介意,麵帶微笑的同裴聰交談起來,“裴大人,不知這刺客是怎麽回事啊?”

    “回慕皇子,這刺客是今早蒙蒙亮的時候發覺的,也不知是哪裏混進來的,意圖行刺皇上。好在皇上昨夜與各位大人就天災一事商討了一夜,並未回宮就寢,才沒有讓那刺客得逞。那刺客行刺不成,反倒被發覺了,慌忙逃竄,往這邊的方向來了。皇上擔心刺客會傷了慕皇子,特地命下官要仔細搜查。”裴聰一臉正直的胡說八道,先前還說是自己擔憂慕蒼靄的安危,這會兒又成了慶雲帝擔憂慕蒼靄的安危了。

    “難為皇上日理萬機還惦記著我等,實在萬分感激。”慕蒼靄也一臉感激的胡說八道,“辰國能有皇上這樣的明主,實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不過,今兒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在睡夢中依稀聽見了鍾鳴,可是鎮國鈴響了?”

    “不過是驚鳥鈴罷了。”裴聰回答的極其自然,想來是對過詞統一了口徑的,“早上不知是哪裏來的畜生不怕死的撞到了觀星樓的驚鳥鈴,才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讓慕皇子受驚了。”

    “原來如此”慕蒼靄笑著點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慕皇子……”裴聰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進屋搜查的侍衛出來了。

    “大人,屋裏什麽也沒有,一切正常,不過屬下找到了這個。”那侍衛捧著一隻掛著鎖的黑色木匣子出來。

    “哦?”裴聰接過木匣子,竟是意料外的沉。木匣子通體漆黑,觸手卻溫潤,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隱隱有著柔和的光附在木匣子上。這是沉香木做的木匣子,還是時常被人打開撫摸的,這麽貴重的木匣子裏麵的東西是什麽呢?值得鎖起來,“不知慕皇子可否打開一看?”

    “當然可以。”慕蒼靄笑著示意一旁的書童月恒,“這裏麵不過是一些圖紙罷了。”

    月恒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鑰匙,打開鎖,取下後打開了木匣子。裏麵果真放著一疊宣紙。

    裴聰將木匣子放到身旁的侍衛手裏,取出那疊宣紙,又不動聲色的檢查了木匣子,確定裏麵沒有夾層什麽的。才展開那疊宣紙,宣紙上是畫的一些奇怪的圖案,一個橢圓套著一個橢圓,相互之間還連著線,線上還有些三角形之類的圖案。一些地方還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卻是極其漂亮的。

    “不知慕皇子這畫的是什麽?”裴聰看不懂,但不能排除這是慕蒼靄自己發明的某種傳遞信息的方法。如果他這畫的是皇宮的地圖的話,就糟糕了。

    “這是我畫的地域圖。”慕蒼靄解釋道,“裴大人手裏這幅,是辰國皇城附近的水路線圖。”慕蒼靄指揮著身後的侍衛將自己推到裴聰身邊,又細心的解釋了一番。

    “慕皇子當真是驚才絕豔!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裴聰沒有參與禦書房裏的那段爭論,自然不知道南水北調的事。他感歎的是,慕蒼靄發明的這個畫圖的方法,實在太精妙了。

    “裴大人謬讚了,不過是閑來無事偶然想出來的罷了,至多隻能私下裏自己畫畫,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慕蒼靄擺擺手。

    “慕皇子謙虛了。”裴聰將那些宣紙放回木匣子裏,又將木匣子遞給了一旁的喬木,彎腰拱手對慕蒼靄道,“時候已不早了,下官叨擾慕皇子,實屬無奈,但好在宮裏一切正常,慕皇子可安心了。”

    “那就多謝裴大人費心了。”慕蒼靄一臉真誠的感激著裴聰,“我等拮據,並無太多金銀之物,但薄茶還是有一兩杯的,裴大人可願賞臉進屋一敘?”

    “下官謝過慕皇子,但無奈公務在身,實在不能。”裴聰告辭了。

    “穀雨,替我送送裴大人。”慕蒼靄也不強留。

    “不用了,多謝慕皇子。”裴聰說完便帶著人迅速的離開了,他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搜查。

    “人走了。”喬木四處觀察了一番,才關上門,看向慕蒼靄背後的人,“你是……”

    “是我,天佑。”慕蒼靄身後一直站著的驚蟄開口,果真是天佑的聲音。

    “你……我記得你沒有驚蟄這麽高啊?”喬木的關注點總是比較奇怪的。

    “……所以我一直沒動。”天佑沉默了一下,走了出來,撩開黑色長衫,下麵是一雙超級厚底的鞋子。

    “……”院裏的人都沉默了,包括慕蒼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