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

    桌上擺著一大桌子菜，造型精美，香味兒撲鼻。可坐在桌前的蓮妃卻是興致缺缺的模樣，隻吃了幾口就不願再動筷子了。

    “愛妃，可是飯菜不合胃口？”慶雲帝瞧著蓮妃日漸消瘦的小臉，心疼不已。

    “飯菜很是可口，想來禦膳房也是用了心的。”蓮妃又拿起筷子，給慶雲帝布菜，“皇上可要多吃一些。您最近勞累的很，瞧著都瘦了許多了。”

    “愛妃。”慶雲帝握住蓮妃拿著筷子的手，“朕無妨，倒是你，怎麽才吃了幾口，又不吃了？”

    “臣妾無礙，隻是天兒熱，實在沒什麽胃口。”蓮妃用另一隻手拍拍慶雲帝的手，示意他鬆開，“臣妾不過一介後宮女子，平日裏也是閑著的，沒甚事做，即便吃的少些也無妨的。倒是皇上您，日夜操勞，近來都清瘦了許多。該好好補補才是。”

    “愛妃……”慶雲帝還想說什麽，嘴唇就被蓮妃纖長的手指按住了。

    “皇上無需多言。”蓮妃放下手，“臣妾給您布菜，您多吃一些，沒準臣妾看著也有胃口了呢？”

    “好吧。”慶雲帝拉住蓮妃的手，在唇邊吻了一下，“那就辛苦愛妃了。”

    “嗯”蓮妃淡淡的應了一聲，就開始給慶雲帝布菜。

    慶雲帝癡迷的望著蓮妃絕色的側臉，手上機械的動著。蓮妃近來越發的溫柔小意了，雖還是對人有些冷冰冰的，但對著慶雲帝卻是頗為體貼了。是以慶雲帝日日宿在承恩殿，後宮佳麗們縱然怨言萬千，也無甚法子。原本應該鬧騰的最凶的皇貴妃因為執掌了鳳印，又為了柳銘戟的事日日算計操勞著，一時之間竟也忽略了慶雲帝了。

    “皇上，可要午睡一會兒？”蓮妃接過慶雲帝飲完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宮女手裏的托盤上，問慶雲帝。

    “嗯，才吃飽了，先坐著消消食，再午睡。”慶雲帝摸摸肚子，是吃的有點撐了。

    “那可需臣妾為皇上舞一曲消遣消遣？”蓮妃問。

    “不用，這麽熱的天兒，愛妃還是少動的好。”慶雲帝將人攬過來，放在自己懷裏，“對了，怎的這幾日不見翰玟和銘軒？”

    “他們去聽雨軒了。”蓮妃窩在慶雲帝懷裏，細瘦的手指繞著自己的頭發玩耍著，“翰玟的姐姐不是從冷宮裏出來了嗎？翰玟思姐心切，總想著回去。臣妾思來想去，這大熱的天兒，留他們在承恩殿裏也沒甚事兒，多個人反而鬧騰。您也知道，臣妾最愛清淨了，索性打發他們去了聽雨軒，臣妾也求個清淨。”

    “他們吵著愛妃了？”慶雲帝眉頭一皺。

    “這倒沒有。”蓮妃淡淡道，“有兩個孩子在，臣妾總免不了要憂心著他們。送去了聽雨軒，自然有那裏的人照顧著他們，我倒清淨了，少操些心罷了。”

    “辛苦愛妃了，那就讓那兩個小子待在聽雨軒吧！”慶雲帝心裏，蓮妃比什麽都重要。

    “說起來，臣妾還有個事兒想求皇上。”蓮妃從慶雲帝懷裏爬起來，仰著頭看著慶雲帝。

    “愛妃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朕都應了。”慶雲帝看著蓮妃那張漂亮的小臉，向來淡漠的眸子裏露著淡淡的祈求之意，隻覺得下腹一緊。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蓮妃重新窩回慶雲帝懷裏，“是那日臣妾偶然聽見翰玟同銘軒在聊天，言語間兩人似乎對慕皇子十分欽佩，想去藏書閣同慕皇子學習。”

    “慕蒼靄？”慶雲帝想了想，“他的確是個有才之人，在他手下是能學到真本事的。”

    “所以，臣妾就思量著，幹脆讓他們去藏書閣吧！”蓮妃道，“如今天熱，太傅們也不敢讓皇子們學習久了，每日裏都是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與其讓他們日日閑著，不如把他們送去藏書閣。一來可以在慕皇子身邊打打下手，總能學到一些。二來，這藏書閣裏藏書豐富，他們也能多看些書。”

    “嗯……”慶雲帝思忖了一會兒，“如今藏書閣裏不但有慕蒼靄，還有今年的新科狀元萬一默。若是翰玟同銘軒二人真去了藏書閣，也的確能從這兩人手下學到不少。嗯，朕允了！”

    “臣妾多謝皇上。”蓮妃謝恩。

    “這會兒朕倒是慶幸方才朕答應讓這兩個小子去聽雨軒了。”慶雲帝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

    “嗯？為何？”蓮妃不解。

    “他兩個小子不過隨口一說，愛妃你就記的如此牢固。若是他倆真日日待在承恩殿裏，愛妃你不得為他們操碎了心啊？”慶雲帝將人摟緊了些，“那朕該心疼了。”

    “多謝皇上掛懷，臣妾就算為了皇上，也會保重身子的。”蓮妃趴在慶雲帝懷裏柔順的回答。

    “愛妃真真是善解人意啊！”慶雲帝說著突然講人一把抱了起來。

    “啊！”蓮妃受驚，趕緊摟住慶雲帝的脖子，“皇上！”

    “愛妃別怕！”慶雲帝將人抱著就往內室去了。

    聖旨很快傳到了聽雨軒，命柳翰玟和柳銘軒兩人暫住在聽雨軒，每日去藏書閣跟著慕蒼靄和萬一默學習。同來的還有兩人的行李，慶雲帝的動作不可謂不快。於是柳翰玟和柳銘軒兩人就順利在聽雨軒住了下來。每日去藏書閣裏報道。

    辰國的藏書閣是六芒大陸上最大的藏書閣，裏麵的藏書也是最豐富的。整個藏書閣有兩層樓高，但內裏並沒有分做兩層。是以，藏書閣內部是非常空曠高大的。巨大的木質書櫃幾乎頂到了屋頂，書櫃均勻的分了許多格，裏麵密密麻麻的全是書。每架書櫃的側麵邊上都挖空了豎放著一架木梯子，用以取高處的書。藏書閣最裏麵是一片空地，並沒有擺書架，而是擺著矮幾，地上鋪著地攤，是用以翻閱書籍時坐的地方。藏書閣裏有許多書童守著的，白日裏打開窗子通風透氣，屋裏都是亮堂的。天暗了就在藏書閣裏點上蠟燭，把整個藏書閣照的亮亮的。近來天熱，書童們都是把門關上，在屋裏放了冰降溫，隻在藏書閣裏慕蒼靄等人坐的地方點了蠟燭。為了安靜，慕蒼靄支了一部分書童出去，隻留了幾個機靈的伺候著。對此，旁的人倒沒什麽異議，畢竟天兒熱，人少一些，屋裏也鬆快些。況且人多難免事兒多，若是嘈雜了些，打攪了慕蒼靄就不好了。

    宮裏的人都以為慕蒼靄留下的幾個書童是因為他們機靈，其實是因為這幾個書童都是龍隱軍。他們明麵上是伺候慕蒼靄查閱書籍，可實際上，這突厥的水路圖早就規劃好了，哪裏需要翻閱書籍呢？他們主要是負責給慕蒼靄傳遞消息的。這不，慶雲帝剛下了旨，立刻就有人過來通傳給慕蒼靄了。

    “公子。”萬一默坐在慕蒼靄一旁，“這柳翰玟與柳銘軒進來，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無妨，這事女巫事先同我說過了。”慕蒼靄道，“你被派到了柳銘戟身邊，所以你不清楚，這柳銘軒是陸晴柔的孩子，陸晴柔在咱們手裏，他又是個從小就受盡欺辱，比同齡的懂事許多。柳翰玟是女巫的親弟弟，從小在冷宮裏長大，我見過的，是個聰慧的，將來必能成大事。”

    “那公子打算培養他們？”萬一默問。

    “我隻打算教柳翰玟，柳銘軒就交給你了。”慕蒼靄道。

    “為何？”萬一默皺眉，“您不是說了，柳翰玟更聰慧一些嗎？”

    “對啊，就是因為柳翰玟更聰慧一些，所以才適合做我的弟子。”慕蒼靄敲敲桌子笑道。

    “……”萬一默嘴角抽搐了一下，“屬下遵命。”

    “嗯，你且好好準備一下。”慕蒼靄道，“按照慶雲帝的速度，應當今日就要來了，你多找些書出來，最好多的把咱們兩個埋了。這樣傳出去的消息才對咱們有利。”

    “是。”萬一默轉身吩咐了守在身邊的書童，書童們領命而去，“公子，柳翰玟和柳銘軒過來，是女巫和您設計的？”

    “嗯，起初是女巫提起的。”慕蒼靄道，“近來我們動作頻繁，皇宮裏危機四伏。蓮妃本就來曆不明，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趁亂做點什麽。柳翰玟和柳銘軒就在承恩殿裏，無異於送給了她兩個最好的人質。目前女巫對外還是處於癡傻的狀態，但過不了多久就會清醒過來，到時候如果蓮妃以這兩人的性命為威脅，咱們就不得不受製於人了。還不如趁早將這兩人收入咱們的羽下，省了日後的麻煩。”

    “可您怎麽知道蓮妃會放人呢？”萬一默問。

    “我頭先說了，蓮妃來曆不明，但可以肯定她是有目的的。”慕蒼靄道，“這辰國的皇宮裏沒準還有她的內應，但無論哪種狀況，她若要有所行動，自然是人越少越好的。現在的柳翰玟和柳銘軒在所有人眼裏，都是沒有任何價值的，蓮妃自然是巴不得將兩人甩的越遠越好。沒準她正絞盡腦汁的想將兩人擺脫了，這送上門的機會，又是名正言順挑不出錯，還能給她賺個賢良的名頭的，她怎麽會錯過呢？”

    “原來如此！”萬一默感歎道，“女巫好算計啊！連蓮妃的想法都算計的剛剛好，這般聰明的女子，當真是世間少見的。難怪公子你對她另眼相看。可惜，模樣長的不好，若是長了副好模樣，那便是公子的良配了。”

    “誰跟你說女巫長的不好看的？”慕蒼靄表情奇怪的看著萬一默。

    “不……不對嗎？”萬一默看著慕蒼靄的表情，“我聽宮裏都是這樣傳的啊？女巫模樣十分駭人……”

    “那是謠傳，你怎麽也開始聽信謠言了？”慕蒼靄好笑道，“那是女巫為了不惹麻煩，特地將自己的臉毀了的。”

    “特地把臉毀了？”萬一默頗覺不可思議，“女子不都最在意自己的臉嗎？這麽說來，女巫倒是同公子一對的，一個自斷腿，一個自毀臉。哈哈哈哈哈哈哈……說起來，那女巫到底什麽模樣？”

    “嗯……”慕蒼靄想了一下，“大概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吧！”

    “最美的女子？”萬一默瞪大眼睛，“有多美？比名動天下把慶雲帝迷的神魂顛倒的蓮妃還美嗎？”

    “蓮妃美在皮，而女巫美在骨。”慕蒼靄施施然道。

    “美人在骨不在皮。”萬一默眼珠子一轉，“難怪公子你要爭著教導柳翰玟，感情這是在討好未來的小舅子啊？”

    “這是自然的！”慕蒼靄回答的理直氣壯。

    “您高興就好。”萬一默無言以對，自家公子瞧著溫潤如玉，耍起無賴來自己都無力應對，“我這一介俗人，也不求什麽紅顏知己美人相伴的，有一壇好酒並一輪明月就足以！”

    “放心吧，待這裏的事兒完了，我埋在梨花樹下的陳釀都是你的。”慕蒼靄搖搖頭，“你也少喝些吧，酒多傷身。”

    “亂世已是不易，又逢天災，這人生越發的沒意思了。若是沒了這美酒相伴，我要如何活下去呢！”萬一默大笑，“公子您是有著大誌向的人，我就沒什麽追求，隻要逍遙度日即可。”

    “你呀……”慕蒼靄輕笑著搖搖頭，對萬一默很無奈。萬一默這人是個難得的天才，可惜性子太淡泊了。若非是自己以才降了他為自己所用，恐怕他就真的要自己把自己給埋沒了。縱然入了官場，卻還是一副酒鬼不羈模樣，總算還知道自己惜命一些，哪怕他惜命也隻是為了多喝幾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