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終相見

    於贏月境外，與漠北相交匯之處，有一個三不管地帶，叫毒龍穀。因何三不管？原因是漠北與贏月過去曾試圖把毒龍穀占為已有，但多次攻打除了損兵折將，連對方皮毛都沒有得到。久而久之毒龍穀就成了“世外桃源”。

    宋千靈曾聽父帥說過，毒龍穀那個地方能不靠近就別靠近，因為那個地方邪氣得很。素蟲猛獸說來就來，還經常毒霧繚繞，是個易守難攻的絕佳之地。而且那裏的人如同影子神出鬼莫。

    “北鬥，你能確定，那兩個人是毒龍穀的人？”宋千靈拿著一張紙，紙上畫著一隻蛇，這隻蛇頭呈三角形，蛇眼為金色，最獨特的地方是蛇尾纏了四圈，這四個圈就好像毒龍穀的地形。

    “將軍，絕對錯不了。這個標誌皆在那兩人的胸口上。”

    當年北鬥在宋大帥身邊做過事，對庫房那些戰爭資料十分熟悉，故而他的話宋千靈沒有理由不相信。所以，假明王的身份基本上就能下定論了。

    “毒龍穀與贏月國已多年沒有戰爭。這次派人假扮明王意圖奪位，又憑的是什麽呢？”

    這個答應他們是不知道了，隻要抓到對方的人或許才能探查出一些痕跡。傍晚的埋伏，顯然是毒龍穀的人雇傭了江湖殺手，那兩個監工大概沒有想到會搭上性命。

    宋千靈將這個消息傳回安陽給李相，當下決定暫且放下這件事情。眾人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再奔西方。

    經過一天一夜，宋千靈一行人到達張淩村所在的區域，她派出兩兩一組的人員即刻去每個村子摸底，發現可疑馬上回來報告，其他人則原地休息。

    經過一個上午的查看，白影帶回來消息，小橋村有可疑。

    宋千靈大喜過望，帶上五人趕去小橋村，其他人全部暗中隨行。

    小橋村隻有三十來戶人家，村口有條河，要去小橋村必須走過一座橋，所以村名就叫小橋村。宋千靈等人趕到的時候，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幾人稱追查要犯路過，進村討口水喝而已。好心的老伯在家門口打上幹淨的水進水招呼幾人，還仔細詢問了要犯的事情。

    五人歇了片刻，突然聽到村尾傳來一聲響亮的鳥叫聲。宋千靈雙眼一亮，放下碗，以趕路為由離開老伯家。

    白碧和白影一組，之前查到小橋村有可疑，便讓白影回去報信。白碧留下繼續深查，終於，她查到村尾吳家住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因為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林玄心的影子，或者別的什麽陷井，白碧沒有進吳家，而是等待宋千靈的到來。

    六人匯合，從外看吳家似乎很平靜，一對中年夫婦，兒子兒媳，一家子和和睦睦，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先別急著進去，咱們圍著吳家搜索一翻。”

    在白微的提議下，幾人繞過吳家後院，跳到樹上仔細觀察，幾間農舍，院子裏種了些菜，還養了雞鴨，很平常的農家。

    這時，突然聽到屋子裏傳來說話聲。

    “吳大娘，今天中午做了什麽好吃的？”

    “鴨煲，加上魚頭湯，可香呢，快過來嚐嚐。”

    “哎呀居然有鴨煲，我有個好朋友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將軍！”

    白碧等人按住宋千靈，紛紛感受到宋千靈內心的激動。可不嘛，屋裏那個聲音正是千辛萬苦尋找的皇上，她們將軍拚死拚活保護的心上人。

    “是瑤瑤，真的是瑤瑤。白碧，進去……”

    “將軍你冷靜點兒。咱們要進去就直接走正門。”

    白碧白微等人拉著激動難平的宋千靈跳林樹，攻回正門，誰知一落地宋千靈掙開她們，衝進吳家。

    這一刻，哪怕前一步是刀山火海也攔不住她見瑤瑤的心。

    找尋多日，思念積成塔，所有的擔驚受怕都在這一刻提緊到心口，隻差一步就能相見，就能放下心中鬱結的痛。

    瑤瑤，別來隻剩相思，你可安好？

    “瑤瑤，瑤碧……”

    吳家人正在吃午飯，突然被一夥白衣人闖進來，張口就喊瑤瑤，一時間一家人嚇得呆傻坐在那兒，瞪大眼睛，望著這夥……劫匪？

    正啃著鴨腿的郗景瑤突然聽到外頭的騷動，還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驚得鴨腿掉到桌子上，心突突狂跳。

    是靈靈，是靈靈……

    “靈靈，靈靈……”

    郗景瑤完全忘記了自己不能出門半步的傷痛，哪兒顧得上，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果然，沒兩步人就軟了，捂著肚子疼痛難忍。但是臉上卻堆滿笑意，靈靈來了，這些痛根本不算什麽了。

    宋千靈到處亂竄，在聽到回應後更加興奮，尋著聲音跑過去，轉過一間小廳，視線中出現一個人，那張臉如同她一樣隻有興奮，

    激動的心情在心髒上開出一朵花，是幸福的顏色。

    “瑤瑤。”她跑過去，扶著軟坐在地上的郗景瑤，突然心痛得不知如何時是好，她找到瑤瑤了，可是為什麽還會心痛。

    “靈靈，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

    郗景瑤眼圈一紅，撲到宋千靈懷裏嗚嗚嗚的哭。宋千靈緊緊抱著她，深深體驗了一把失而複得的悲喜心情。

    她在心驚肉跳中度過了一個月，她日日思念，夜不能寐，每次都希望眼前突然出現瑤瑤的影子，看到她的笑，或者抱怨她沒有找到她。

    “瑤瑤，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因為愛，淚濕了眼，這一生她隻為瑤瑤而哭。

    對不起，來晚了！

    對不起，當初沒有好好保護你！

    對不起，錄我終於找到你……

    “瑤瑤，沒事了！”

    郗景瑤抬起頭，淚朦朦的雙眼望著她，小臉已經變得慘白。她最終忍不住腹痛，咬著唇收回抱著宋千靈的手捂著肚子，眼裏是深深的自責。

    “對不起，我可能又要拖累你了。”

    追過來看五名護衛看到這一幕，心中安慰，將軍終於找到了皇上，她們終於可能在一起了。

    宋千靈眉頭一皺，才發現郗景瑤緊緊捂著肚子，額頭冒出冷汗，臉色越發蒼白。

    “瑤瑤，你怎麽了？”

    白碧一怒，回頭抓來吳家的人，吳大娘才道出瑤瑤不能離開房間的實情。

    “瑤瑤，我扶你進去。”

    宋千靈扶著郗景瑤，就要一腳跨進去時，白影伸手攔住。臉色凝重的告訴她，“你不能進去。”

    “白影，別鬧！”

    “我說你不能進去。”白影執坳的攔在麵前，“這屋子有毒，你進去以後會就出不來了，我不能讓你進去。”

    一聽屋子有毒，白微等人圍過去，白碧抓著吳大娘的衣領子，追問原因。

    “我也不知道哇，那個姓林的姑娘隻跟我說隻有我一個人能進屋子照顧這位姑娘，至於這屋子有沒有毒我根本不清楚。”

    郗景瑤軟軟的靠在宋千靈身上，艱難的開口，“讓吳大娘扶我進去，靈靈，你就在門外。”

    回到屋子裏，郗景瑤稍稍一緩精神即刻恢複，跟個沒事人一樣，高高興興要撲向門口，吳大娘一伸手攔住她。

    “我不出去，我就在門口，靈靈，我們就這樣說話。”

    ——我不出去，你別進來！

    原來瑤瑤是這樣被困住的。

    宋千靈咬著牙，將對林玄心的恨咽下肚子，站在門口看著門裏的人，她的臉上已經恢複有了紅潤之色，帶著微笑，激動難掩。

    一旁的護衛在心裏狠狠將林玄心怒罵了千百遍。白碧歎了口氣，讓白微白影在這裏守著，她帶著白水白畫去查吳姓一家人。

    據吳大娘交待，四日前林玄心把昏迷的郗景瑤帶到家裏，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便給了她足夠多的銀子讓她照顧好郗景瑤，特意跟她再三交待那間屋子隻準她一人進出，而且屋子裏的姑娘不能出門，其他的就沒有了。

    白影在屋子外麵好好查了一翻，最終歎了口氣。

    “將軍，是藥蠱。”

    “趕緊解。”白微一高興，才發現白影皺著眉，“怎麽了，你不會解？”

    在眾人的期望中，白影無奈點頭。“如果單單是藥，我還有把握。可加上蠱……，屬下無能，請皇上，將軍恕罪。”

    宋千靈與郗景瑤默默對視，一個微笑，一個心疼。

    “靈靈，你別這樣，反正我們見麵了，比以前分開的時候要好多了。對吧？”

    哽咽在喉，宋千靈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頭。

    郗景瑤搬來兩張凳子，把一張遞出門外，“靈靈，我們來聊聊。”

    郗景瑤把一路對林玄心試探的發現，和白骨洞的遭遇告訴宋千靈，宋千靈亦把她被擄以後林玄心給的線索，以及調查結果說與她聽。兩人一合對，竟然都是在同一件事情。

    張淩村就是郗景瑤去過的白骨洞。

    宋千靈還將桃花村的事情也說了，最後幾人整理出來事件的經過。

    九十年前，文軒帝因為某種原因，對張淩村做了一些事情，當時林玄心和桃花門弟子宋喬欣相愛，兩人的分離亦是因文軒帝，最終一個自殺，一個失蹤。到允德三年，允德帝派宋賢忠秘密屠了張淩村，原因是什麽沒有人知道。而張淩村其實並不在洞中，先前郗景瑤看到那幾座山的缺口，正是當年允許帝下令，炸山埋村留下的曆史鐵證。

    文軒帝到底做了什麽？

    郗景瑤看著宋千靈，“你知道了嗎？”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那張藥單，郗景瑤從張淩村老人雕像手中得到的藥單。

    “難道是因為……”

    護衛不解的看著兩人，喂，有答案幹嘛不說？

    “如果真是我們猜測的那樣，那麽我們現在遇到的林玄心應該就是杜鴻興口中那個林玄心。桃花門的弟子，與宋喬欣相愛，最後在宋喬欣死消失無蹤的林玄心。”

    白畫擰著眉，“將軍，照你這麽說，林玄心至少也有一百多歲了吧，可是你看她，明明就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為什麽會這樣？宋千靈也不敢肯定。一切還是由林玄心自己說出來。否則他們還能上哪兒查去。

    “或許，這中間真的有玄機。剛才我也說過，林玄心這個人，不吃飯，不喝茶，平時喝水都小心翼翼，還藥不離身。很可能跟某種藥物有關係。”

    宋千靈拿出藥單給白影看，白影看了半天，發現都是些大補的藥，有些藥名極少聽到而且十分珍貴，可這樣一副藥熬在一起，要用來幹什麽？

    “我覺得，咱們糾結這些也沒用。林玄心弄了個藥蠱在這裏，一定還會再出現。說不定今晚就來。”

    白水一巴掌拍到白碧嘴巴上，“就你烏鴉嘴。”

    白碧瞪和白身，……管好你的家人。

    白影對三人搖搖頭，研究吳大娘去了，為什麽她進進出出一點事兒沒有，問題出在哪兒？

    晚上，宋千靈不肯離開房門口，郗景瑤知道勸不動她，兩人一幹脆人在門內，一人在門外，背靠背聊天，睡覺。直到半夜，空氣中突然出現冰冷的氣息。

    寧千靈睜開雙眼，望著昏黃燈光下的過道，白碧白微白水三人靠在一起，居然沒有醒。白畫和白影突然動了一下但突然又不動了。空氣中的冰冷氣息越來越濃，不出意外，宋千靈看到了熟悉的臉。

    白碧說對了，林玄心今晚會來。

    依舊是那身黑衣，和令人討厭的冷漠。

    宋千靈沒有站起來，背後還靠著熟睡的瑤瑤，盯著走過來的林玄心。隔著五步的距離，林玄心停下腳步，似乎因為眼前的一幕，令她心痛。

    “你還敢來？”

    “你明知道我還會來。”

    宋千靈伸手握緊郗景瑤的手，深怕林玄心又將瑤瑤擄走。

    “把藥蠱解了，提出你的要求。讓我查什麽，我都替你查。”

    林玄心冷漠的臉泛起一絲笑意，“你很厲害，我知道。不過，該查的查完了，你心裏此刻應該有個很大的疑問吧？”

    “你是不是九十年前那個林玄心？”宋千靈問。

    林玄心頓了片刻，目光回到宋千靈的臉上。

    “看來桃花村還是有人沒有忘記桃花門的慘案。想必你還看到了畫像，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畫像了吧？”

    不等宋千靈回答，林玄心長長歎了一口氣。

    “沒錯，她叫宋喬欣，是你宋家的人。她還有一個名字，林玄青。你聽的故事並不完整，終極版本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宋千靈苦笑，“桃花門入門弟子，皆與桃花門老祖同姓林，林玄心，我應該多問問杜鴻興才對。說不定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在我看來，你知道的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現在，你唯一不知道的是當年文軒帝喪心|病狂的都做了什麽。”

    一句喪心|病狂，可以看出林玄心對文軒帝的恨，這種恨不會因為時間而減少半分。否則過了將近百年，她不可能還會找上皇室。

    “你怎麽知道我猜不到？”

    林玄心冷冷一笑，“你猜到？你能猜到。哈哈哈，果然不能小看你，我就給了幾個字，你能挖出那麽多的秘密。那你再猜猜，我讓你查這些，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宋千靈突然覺得，林玄心並不為了翻案。

    “近百年的案子，即使翻了案又還能引起多少人的懷念？翻案，無非是將張淩村和桃花門的冤魂再拿出來讓人檢驗一遍，我怎麽能忍心？”

    “那你，到底最終想要幹什麽？”

    哼~~

    林玄心有了一絲正常人的淒涼笑容，雙眼一閉轉移了話題。

    “你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時的心情嗎？我真的以為師姐沒死，就像我一樣，即使以藥為生，但還保留著當初所有的回憶。”

    “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在皇廷館絕不是第一次。

    “在你進安陽城那天，你騎在馬上，威風凜凜。你的樣子，跟當年的師姐一模一樣，站在眾弟子中，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令眾弟子忘塵莫及。亦如我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總感覺她是我這輩子都及不上的人，就連摸一片衣角我都不夠資格。”

    林玄心又重重歎了一口氣，背過身去。

    “但是現實告訴我，她死了。被文斬帝逼死了。”

    宋千靈要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像宋喬欣，她才會被林玄心盯上。

    “你與我曾曾姑婆的感情確實令人惋惜，但是對我們後輩人來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放不開的隻有你，可你應該知道，屬於你的時代早就成了過去，你現在還要跳出來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無非是一日不死，心裏的仇恨就一日難消而已。與其孤孤單單的活著，被世人遺忘，不如找你們這些當事人的後代出口氣，哼，你們現在這樣，我心裏就挺高興的。”

    宋千靈無言以對，林玄心的目的絕不止於此。所以就有了窺影鏡，有了那張藥單，和今日瑤身中藥蠱。

    “林玄心，你能活到今日，想必當年你從桃花門偷走文軒帝最寶貝的那件東西，就是整個事件的起因吧？”

    林玄心冷冽的目光盯過來，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果然沒令我失望。就像麵對五國議親一樣，任何一個意外都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