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前世哀】

    據吳大娘傳話，林玄心走時讓她轉告宋千靈，來皇陵吧，路已經有人打通了。

    林玄心最終的目的，居然真的在皇陵。

    宋千靈帶上所有護衛直奔皇陵。

    秋老虎的餘溫終於散去，早晚的清涼預示著已經入秋。

    落腳之處，黃葉掉落鋪了一地，軟綿綿的站也站不穩，郗景瑤往前一撲，給皇陵來了個五體投地式的祭拜。

    抬頭，不遠處是威嚴的皇陵，因為秋天的原因，看上去略蕭條。門口有侍衛把守，但都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唉，這些吃皇糧的人，居然這麽消極怠工，連人闖入了都不知道。

    “林玄心，你又發什麽瘋，靈靈呢？”

    林玄心目光望向皇陵，“在裏麵，等你！”

    這不是詛咒靈靈麽？

    “林玄心，你這老妖婆，你再敢說那句話，我……”郗景瑤抓起地上一顆石子揚起手要扔過去，突然想起林玄心那速度，於是幹脆對著自己的腦門兒，大義凜然，“我就是擦破點皮，靈靈也不會放過你。”

    林玄心走向她，甚至越過她，頭也不回給了一句話，“我信！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她早就死了，你這幾個月看到的她，不過是個……。”

    不可能！

    郗是瑤在心頭怒罵一句，“編，你繼續編。你自己活得那麽慘不忍睹，別強行拉上我。我跟靈靈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呢。”

    “你果然不信！”林玄心回頭，似乎很認真的在說這句話。

    “我就是不信！死都不信。”

    林玄心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又神秘。

    郗景瑤卻是等不到她再說話，已經被帶上飛出去不知道多遠，再停下身處荒偏之地。不過郗景瑤卻發現，這裏雜草被鏟，地平泥鬆，似乎曾經有一人來過，而且人數似乎不少。

    “林玄心，這是宋喬欣的墓？”

    林玄心沒理郗景瑤，觀察片刻後一抬手將不足半丈高的洞口轟塌，洞口豁的變得寬大，裏麵泛出冷幽幽的氣息，莫名讓郗景瑤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你不是不相信宋千靈死了嗎？郗景瑤，我這帶你去看。”

    “老神經！”

    “一個皇帝成天說髒話，太掉價！”

    郗景瑤則是嘿嘿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是嗎？”

    言下之意……林玄心無意識一愣，隨即拉上她進入洞口！走了十來步便是一片漆黑，關鍵是林玄心卻如覆平地，擔驚受怕的隻有郗景瑤。

    越往裏走，空氣越稀薄，郗景瑤感覺胸口越來越悶，正想拽住林玄心問個明白，林玄心突然停下腳步，黑暗中也不知道林玄心幹了什麽，兩側突然亮起兩盞燈，從藍色的火焰漸漸變成紅黃。

    有風吹來，帶來清新的空氣。

    郗景瑤精神一陣，深吸兩口氣緩過心神，才發現在她和林玄心麵前的不再是泥士地板，而是一處四周用磚塊砌成的走道，地上……

    “啊！”

    “怎麽了？”

    隨後而至的白微來到白水身邊，隨著火把的光亮照到的地方看去，也不由驚得脊背發涼。

    “什麽情況？”

    宋千靈往前一看，腦中第一出現的擔心是，瑤瑤經過這裏的時候會不會害怕。細一想，對此情景已然明了。

    “林玄心讓吳大娘轉告的話便說，此路已有人為我們打通。居然是這個意思。”

    宋千靈朝紅柳點頭，“此墓是宋喬欣的安息之地。文斬帝為了不讓林玄心進入故意設了無數機關，進去之人亦是九死一生。這些人……我終於知道林玄心當初為什麽要救走假明王。”

    眾護衛麵麵相覷，獵鷹驚了一臉，“就為了開這條路？”

    白碧一把拍上獵鷹肩頭，“鷹大哥，宮裏待太久了吧，看你腦子都退化了。”

    獵鷹拍掉白碧的手，往後白了一眼。

    說起對機的了解，非墨魚莫屬。喝稱不上精通，普通墓室機關還是能有個大至的了解。眾人很自覺讓了條路，墨魚走到最前，花貓緊隨其後。

    北鬥發現不遠處有兩盞燈，手指一彈火星子準備落到燈芯上，突地亮起燈光，引來眾人驚訝之聲。

    獵鷹眯了眯眼，拍上北鬥的肩膀，“兄弟，你這麽亂來，不怕遇上機關嗎？”

    北鬥微訝，眨了眨眼，“墨魚兄弟，有機會？”

    墨魚白了獵鷹一眼，那意思……你能不能別搗亂？

    北鬥忍了笑，給獵鷹順了順毛，就聽嘖嘖聲傳來，墨魚晃著腦袋苦笑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乖魚，有話快說。”花貓說道。

    “此處機關……甚毒。”

    眾人望著通道，鋼針將幾十具屍體紮成篩子，因為幹燥而風幹得癟瘦如皮包骨，看上去猙獰不堪。

    “這種機關叫百孔潭，兩側牆壁設下細小的針孔，隻要有人闖入，地板上承受重量機關就會自動開啟，從針孔裏射出有毒的鋼針，無一幸免。”

    眾人一陣唏噓，不過墨魚話鋒一轉，人也瞬間變得正常回來。

    “看你們一個二個哭喪個臉，沒事啦機關已經死了。這種機關有個特點就是不能二次使用。都別磨磨蹭蹭的，跟我來。”

    眾人一個看一個，都是腥風血雨中滾過來的人，誰哭喪臉了？

    在宋千靈的示意下，紅柳查看了屍體，均在胸前發現已經皺巴的蛇形紋身。沒錯，這些人是毒龍穀的人。

    大家跟著墨魚走過第一道機關處，再往前是一條叉口。這個叉口將路分成兩條，走哪一條成了眾人要思考的問題。

    “據我所聞，墓穴機機一般會設下生門和死門，這兩條路不會就是生與死之雙門吧？”

    “對呀。早知道，應該把紅成帶進來，那小老弟最愛看這些盜墓故事，可許能幫上些忙。”

    被留在洞口把守的紅成昂起頭連打三個噴嚏，揉著鼻子怨念的開口，“將軍他們不會碰上粽子了吧？”

    同被留下來的紅單，白與，白靜和西雲齊刷刷看向紅成，紅成尷尬的晃晃腦袋，“我書看多了，看多了而已！”

    洞中眾人，不知是否真有生門和死門。宋千靈倒是不慌，林玄心給她指了這條路，不會不留線索。果然，經過一翻小心翼翼搜察，白畫在牆上找到了一朵少一片花瓣的花形標記。

    這個標記宋千靈再熟悉不過。立即率著眾人往左側那條路走進去。因為一直舉著火把前進，速度並不快，走了約半個時辰，順利經過兩處機關，也都如紅成說的，機關中的暗器已經用盡，他們一路走來平安無事。

    按在外計算的時辰來算，離山腹應該不遠了。

    再行了一刻鍾左右，前路突然失蹤，隻剩下四周牆壁，再無任何通道。

    眾護衛懵在原地，說好開好了路的，林玄心騙人。

    “大家別緊張，路肯定沒有錯。我們仔細找一找。”

    宋千靈實在擔心瑤瑤，沒顧上歇息仔細搜查，可搜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塊石磚被敲了不止百下，愣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心頭又急又惱，宋千靈握著拳，感覺上了林玄心的當。

    且說林玄心帶著郗景瑤去了哪裏？兩人的行程比宋千靈等人提前一天，加上林玄心對此墓熟悉，兩人很順利就到了一處可供休息的石室內。

    石室內有張石桌，林玄心放了些幹糧和水給郗景瑤，便不管不問，在石室外的空地上飛上飛下，一直搗鼓什麽。

    郗景瑤當然要抓住這樣的機會，可是剛要逃走就被林玄心發現，一連數十次，林玄心抓累了幹脆給了她一掌，她就直挺挺的倒到地上，一動不能動，幹瞪著眼除了呼吸什麽都不能做。

    心裏默默的算著時辰，大概過了四個時辰，她已經不爭氣的累得睡過去，醒來時林玄心就站在麵前。

    “靈靈來了嗎？”

    林玄心麵無表情，“快了。”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精神好了些，可是全身都是麻木而僵硬的狀態。緩了好一陣才恢複過來，剛能站起來，林玄心拉上她騰空一躍，她堪堪落地站穩，林玄心脫手，隨後是一盞一盞的油燈亮了起來，隨著燈光照亮四周越來越清晰，寬敞空曠的四周如同一個星辰夜空，頭頂很高的地方掛著不知名的東西，顏色各異，正如星星點點閃閃發光，好不美麗。

    如此狀觀，卻為何要在墓中出現？而這一切浩瀚景致，誰又會聯想到這些隻是一個墓地的點綴。

    這不像是造墓時就布置好的。郗景瑤猜測應該是林玄心之後打造的。

    一陣風吹過，林玄心來到郗景瑤麵前，目光卻不是往日的寒冷。

    “我說過你的靈靈已經死了，可你不信。也好，我讓你看看她的屍體。”

    “你當朕這麽好欺負？”郗是瑤雙手背到身後，難得的擺出皇帝架子。“朕乃九五之尊，號令整個贏月。你處心積慮將朕帶到這種地方，無非是單純為了你個人的目的。可惜你低估朕了，不管你出什麽幺蛾子，都自私的為了你自己，朕都不會相信。”

    林玄心愣了那麽一瞬，從始至終，郗景瑤都沒有屈服過她，試探，挑釁，甚至對抗。如今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沒有受她的控製。這大概是身為帝王本身就持有的勇敢和主見吧。

    “好。我說服不了你，隻能讓你親眼目睹……她是怎麽死的。”

    林玄心退後幾步，從身後摸出一麵鏡子，奇怪的是她看著這麵鏡子時，卻照不出她的影子。

    “窺影鏡可不是普通的鏡子，別看它照不出人影，他的秘密在於知前世，曉後事。人這一輩子，或許不關心前世的事事非非，可卻關心後事的長長短短，或者貧窮富裕。更重要的是它能給人帶來無限財富，千百年來，多少英雄好漢江洋大盜草蟲婁蟻為它而死，最終落到了郗家人手裏，而郗家人不敢獨自收藏，便秘密將它授於宋家，埋於地中，世代守護。”

    難怪宋千靈當日詢問太後時，太後隻道窺影鏡出世，天下大亂。

    林玄心突然笑了笑，將鏡子換了一麵。

    “隻是可惜，大家隻知道它能讓人富裕，卻不知道它的另一個作用。”

    “另一個作用？是什麽？”

    林玄心隻歎息而不語，望著星空發了會兒呆，便將窺影鏡拋至頭頂，說也奇怪，一個模糊的畫麵竟在鏡麵上顯現。

    “靈靈？”

    郗景瑤驚呆了，往前靠了幾步盯著鏡麵。畫麵上的人正是宋千靈，她策馬奔馳，一身白色戰袍沾紅了大片衣襟，是血嗎？在她的身後跟著一支衛隊。最前麵的人是紅青紅池白碧等人，這些人郗景瑤都認識。

    “去年春末，明王攻陷安陽城，郗景瑤，也就是你被困皇宮。此消息傳到蓮花城，宋千靈不顧一切率兵趕回安陽城。”

    鏡中換了個畫麵，宋千靈被數人圍攻，但她速度之快很快就斬了十幾個首級殺出重圍。

    郗景瑤從來沒有看過這些血腥的場麵，一條條人命在她的手中如同婁蟻，她眼睛未曾眨過一下，數十人命就此斷送。

    林玄心背過身去，和郗景瑤一樣盯著鏡子。

    “安陽大亂，明王派無數精兵阻擋宋千靈入城，宋千靈個人能力再強，也擋不住千軍萬馬的圍攻。終於……”

    第一支箭射和宋千靈的右肩，緊接著第二支，第三支……

    短短片刻，宋千靈的胸前背後已經插滿了箭，口吐鮮血，雙眼直直盯著前方的安陽城大門，就此一頭栽下戰馬。

    “不！”郗景瑤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瞪大的雙眼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子，雙手緊緊捏著衣襟，痛苦不堪。

    靈靈死了，栽下了戰馬，全身是血，還奮力的爬向城門，嘴裏不停的喊著兩個字，看口形郗景瑤知道是自己的名字，瑤瑤。

    “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靈靈還好好的活著，她沒有死，她順利確解了假明王謀反案，假明王已經逃出安陽，安陽城現在也還好好的。林玄心，你騙我。”

    “既然覺得我在騙你，那你哭什麽？”

    “我……”郗景瑤突然啞了口。是的，她明明知道靈靈好好的活著，為什麽要哭？

    “你看到她死，所以你哭。你怕她死了，所以你哭。”林玄心蹲下|身，手突然握住了郗景瑤的手。“可是郗景瑤，窺影鏡是不會騙人的，它記載了人的一切，前世，今生，以及後事。郗景瑤，你現在看到的靈靈她不是人，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為了救你，死在了安陽城外。”

    郗景瑤卻是笑了，抹幹眼淚，“你撒謊，靈靈活得好好的。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我的心。林玄心，你這樣欺騙我不過是為了達到你的某種目的而已。我不會上你的當，不會。”

    “不會？”林玄心手上力道加重，目光再度變冷。“你為什麽不信？”

    林玄心另一隻手揚起來，窺影鏡畫麵再換，一個身著紅衣，麵目安靜，卻雙眼緊閉的女子躺在地上，不，是石台上。女子雙手疊握在腹部，妝容秀麗，麵色紅潤，看似嘴角仍有期許的笑意。

    “靈靈。”

    這副容顏是郗景瑤深藏在心裏的人兒。是她愛的靈靈，是說過要守護她一輩子的靈靈。

    可為什麽，她就那樣安靜的躺著，一動不動。……靈靈，你快起來，帶我離開，帶我離開。

    “這是她的屍體，你現在親眼所見，還覺得她沒有死嗎？”

    郗景瑤想要否認，可眼前那個人是那麽熟悉，從剛才安陽城外亂箭之下，到現在的屍體，都是靈靈，是靈靈沒錯。

    嗖——

    林玄心收了窺影鏡，把郗景瑤的目光轉向左邊，忽地左方油燈一亮，照出了石台上的一個人。一身鮮紅衣飾，雙手交疊置於腹部，樣子安詳，與剛才鏡中的人一模一樣。

    “郗景瑤，是你的靈靈，你深愛的靈靈。去吧，她在等你！”

    郗景瑤聽了話，幾乎是連滾帶爬來到石台邊，伸手抓住了一片衣襟，瞬間淚如雨下。

    “靈靈，靈靈……”

    剛才還覺得林玄心在騙人，可現在真正看到靈靈就躺在眼前，郗景瑤的心牆徹底蹋陷。破碎的心，絕望的哭喊，她多麽想要叫醒沉睡的人兒。

    ——靈靈，你說過此生都不會離開我。

    ——靈靈，你醒過來，帶我回家吧！

    林玄心慢慢的站起身，神色間卻突然多了一絲哀傷，“時光顛倒，給了你一次重頭洅來的機會。可對於我，那卻隻是一場生命中的經曆。宋千靈，別怪我！”

    在林玄心身後的石牆突然迅速移動，在經曆了九九八十一次移動後才終於停下來，最後，站在石牆邊的隻有一個人。

    四目相對，林玄心溫柔的笑了。

    而宋千靈在如閃電般移動後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便是林玄心，她在笑，如同在皇宮初見時，她透露了心底真實的情感。

    不過很快，她發現了痛哭不止的人。

    “瑤瑤！”

    她抬起腳步就要衝過去，卻突然被一束光打過來，直射得眼睛疼痛不堪，就這樣被擋住了去路。

    她知道，頭頂上那麵鏡子就是窺影鏡。

    “我等的，就我是這一刻。”林玄心異常激動。

    一股冰寒的氣息包圍在我周身，宋千靈無法移動。她試圖用自己的內力抗衡，可是很奇怪全身的穴道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寒氣衝破身體防線直逼心髒。

    “林玄心，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要你的靈魂。”

    宋千靈突然有種吐血的衝動，什麽叫要她的靈魂？這世界玄而又玄之事雖說常有，但靈魂鬼怪一事不過是人間奇談，哄逗百姓而已，不可能真正的有靈魂這種生物存在。

    “我不想陪你荒唐，你把放了，我要帶瑤瑤離開。”

    “你做夢。我努力了幾十年，好容易等到今天，怎麽會放你離開？你別掙紮了，隻要得到你的靈魂，我會把屍體還給你的瑤瑤。”

    這似乎是宋千靈長這麽大聽到最荒謬的笑話，林玄心，她瘋了嗎，居然相信靈魂的存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