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生死共】

    林玄心的內力如同暴雨洪水衝擊在宋千靈身上，相比當初在皇宮一戰，至少隱藏了一半的實力。強大的壓力令宋千靈根本扛不住。

    更奇怪的是，她的內力隱藏著幾分玄乎。這或許跟他索要活人靈魂有關，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邪功夫。

    宋千靈沒有心情追究更多，一心撲在瑤瑤身上。為什麽動靜這麽大，瑤瑤卻仿佛隔著一個時空，根本察覺不到？

    “林玄心，你對瑤瑤做了什麽？我警告你，隻要我不死，我必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林玄心揚起眉，“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不過你沒時間了。”

    她看向身後哭得肝腸寸斷的郗景瑤，勝利似乎已經在向她招手。再快一點，抽出宋千靈的靈魂，通過窺影鏡置入到師姐的身上，待師姐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宋千靈，我無意害你。隻是一切由不得我自己。怪就怪誰讓你也是宋家的人，又偏偏和師姐長得那麽像。”

    “就因為這樣，你要用我的魂換回你師姐？笑話，她還是我曾姑婆呢，你這麽做她就是真的活過來也不會高興你殘害她的後代。”

    “你不要說廢話。我等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你不會理解。你就乖乖的接受你的命運吧。”

    “等一下。我有遺言！”宋千靈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不知道哪裏去了的護衛，隻有拖延時間才能有更大的希望。

    “遺言？”

    “沒錯。我都要死了，活生生的被你抽掉靈魂。難道我連跟瑤的告個別都不行嗎？”

    林玄心十分警惕，對麵的人若換作任何一個，她都有十層的把握能控製得住。可偏偏對宋千靈，她心裏總有幾分懷疑。隻怪這個女人太過強大。

    “宋千靈，你想說的遺言我會替你轉告。”

    “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宋千靈暗中提了提內力，沒用，全身的經脈好像全都堵住了，她就跟個廢人似的。

    林玄心扔給她體會兩個字，更急驟的襲擊令宋千靈氣血翻騰，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感覺，死亡的氣息竄入腦海中，似乎恨不得即刻奪走宋千靈的生命。

    她一遍遍呼喊瑤瑤，隻不過她的聲音已經發不出來我。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升高，在移動。她咬著唇以疼痛抵製意識的模糊化，直到整個身體被懸在半空中。她看到頭頂上的滿天星星，突然底異的移動，最後變成一個八卦形狀。

    原來這根本不是刻意製造的星空，而是一個陣。而林玄心早就在為今天做準備。可是，她何必費心的去查那□□十年前的事，直接把瑤瑤抓來，將她引致，結果依舊一樣。

    宋千靈不明白，林玄心也沒說過。

    壓迫感越來越大，宋千靈最恐懼的偏偏就是意識清醒，卻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任人擺布，不僅救不了瑤瑤，連自己都無法擺脫。

    “宋千靈，你如果再這樣抵抗，我可以告訴你，你很快就會經脈爆裂而死，到時候七竅流血，經脈炸裂，多麽慘烈的畫麵。恐怕你的瑤瑤接受不了。”

    “那你最好現在就放開她。否則……”

    一個聲音傳來，林玄心雙眉一皺，詢聲望過去。

    “你……居然能清醒過來？這不可能！”林玄心話剛說完，她看郗景瑤笑了笑，手裏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對著宋喬欣的脖子。“不要，不要。”

    林玄心對著郗景瑤一掌拍過去，郗景瑤悶哼一聲飛到一邊摔得不輕。不過，林玄心這一分心，宋千靈得救了，掙脫束縛，奔到瑤瑤身邊。

    “靈靈，嚇死我了，你要是再晚來幾步，我就死定了。”

    “不會的。”宋千靈心疼的抱緊郗景瑤，看到她嘴角的血，知道她被內力打傷，更加心疼，恨不得剁了林玄心。

    “可是，你一個人打得過這老妖怪嗎？他會使幻術迷惑人，你可千萬別上她的當。”

    郗景瑤吐出一口血，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卻是笑意滿滿。隻要靈靈在身邊，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你不也沒上她的當嗎？”

    劫難在前，兩人卻相視而笑。還有什麽比此刻更懂得珍惜彼此。

    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在一起。

    林玄心仔細檢查宋喬欣的屍體，發現並沒有被郗景瑤劃傷鬆了一口氣。隻是再看向郗景瑤和宋千靈，眼裏已經燃著憤怒的火焰。

    “我好要給你留個全屍，是你們一再挑戰我的極限。也罷，那我就先殺她……”

    宋千靈急忙擋在郗景遙身前，劍指林玄心，“那就先殺了我。”

    “不行。”郗是瑤探出一個頭，“跟你有仇的是皇室，是郗家，靈靈還是宋喬欣的曾曾外甥呢，你不能殺她。”

    林玄心目光轉向郗景瑤，微微眯起了雙眼。

    “瑤瑤，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誰跟你逞強呢？朕是皇帝，你要是還聽朕的話，就乖乖躲一邊去。有什麽事朕來處理。”

    宋千靈緊緊握住郗景瑤的手，心想這丫頭發什麽瘋呢，這個時候要死要活的了還想著自己是皇帝身份，林玄心要是忌她這皇帝身份，當初又哪會對她下手。

    “你們又想演什麽戲？”

    “關你什麽事？”郗景瑤和宋千靈異口同聲，瞪了林玄心一眼後繼續爭著誰先死。

    林玄心不由自主握起拳頭，但她遲疑了，積攢在掌心的內力沒有打出去，看著兩個鬥嘴的＂qing　ren＂，竟然想起了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那時，她和宋喬欣也很年輕，十六七歲的年紀，彼此交心，互相承諾愛對方一生一世，多少個日子裏，他們一起看月亮數星星，晚上相擁而眠，在晨光中看另一個人熟睡的臉。當然，她們也會爭吵，但都不舍得真正生對方的氣，那時隻有美好，或許就是兩個人的天堂。

    她仿佛看到了過去的她和師姐。

    可是最後，師姐卻死在自己的麵前。若不是有門主相救，她也一定早就……門主！

    門主說，玄心，桃花門隻有你了，無論如何要複活你的師姐，重振桃花門。門主將畢生所學傳授於她，幻術，移魂術，練藥術……

    微眯的雙眼突然閃現一絲異象，幻術，移魂術，練藥術……難道說……

    不。她在心底否認對門主目的的猜測。她堅信，門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桃花門。

    罪魁禍首是郗家人。

    “是你，是你們皇室挑起了所有災難，害死了我所有的族人，和我所有的同門，更害死了我的師姐。郗景瑤，你不搶，我今天誰也不會放過。”

    “慢！”宋千靈再一次擋在郗景瑤麵前。“林玄心，你該清醒了。所謂換魂複生，不過是門主騙你而已。她真正想要的結果是……”

    “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門主不會騙我，她不會騙我，絕對不會。”

    郗景瑤從宋千靈肩膀後麵探出一個頭，對林玄心搖了搖頭，眨眨眼表情悲哀。

    “難道你在洞中，哦不，張淩村沒有發現嗎，有很多你們門主與族長的來往信件，他們談論的隻有一個話題，那就是長生。”

    林玄心搖頭，冷笑一聲，“你不用造謠，這一招對我沒有用。”

    “林玄心，是你被愛衝昏了頭。你不敢麵對。其實你剛才已經想到了。我和瑤瑤是故意做給你看的，因為我們相信你心裏有愛，對你師姐的一往情深。我們隻是希望你能通過我們看到你們的真實。愛是什麽？難道不是在一起，長相廝守，做彼此一輩子的伴侶嗎？”

    “可是我沒有，師姐死了。她被文斬帝害死了，你現在才來跟我說長相廝守，太晚了。”

    “不晚。真的不晚。”郗景瑤接了話。“林玄心，你的師姐人雖然死了，但她的樣子，她的一切你都記在心裏，就像看到我們，你想起了和你師姐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林玄心，這些才是你心裏最珍貴的東西。你若是變了，殺了人，那你就不再是你師姐眼裏那個單純善良，愛笑的小師妹了。她在天上一定不希望看到殺了人，雙手沾滿鮮血的愛人。”

    “是的。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瑤瑤在你們村子已經證實，你們門主之所以教你這個術那個術，還讓你用窺影鏡抽魂複活你師姐，其實複活是假，她就是希望你活下去。因為你有一顆長生不老藥，那是她和你們族長反複研究後都認同的方子的產物。”

    “也就是說，我真的……真的隻是一個……實驗品？”

    宋千靈和郗景瑤微微低頭，其實真的不願意告訴她這個殘忍的結局。努力了幾十年，滿心滿意的奔著複活愛人的打算，最後卻被告之，一切都是另有目的。換作誰也受不了這個結局，被最信任的人欺騙。

    “林玄心，你也別太難過，至少你真的長生了，活了這麽久，相對很多人來說，這已經是奇跡。”

    “長生？”林玄心斂下眼簾，第一次她眼中的喜怒哀樂盡數潰散。“不能吃飯，不能喝茶，每日一杯白水，加上早晚兩粒藥丸，和每晚午夜如千萬婁蟻啃咬全身的折磨，嗬嗬，這就是長生，長生不老……”

    一時間，宋千靈和郗景瑤也不知道再說什麽。這種日複一日的折磨，確實不好受。難怪，門主要以複活宋喬欣給她希望。

    這種深愛，無人能及！

    “長生……”林玄心跪在石台前，看著手中的窺影鏡，依舊照不出人影。就是這麵鏡子，給了她最大的希望。

    眼前，宋喬欣一身紅衣，皮膚白皙，她不像死去的人，隻是沉醒不睡一般。

    剛才郗景瑤突然看到她時，也有一瞬間以為是宋千靈。若不是宋千靈告訴破解幻術的方法是咬疼自己，她不可能不中招，也順了林玄心的意把宋喬欣當成靈靈，呼吸她的名字，牽引靈魂。

    對於這些虛幻的東西宋千靈壓根不信，所以在吳大娘家裏，兩人交換信息後就預感了林玄心的真正目的。也因此兩人商量好了計劃。

    直到現在，宋千靈和郗景瑤已經對過去文斬帝仁德兩位皇帝，長達十多年的整個事件有了了解，而屠村之謎在知道長生不老藥的時候，他們也隱約猜到所謂的“魔鬼”跟長生不老藥脫不了幹係。

    宋千靈看出林玄心動搖了，她似乎已經相信成為實驗品的事實。隻是心裏上難以承受。一心一意複活師姐再續愛情，結果竟是一場騙局。將心比心，宋千靈覺得自己幸運多了，她有幸得到老天爺的眷顧，得以重生，續與瑤瑤的情份，大幸，大幸！

    也因此，她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瑤瑤，別出聲，跟我走。”她用唇語跟瑤瑤說話，慢慢後退。但事情並沒有她想的那樣順利。林玄心啟動牆上機關，墓室四周牆壁移動，再次變得無路可走。

    “複不了生，那就做她的陪葬品吧。”

    林玄心溫柔的撫過宋喬欣的眉眼，眼裏的犀利狠辣隻針對了宋千靈和郗景瑤。

    “這世間，我什麽都不想要。文軒帝逼死了你，卻欺騙你們宋家人，說是我誤殺的你。到了仁德帝，更是狼心狗肺，以天下人逼迫你的親弟弟將張淩村屠了個幹幹淨淨，他們郗家人，罪該萬死。”

    所以，不能複活，也就隻剩下報仇了！

    林玄心詭異的笑聲回蕩在空空的墓室裏，身邊，是她守護多年的愛人，正因為這個愛人，促使她如瘋如狂的堅守著複生的信念。

    一生執念，卻是一場如幻泡影，一觸即散。

    “師姐，我要殺人了，你不要怪我。等到了那邊我任你打，任你罰。”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氣流湧動，匯成一股堅不可摧的內力衝向郗景瑤。危險來得太快，郗景瑤瞪大了雙眼，從小到大，因為一直有靈靈在，她從來不知道是什麽危險，可現在，她體會到了這種將死的感受。

    是不舍，是絕望。

    瑤瑤……

    宋千靈一直注意著林玄心的反應，在這一掌到來之前，迅速抱著瑤瑤跳到另一剛。如洪水巨浪的厲掌打在牆上，穿透數麵牆鐾，隻聽到轟隆隆的巨響聲，山壁震塌，瞬間地動山搖。

    墓室頂上已經混亂的星鬥掉落，林玄心掃開一塊飛來的磚塊護住了宋喬欣。一抬頭看到宋千靈帶著郗景瑤要逃走，她不甘心，如鬼魅般飛到宋千靈身前，更淩厲的雙掌打過來，宋千靈轉身護住瑤瑤，卻承受不住林玄心這致命的一掌。

    噗——

    “靈靈！”

    郗景瑤頭頂全是宋千靈噴出的血，血珠紛紛灑灑，星星點點飄落在宋喬欣的身上。白色的皮膚上沾著血珠，分外刺眼。

    失去宋千靈內力保持的平衡，郗景瑤直直的向後倒去，身上壓著身受重傷的宋千靈。

    “靈靈，不會的靈靈，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郗景瑤捧著宋千靈的臉，拚命的呼喊，可宋千靈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這樣閉上了雙眼。雙手垂在兩側，長這麽大，郗景瑤第一次看到不能動，不能說話，沒有一點兒反應，如此脆弱的靈靈。

    “靈靈，別鬧，你還要帶我離開這兒呢，你快醒來，我們一起去浪跡天涯，好不好，靈靈。”

    轟塌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的震動比剛才還要厲害，墓室頂上裂開了一條大縫，整片墓頂隨時都會掉下來。

    林玄心一揮手掃開墓頂上掉下來的碎土，撲以石台邊，扯出袖子內襯想要擦拭宋喬欣臉上的血珠，可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臉，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原本紅潤的臉漸漸失去顏色，越變越白，不過片刻，整張臉已經蒼白如紙。

    這一現象嚇壞了林玄心，明明鮮活的膚色，突然死氣沉沉，心中的悲涼如同那久遠的過去，看著師姐死在麵前一般，心中的絞痛翻江倒海。

    “師姐，你怎麽了師姐？”

    雙手撫到臉上，林玄心抱起宋喬欣的頭貼到胸前，她不要這樣的師姐，師姐那麽愛美，她一定也不希望自己死後的樣子變得這般慘白。

    很快，她發現自己雙手，也變得慘白，每一寸皮膚，都像塗了一層白色粉沫，看不到一絲紅潤。

    她忽然意識到，剛才宋千靈吐出的那一口血。長生，原來長生也有害怕的，害怕熱血。師姐因為臉上沾了血，而她，則是雙手碰到了師姐臉上的血。

    忽然間，林玄心沉在心底深的那口氣湧動不斷，漸漸吐了出來。她從不想要這樣的長生，她隻想和師姐在一起，即便是死也無怨無悔。發生這一切，隻是一個長生的實驗，族人加在她身上的宿命。

    唯有此刻，她才覺得和師姐一樣。這才是她們當初對彼此的承諾，同生共死。

    轟——

    墓牆塌了一塊，地上豁然開了個巨口，因為剛才山體的坍塌引起了地殼失去平衡，才造成這樣的山崩地裂。

    林玄心抱起了宋喬欣，已經多久沒有和師姐這樣的近距離相處，她都忘了。她一遍遍的安慰師姐，這一輩子，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隻是不知道，她是還癡癡的守望在奈河橋，盼啊盼啊，在無數過往的魂影中尋找她。

    “師姐，我這就來陪你了。”

    深不見底的裂穀底下，就是陰蓸地府吧。師姐，我來了！

    一聲巨響，整個墓頂全部分裂墜落，林玄心回頭一看，郗景瑤緊緊抱著宋千靈的身體，仍在一遍遍的喊著靈靈，靈靈……

    原來，愛，不僅僅隻有長相廝守，還有……

    她用盡內力將沉重的石台抬起來翻轉，蓋在宋千靈身上，然後在下一刻縱身跳下裂穀。

    “還有生死與共。”

    石台凹陷空間並不大，恰好容納兩個人，但是根本無法移動。當一切震動停止，郗景瑤在宋千靈耳邊輕輕喊了一聲靈靈。

    她想告訴她，靈靈，我們沒有死。

    她更想問她，靈靈，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可是，無論怎麽喊，宋千靈始終沒有醒來。

    她將唇貼到她的鼻前，感覺到她的氣息令她欣喜，靈靈，堅持住，我們一定能夠活下去。

    她笑了笑，抱緊她的靈靈。

    不知道過了多久，郗景遙感覺到臉上有點癢，睜開睜看到宋千靈的頭在晃動，她的頭發掃在臉上。她驚喜的喊著靈靈，靈靈，眼淚再一次決堤。

    “瑤瑤！”

    終於聽到靈靈的聲音，郗景瑤在她眼睛上親了一口，“是我，我是瑤瑤，你快睜開眼睛看著我。”

    可宋千靈十分虛弱，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隻是連聲喊著瑤瑤二字。

    “靈靈，你有話對我說，是不是？”

    她附上耳，片刻後聽到她說，瑤瑤，我愛你了你兩世。如果還有第三世，你可不可以，用力，用力的……愛我？

    用力，用力的，愛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