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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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晴的,人是遠的。

    藍小明已經離開眾人遠了,但卻離一個人近了。

    這個人一定很可怕,因為博士故意收斂了腳步,他明明可以不必讓渡出藍小明的視線,以他的能力即使抱起麗棠飛奔,至少還在藍小明的視線內。

    現在隻剩下藍小明一個人,孤獨,絕望般的一個人,博士已事實不在現在,他在過去,或者也在未來。因為過去已經同迷夢無法區別,而未來也正如此。

    天特別藍,藍的人心碎,雲特別低,就像低愴的情緒悄悄預備,藍小明已經知道要麵臨什麽,他至少要死一次,或者幹脆死在這裏。

    這種隱秘的恐慌必須被及時洞察,製止。

    藍小明停下來,站在一處高點,極目遠眺,呼吸了一聲,再無漣漪。

    遼遠的大地此時有些奇怪,遠處有些山脊仿佛是雪做的,閃著刺眼的銀光,就像黎明的晨曦。

    有些地方卻陷於暗影中,暗影就如黑夜一樣,看不清。因此遠山的顏色迷離多彩。

    近處的環形山最真實,環形山其實並不是山,它們的四周大多原本是曠原,不過因為常年開采的緣故,向下成規律的窪地,窪地並沒有積水,而是半填了細軟的迷沙,隻有在環形山的中心,你才覺得那是山。

    不過不要以為這裏都是沉積地貌,環形山環環相套的不遠,山漸成嶺,遠近成鋒,各懷幽穀,已成氣候,山體也變成了大片破碎的花崗岩,岩岩壘壘,各具風趣。

    待到走進的時候,藍小明似乎看到了哼哈二將,還看到了一個炮靈。

    那當然不是炮靈,那塊石頭很像一個人,又根本不像人,他像站著,又像趴著,這就是藍小明對於炮靈的理解。

    藍小明其實對於炮靈沒有概念,他的定義很模糊,人與非人之間。

    他對炮靈也沒有情感聯係,情感描摹,也就是沒有任何感性認知。

    如果有認知,僅限於可怖二字,那是從巫師,龍哥兒的視角折射而來。

    嚴格意義上說炮靈應當不是人,如果從巫師的信箋中剖析,可以很清晰的得道幾個重要信息。

    第一點,炮靈在不斷發生進化;第二點炮靈應該至少進化了三個周期。

    因為三個周期的進化,發展到了三個階段,半人,類人,魔鬼。

    一切終歸是猜測,想象,人之猜測很多時候不是源於好奇,而是源於恐懼,對於未知的恐懼,對於未來的恐懼。因為一旦現在來臨,人要麽做出選擇,要麽被動選擇,而選擇的結果有很大的幾率聯係著死亡,這是每一個生命多不願意接受的。

    現在已經很近了。

    女媧礦區藍小明從未見過,也是第一次聽說,但是一旦有人給他自身賦予了關聯和使命,那它就變得很確定,不需要方向和坐標,因為周圍的光線,山勢,任何痕跡都會告訴你,簡單明確的告訴你,它就在那裏,這是一種本能。

    藍小明瞄準了方向,偏執,篤定的向前,現在他攀到了小山山脊,然而依然沒有可確定的生物信息。大地靜悄悄,死一般的沉靜,這種安靜或許通常意味著極端危險,因為沒有生命出現的地方,大多意味著死亡。

    藍小明抽出風痕,舉到天,落於地,跟著,鏘的一聲,回蕩起悠揚的回波,向四麵八方傳遞。

    大概還有十五裏,藍小明粗粗的估算了一下。

    遠山下一個拳頭大的黑點隱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那個地方山環水繞如雙手運太極;那個地方,離峰不遠,距山不近,河流輔佑,地勢高起,氣流涵養,吐納有序;山下層層如屏,登高漸成空闊。似乎有土壤覆蓋,但卻基於岩石之中,穩重,凝固,卻灑脫,敞亮。

    那是生化之地,仿佛千萬生機待發,又似乎絕地,流血伏骨,甚至陰密。

    那是女媧礦區無疑。

    藍小明正要加速,忽然發現遠山高處,間隔綿延著烽燧一樣的石堆,石堆線成三層,遞次向女媧礦區推進。

    每個石堆高有五米,就像一個黑饅頭,間隙正散發著屢屢白氣,其下浸潤的水滴聚攏成晶亮的水窪。最恐怖的是,高處的石柱上,赫然吊著一個紅色骷髏,骷髏是真人的遺骨所做,被鋼絲穿起,骨骼完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是紅色。

    烽燧三層組成的形狀就像一個睜大的眼睛,或許這是一種陣法。

    藍小明在外層轉了一會,沒有異常,於是決定向前。

    走出百步,忽然他聽到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那聲音詭異莫測,正散發在空氣中。

    “你是誰?”

    “到這裏幹什麽?”

    “馬上離開,再走必殺!”

    藍小明明覺得那聲音似乎有種魔力,仿佛咒語,先聽著明白,後裏就聽不懂,跟著他身體變得輕飄無力,風痕變得有千斤重,轟得一聲仿佛吸在地上。

    藍小明覺得頭暈目眩,腳步踉蹌著向前走了十多米,仍然控製不住,他眼皮都開始沉重。

    忽然,聽到一種驚悚的風聲,跟著萬千黑影撲來,

    等藍小明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近乎晚了,他一頭栽下了斷崖,轟隆一聲摔得粉身碎骨!

    空氣中一個不懈的聲音浮現,跟著消失。

    “高看了你,渺小的飛蟲!”

    山穀又安靜了,此時黑色的烽燧就像無數墳墓,忽然醒開了幽冥的眼。

    整個大地陰森森,仿佛冥域臨世。

    五裏外,

    博士和麗棠小心的走著,雖然走的很慢,但是博士的衣衫已經出透了汗,就如水澆一般。

    天氣並不熱,黑蓮對於他也並不沉。

    五年前,博士一行五十人曾經闖過女媧礦區,最後隻有他一個人活著走了出來。

    他能走出來不是他有多強,而隻是因為途中他去方便了一次,等他想追上隊伍,隊伍卻消失了。

    他知道眾人遭了埋伏,本想營救眾人,可是就是走到這裏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黑影,隻是一閃就消失在天際,仿佛地獄來的魂魄。

    那個人之所以沒有殺他,估計是對他失去了興趣,因為他剛剛殺死四十九個人,後來他聽說,盤非常迷戀九,如果有十個人,他通常隻會殺九個,除了有一次炮靈內部爭鬥,他殺了十三個,不過緊跟著他就又殺了六個評審的元老才罷休。自從那次內部比武大開殺戒後,盤再也沒有回到炮靈核心區,因為炮靈的三個神秘人封殺了他的一切權利。

    盤曾經想奪回他的領袖之位,不過付出的代價是,丟了一個胳膊和半身性命,自此盤永遠鎮受首在女媧礦區,寸步未離。

    所有這些,博士都沒有對藍小明講,不是他不想說,他害怕藍小明退縮,如果藍小明退縮,即使有薛無常跟隨,即使動用神秘武器,他仍然沒有足夠的把握。

    藍小明已經走遠了,但是盤隨時可能出現在礦區三十裏內任何一個位置,這是他相信的,他相信盤如果想殺一個人,即使隔著三十裏,一樣從容。不過他也對藍小明有莫名的信心,因為藍小明有絕對的自信。

    “師傅!我們能快些嗎?”

    麗棠有些不解,還有些不滿。

    “你懂什麽?藍小明絕對不會在四個時辰內解決盤,如果盤不死,我們每多走一步,都相當危險。”

    博士抹了一把汗,喝了一口水。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麗棠,給蘭小明帶齊我說的藥了嗎?”

    麗棠點點頭。

    “我不光給他多帶了一瓶合冥,還多帶了三瓶水和一天的幹糧。”

    嗯!博士點了點頭,放下心來,跟著把背上的黑蓮放了下來,呼吸這才均勻了。

    “聽!師傅!薛師叔那麽邊好像打起來了。”

    麗棠剛坐下就又站了起來,遠處似乎千軍萬馬,廝殺正酣。

    “師傅我去接應龍哥兒她們吧!”麗棠收緊了繃帶,握住了短劍。

    博士沒說話,似乎在想什麽心事沒有聽到。

    “師傅,龍哥兒怎麽還不回來,我有些擔心她!”麗棠又道。

    “擔心你自己吧!”博士忽然不耐煩道。

    麗棠一驚,驚訝的看著師傅,師傅很少這樣發脾氣的,她急忙閉了嘴,不過卻不由的皺緊了眉。

    麗棠她的皮膚極薄,晶瑩透明,這讓她的膚色看起來白裏透紅,笑起來的的時候就像嬌豔的的一朵桃花,尤其是因為過於皮膚極其細膩,讓她的嘴唇看起來更粉嫩肉感。

    博士任然發呆,許久,才悠悠道:“我們的任務比他們艱巨!”

    歎了口氣,博士將大手慢慢的放在麗棠的褐色的頭發上,輕輕撫摸,然後道:“你也許以為師傅是膽小鬼,在河中你被攻擊,我也不救你,其實師傅不是怕死,我是怕死了,不光黑蓮,你們所有人就都要死在汙域之內,我不能死,我也不能過早受傷,這就是我現在的任務。我何嚐不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麗棠停了點點頭。

    博士黯然道:“薛無常,你薛師叔很難熬!我非常擔心他!”

    麗棠懂事的點點頭,環住博士強健有力的胳膊,輕聲道:“我明白,師傅,我也沒有怪你,你也別這樣自責!”

    博士愁眉不展,有歎了口氣。

    遠處的拚殺更加激烈了。

    赫芳芳已經衝陷敵陣,他雙劍舞動如飛雪,劍氣縱橫,密不透風,人過百步,百步染血。她不時的嬌嗬聲,伴隨著兵器的急速碰撞傳來,引起黑獄的目光。

    黑獄的身前七米外,薛無常正雙手握著一把闊劍,闊劍劍柄兩掌餘長,劍身寬闊,又硬又直,劍尖鋒利,散發著幽光。

    “薛無常?你是索命薛無常!!”

    黑獄緊皺眉頭,盯著薛無常,他手在顫抖,或許是因為恐懼,也許或許是因為興奮。

    “如果你是薛無常,那麽你最擅長使用的是魚鉤,你的魚鉤呢?”黑獄沒有冒然進攻,薛無常人如其名,勾魂索命通常一瞬之間,據說他的魚鉤隻要使用,絕無失手,他是劍隱西修最高的存在。

    “你覺得我不配你使用魚鉤嗎?”黑獄盯著薛無常,雖然在問話,但是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嗬嗬嗬!

    “黑獄!你的金標還沒有用,我何必用魚鉤!”

    說著薛無常向前邁了一步,已經做好攻擊的準備。

    黑獄的刀悠然舉向空中,他的手就像彈簧一樣,繃緊待發。

    此時薛無常的左側編雨的長劍在五米範圍內激起一層洶湧的劍浪,將幾十人封堵住。

    薛無常的右側羅英正跳躍劈砍,大刀開合縱橫,將幾百人擋在薛無常右側。

    龍哥兒背對著薛無常,劍光雖柔弱,但是她身體步伐移動極快,劍招變化無窮,也擋住了十多人。

    黑獄和薛無常都沒有出招,兩個人都沒有動,甚至呼吸都微弱。

    薛無常的魚竿在哪?魚鉤在哪?黑獄不知道。

    黑獄的金標據說不是金色,因為除了村長,除了炮靈,劍隱西修沒有人能活著從他的手下逃出。他的金標並不是後發,而是先發,今天他以刀相對,同樣是針對薛無常。

    “薛師傅,用我幫忙嗎?”羅英還有餘力,抽空高喊,給黑獄施加壓力,擾亂他的心神。

    薛無常沒有說話,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風聲。

    風聲過後,他的眉心多了一把刀,如梭的飛刀,盡管他的眼睜得很大,卻依然沒有看見。

    他身體僵直,慢慢跪了下去,左手還掛著一根魚竿,魚竿的盡頭一個黑色的魚鉤正勾在黑獄的右肩。薛無常的右臂已經掉落,正噴著血,他的身體慢慢跪倒,顯然是中了劇毒。

    戰鬥停止了,莫名其妙的停止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剛才那一刹那到底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羅英,龍哥兒,編雨,包括衝鋒陷陣的赫芳芳都看了過來

    薛無常似乎已經死了,一刀致命,可惜他死不瞑目,可是即使死了,他的手臂依然死死地繃著。

    “龍哥兒,所有人都閃開!”忽然赫芳芳驚恐的大喊了一聲,奮力向黑獄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