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近乎全部是黑夜，人如在墓裏，長夜漫漫，似乎看不到盡頭。

    簡單的夜宴過後，藍小明就推辭去休息了，他病情反複，疲倦已極。

    在同一室內，麗棠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小手反複在傷口處擦拭藥水，然後認真的將一塊絲棉緊緊纏繞在傷痕處。

    在最後一杯岩茶的陪伴下，藍小明恍然入眠，夢裏盡是些真切，又朦朧的聲音，聲音緊張不安，又似乎充滿責備。

    藍小明搞不清什麽人在說些什麽，議論紛紛中，腦海中忽然莫名的浮現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很陌生，又很熟悉，自此藍小明仿佛孤懸於空中，焦灼不安。

    等他半夜醒來，自己正在一席軟塌上，四周的空氣有些憋悶，熱氣在半夜停止了供應，這讓整個空室說不出的淒冷。

    藍小明瑟縮著裹緊衣服，站起來，麗棠正縮在床上在酣眠，多日的奔波與辛勞，讓她頗顯憔悴。

    門開的聲音驚動了麗棠，麗棠醒了，她臉色蒼白，頭發蓬亂，她掙紮著站起來，禁不住渾身的傷痛，緊皺眉頭。

    藍小明安慰麗棠，示意她繼續休息，然後獨自出了石室。

    黑暗中傳來密集的敲擊聲，那聲音微弱卻真實，就如天上繁密的星星。

    藍小明俯身在一片冰冷的石牆上，他想起那兩個蛇母人，文天和臨月，臨月已經懷孕了，他們或者已經死了，這是藍小明不敢想的事實，他發覺自己很殘忍，他的心底一直是有這兩個名字的，可是他卻一直陷於悲觀和綏靖的故意中，當然藍小明已經盡力了，何況自身不保，可是他就是覺得歉疚，他在逃避，甚至逃避麗棠對他的感情，如今的這一切算什麽呢，如果沒有麗棠他活不到現在，可是如今的狀況會不會對麗棠太不公平，太殘忍了呢，藍小明又想到了黑蓮，不知不覺間連連歎氣，它雖然知道黑蓮已經發生了改變，或者黑蓮已經不是黑蓮，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留戀黑蓮的唇吻，留戀黑蓮鮮活的軀體，每次想起那短暫卻纏綿的場景都心跳若狂，黑蓮是那麽驚豔，那麽美麗，他似乎本該是藍小明執手相伴的妻子。

    思念的苦甚是煎熬，最煎熬的是，有些思念不切實際。藍小明認識到他最該擔負責任的是麗棠，可是麗棠從他這裏卻什麽都沒有得到，不能繼續這樣了，藍小明抽離回思想，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麗棠已經伴在身邊。

    藍小明小心翼翼的以渦感洞察，麗棠正發呆，她呆呆的看著遠方通道的方向，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藍小明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說不清楚，就像他能看到一段發光發亮的路，但是路卻中斷在懸崖絕壁之前。

    麗棠，你想離開汙域嗎？”藍小明望向麗棠，許久才問道。

    麗棠醒過神來，點了點頭。

    那就離開吧！”

    藍小明說著伸手到懷裏，掏出那本書卷，翻到其中一頁，看了一會，遞給麗棠。

    麗棠接過來，眼睛開始發光，她看了一會，不知道藍小明是什麽意思。

    藍小明伸手指向其中的一頁，輕聲道：“認真看這一頁吧，這是開啟祭壇的關鍵。不用我過多講解，隻要你知道一個秘密，就沒問題了？”

    不明白！”

    麗棠覺得藍小明神神秘秘的，睜大了眼睛盯著藍小明道。

    藍小明笑了笑，麗棠秀麗的眼睛如星月一般，現在格外的溫柔，他的眼睛夜裏是粉紅色，此時就像一個可愛的小白兔，如果換做以前，藍小明會恐懼，現在他已經學會了欣賞。

    藍小明耐心道：“你知道嗎？人類的這個世紀是以庚申為元年來計時的，隻要你記住，庚是零，申也是零，那麽其它也就清楚明白了。”

    庚申？天幹地支嗎？”

    嗯！刀劍為元年，就像一斷宿命一樣，注定是一個充滿血腥爭鬥，也必定波瀾壯闊的年代。”

    藍小明感慨的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藍小明少有的這種狀態讓麗棠有些手足無措，他從未看到藍小明這樣的流露迷茫。

    藍小明慢慢收斂了情緒，溫暖的笑了笑，輕聲道：“說回正題，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藍小明說到這停頓了一會，他仔細以渦感洞察周圍，確定沒有任何人監聽，才繼續道：“麗棠你記住，你的任務不是攻占地靈中心，而我攻占地靈中心也並不全都是為了汙域內所有生靈。”

    麗棠聞聽睜大了眼睛。

    藍小明歎了口氣又道：“龍心村隱藏著很多秘密，應龍一定是知道的，他肯定會在龍心村布下重兵，如果我們直接去往龍心村，肯定會遭遇阻攔，根本無力順利啟動陣法，所以我們必須首先攻打龍心村，以期產生足夠的壓力，逼迫駐守龍心村的軍隊撤回龍心村。”

    哦，是這樣！”麗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藍小明繼續道：“確切的說對你來說是這樣，其實對於我卻剛好相反，攻打地靈中心並非是虛的，我的根本目的就是殺死應龍，鏟除地靈中心，重創天國！”

    麗棠本來以為藍小明藏的很深，她已經理解藍小明了，聞聽又困惑起來，她結結巴巴道：“藍小明，你，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確，我們去攻打地靈中心，你看準時機，迅速脫離戰場，去龍心村，啟動陣法，離開汙域。”

    那，那你呢？你，你不去嗎？”麗棠一頭霧水。

    麗棠！”藍小明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麗棠你從來不為自己考量，你想的太簡單了，天國把我列位頭號通緝犯，如果抓不到我，會怎麽樣？它們會翻遍整個汙域，甚至會在人間乃至天堂大規模搜尋，到那個時候我插翅也難飛，這也是黑蓮為什麽放我離開，柱仙同意與我聯手的原因，我們三個沒有退路。”

    什麽？”麗棠似乎還沒有從驚訝中醒過神來。

    麗棠，我不想連累你，更不想欺騙你，所以我現在才把事情說清楚，我們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甚至還有更深的考量，有些我現在不便說，你隻要記住，你的目的隻有一個，盡早神不知鬼不覺得離開，安然的在人間渡過餘生，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了。”

    藍小明還未說完，麗棠的眼淚已經噙在眼圈，她哽咽了很久，才顫抖著聲音道：“可是，離開你，我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不想離開你。”

    麗棠說完就如孩子一般低聲嗚咽起來。

    麗棠，你已經長大了，別這樣！”藍小明有些不忍，又有些生氣，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麗棠，他挺直身子，抱起雙手，緊皺著眉頭。

    麗棠哭了一會，忽然如有所悟一般，停止了哭泣，她氣道：“你不要找各種借口，你是不是為了黑蓮！”

    麗棠盯著藍小明，仔細看他的表情，未等藍小明否認，她大哭道：“我就知道你喜歡黑蓮，我也早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你沒必要找這種借口，你藍小明是誰，你是死不了的······你肯定有辦法帶著黑蓮離開，所以你才借機把我趕走。”

    麗棠的聲音很大，藍小明完全被禮堂的想法搞的措手不及，這根本和她的想法沒有一分錢關係，他生怕驚動其它人，冷靜下來想極力安撫麗棠，卻被麗棠扔開了手，

    麗棠咆哮道：“我現在就走，省得礙你們的眼。”

    藍小明無奈，急忙用力拉住麗棠，如果現在放任麗棠這樣衝動的出去，肯定會遭遇不測。兩個人拉扯了幾個來回，僵持了許久，麗棠力氣很大，藍小明最後全力抱住麗棠，才將她控製住。

    你不喜歡我，還抱著我幹什麽？幹什麽？”麗棠歇斯底裏的哭叫著，全身都冒著虛汗，他身子一軟就虛脫了，藍小明用力把她抱回床榻上，麗棠卻嗚咽不止，藍小明從未遇到過這樣激烈的情感碰撞，看著麗棠痛苦的樣子，心內也跟著疼痛，不覺間也抹起了眼淚。

    抽泣了許久，他一回身，看到麗棠正如幽靈一樣的坐在他身後，她半低著頭，眼睛直勾勾，黑洞洞的，手裏還多了一把匕首。

    麗棠你幹什麽？”藍小明忽的跳起來，忽見麗棠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麗棠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笑的仰倒在床上。

    藍小明完全被麗棠的行為嚇到了，他從來沒有見到麗棠這樣失態，更沒有見過一個人剛剛大哭過，又大笑的。

    藍小明，藍，藍小明，你真可笑，我沒想到你這麽怕死····哈哈哈哈！”麗棠放肆的大笑著。

    藍小明覺得麗棠哪裏不對勁，正看的時候，麗棠的眼淚忽然又縱橫落下，麗棠的嘴撅起來，嘴角不斷的拉扯，她似乎瘋了一般，哭道：“藍小明，我不忍心殺了你，我下不去手，可是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也不喜歡我，還要拋棄我！”

    麗棠說完忽然把匕首對準了胸口，用盡力氣刺去。

    麗棠，不要！”藍小明醒悟過來，撲過去，用力握住了匕首，倉惶之中握在了匕首的利刃上，鮮血跟著從藍小明的手間湧了出來。

    躲開，麗棠！”藍小明害怕血液會傷到麗棠，急忙用胳膊將麗棠頂開，匕首掉落的瞬間已經化為泡沫。

    藍小明！”麗棠看到藍小明受傷了，想衝上來，卻被藍小明一腳蹬開。

    這一腳下去，兩個人都愣了，空氣一時凝固。

    麗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怕······”藍小明還未解釋完，就看到麗棠的手上竟然全部是鮮血，麗棠睜大了眼睛看著藍小明，她忽然賭氣一般伸出舌頭，用力的舔向鮮血，露出一副得逞一樣的笑容。

    藍小明睜大了眼睛，眼睛幾乎要突出來，他的血有劇烈的腐蝕性，他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然而即使麗棠把手上的鮮血舔幹了，卻什麽也沒有發生，麗棠並未中毒，身體也沒有潰爛，這一切出乎意料。

    麗棠發現自己沒有死，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蜷縮在床上，側過身去，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靜。

    藍小明扯開身上的灰痕綢，止住鮮血，坐到了一旁。

    忽然遠處傳來腳步聲，不一會風祭司跑了過來，她看了一眼藍小明的手，又看了一眼麗棠，察覺到了異常，但是並沒有說什麽，她氣喘籲籲道：“藍小明，大事不好了，梯形山脈飛來了三艘飛船，飛船正在向地下深處鑽探，元首讓你過去馬上商量對策！”

    藍小明一個激靈，站起來，鑽探的目的無疑是要在地下釋放核武器，以期徹底摧毀炮靈基地，形勢危急，顯然地靈中心大軍的進攻提前了。

    藍小明跟隨風祭司向外走，走到門口，聽到麗棠忽然道：“藍小明，對不起，我剛才······”

    藍小明停住，麗棠依然背著身，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別胡思亂想了，等我回來！”藍小明說著，急匆匆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