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炎朝的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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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細致地為她手剛被開裂的凍瘡擦著藥膏,不斷地點頭,說:“好,好!”

    半夢半醒到天亮,帝君親自送行。

    皇宮門口,一杯清酒。她與他對飲,隻在人前,出征相送的時候。兩個人都固守著君臣之禮,未曾逾越半分。

    印北關平叛,用了半年。林依藍閑暇時常常看著邊關的雲卷雲舒,怡然並不懼艱苦,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關外沙場,馬革裹屍、自由自在,也沒什麽不好。

    她經常給林依藍講她以前主子的事,講宮裏的陰謀詭計,講貴妃以前的聖眷榮寵,講冷宮的三載,講最後的那杯毒酒。

    林依藍雙手抱膝,很認真地聽。

    “哎呀,將軍,你要多說說話嘛,這樣每天幾個字,你不會覺得悶嗎?”怡然總愛一邊撒嬌,一邊搖晃她。

    林依藍會低低地笑,卻依然是沒幾句話。

    印北關叛亂被鎮壓,林依藍回朝當然也有封賞,慕南天隻道她不在意,於是也隨便了。林依藍不喜歡這些珠光寶氣的東西,一般是打賞給府內的下人了。

    說是下人,也不多,反正她又不常在府內,故而也一管家一男仆再加個怡然。

    她一向不在府,何況,她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去做。

    晚間帝君設宴。

    酒過三巡,座的慕南天以慶功為名單獨敬她,卻在她起身飲盡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道:“次落雁城一役,愛卿是不是還有什麽東西忘了給本皇了?”

    林依藍渾身一震,看過去他卻又似無意一般。不安地飲盡杯酒,心下有些不安,他……是指望落雁山的軍事布防和山勢圖麽?

    宴席之後。

    林依藍低垂著頭跪在地,已有一個時辰了。旁邊的王公公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宮內氣氛詭異得可怕。

    慕南天專注地批著折子,棲鳳宮的公公來看了兩次,最終還是被房外的人給打發走了。

    二更天時林依藍額頭開始冒汗,雙腿針紮似地痛,她努力地垂著頭不讓人看見她的表情。

    “怎麽,一定要本皇提醒你麽?”他沒看她,話卻是對她說的。

    “回皇,臣……臣不知皇所指何物。”

    “很好,那麽本皇告訴你。過來!”

    他不讓她起身,她膝行走過去,移動艱難。

    王公公本伺侯在一旁,他冷冷一瞥,投過去,嚇得他帶著一撥子人都下去了。

    慕南天低頭看她:“林依藍,我以為你最是了解我的,別考驗我的耐性。”

    “臣……真的不知道主在說什麽。”林依藍垂下頭。

    “那跪到你知道為止。”他任她跪在腳邊。

    哼,竟然寧願欺騙他也要維護他那個人麽?

    一條蛇,慢悠悠地爬過來,沿著她的衣角嘶嘶地吐著信子。林依藍全身一緊。

    慕南天當然知道為什麽,禦房當然不會有這玩意,他知道,他不僅知道,甚至還費力地拔了它的毒牙。

    “跪好!”慕南天沉聲喝止了她欲起的身子。

    她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袍角。那蛇從她的後背慢慢爬去,她慘白的臉色讓他突然想到她的身體,那身體現在一定是冰涼的,有一瞬間是想念她的身體的,可是那圖關係著炎朝的龍脈,必須得拿到。

    林依藍,不過才多久,那龍梵音對你,竟然我還重要麽?

    快四天更了,她冷汗濕了全身,一手仍緊緊扯著他的衣袍,石化了一般。慕南天扯了那蛇摔在牆角,傾身來抱她,她的身體如他意料之的冰冷,終於曬成淺麥色的肌膚原來略顯粗糙,卻在汗水的滋潤下光澤閃爍。

    他將她按在冰冷的地板,她皺著眉死死咬著唇,關節都僵硬了一般。意識是模糊的,連痛也模糊,頸僵硬著轉不過去,視線隻餘黑色的地板,冷冷地映出她的狼狽。

    他手的力道像要捏碎她骨骼一般,於是一滴水砸在地麵,水色暈開,一片模糊。

    怡然等了一夜,出來看見她,甚至以為自己主子不小心掉池子裏了,那一身的水。

    她身有淡淡的酒氣,人卻不像是醉了。怡然把她抱到浴桶裏她也沒有清醒,熱水指尖觸身體都微微的發抖,看著一身的傷痕卻不知所措。

    她長年跟在林依藍身邊,宮裏也沒有認識的人。更何況這些年皇對她連個貴人都不如,宮裏的人都現實得很。

    勉強地幫她了藥,她睡的不安穩,一直這樣折騰到晚間,滴水未盡,卻怎麽也叫不醒。怡然在宮外團團轉時遇見值夜班的羅定成。

    羅定成立刻帶著她去太醫院,接連幾個太醫都推托,最後幾個人好一通爭執,還是一年老的實在看不過,低聲道:“後宮一直都是皇後娘娘作主,大將軍與皇的關係……何況又不受寵,誰敢去啊……”

    羅定成氣極而笑,他顫抖指著幾個太醫,“她在外麵廝殺博命換你們歌舞升平,如今卻是要讓人病死在這太醫林立的皇宮大院麽?”

    幾個人心虛地不說話,也不動,羅定成實在無可奈何,詢問了皇的去處,去了棲鳳宮。王公公前去稟報時慕南天在看季柔情跳舞,一舞傾天下一說,確實不是浪得虛名。

    王公公是在他耳邊說的,他臉色一凜,想著那人被送回去時的光景,也欲前去看看。

    季柔情何其聰慧,舞也不跳了,半俯在他懷裏,軟玉溫香:“皇,有事麽?”

    慕南天任她嫩耦般的手臂往頸間一纏,理由便說不出來,於是轉頭吩咐王公公:“先出去候著吧。”

    王公公於是便和羅定成、怡然一起在宮外候著,候到近三更時分,候到幾個人都寒了心。

    看著兩個人離開,王公公甚至也感歎了,自古薄情是帝王。

    怡然六神無主,一邊走一邊眼淚掉下來。

    羅定成咬咬唇:“去,將大將軍抱出來。”

    “好!”她不知道他要作什麽,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於是隻好照他說的做。

    林依藍臉色通紅,身卻異常的冰冷,怡然吃力地將她抱出來,羅定成不得已接過來,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竟然也是微微的涼意。

    深夜出宮,雖然違反規定,但是他好歹也是禦林軍首領,這點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

    夜晚的皇城,燈息人歇,羅定成一路駕車趕到本城最有名的妙手醫館,人家本不開門,他直接砸門進去了。

    醫者本性,眼看著林依藍病得實是嚴重,大夫倒也不敢怠慢。

    林依藍一直緊緊攥著羅定成的衣襟,似作了惡夢一般怎麽也不鬆手,他隻好由著她了。

    付大夫看著羅定成的裝束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宮裏的事情他見多了,自是不再多言。

    隻是林依藍一直半夢半醒。怡然涼了藥喂她,喚著將軍,付大夫這才變了臉色,炎朝隻有一位女將軍:“莫非是大將軍林依藍?”

    羅定成不答話,付大夫自是明白了,一身戎裝,統一戰亂,結束萬民流離,何以深夜竟然帶著如此重病前來求醫?

    付大夫不便多問,隻是默默地開好了藥,在幾人出門前突然道:“幾位,付某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但以後左將軍如有需要,老夫可隨傳隨到。”

    羅定成知道林依藍在民間的地位很高,不然慕南天不會為了穩固政權公開她的身份。

    早朝後,慕南天到了南清宮。

    林依藍她未起床,他站在床前,看她呼吸平穩,病得不是很嚴重嘛,派個下人來,或許隻是想爭爭寵罷了。他甚至覺得,她獅子大開口要那血玉圭,也不過是借口。

    在湊近她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慕南天冷冷地道:“把圖給我。”

    於是床擁著被子坐起來的人眼裏的光采慢慢黯淡,我以為……你是來看我一眼的,原來還是……

    “主,我真的不知道什麽圖。”她聲音還沙啞著,一開口喉嚨如針紮一般,“反倒是皇,還欠著東西沒給。落雁城和西羌,我已經還給了皇。”

    怡然端了早餐過來,看到這副情景心一驚:“皇……將軍從昨天到今天還粒米未進,要麽請皇和將軍先用過早膳再說吧。”

    慕南天冷冷地一撇過去,她已經不敢再出聲,林依藍突然厲聲道:“大膽奴才,倒是把你寵得一點規矩都沒了!還不快滾!”

    有人如何不知道她變相維護自己,卻是憂心忡忡,最後林依藍一個枕頭砸過去,她終於走了。

    慕南天冷眼相看:“主仆這場戲演得不錯啊。”

    林依藍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神色,生怕他對怡然心生他意。

    他將她按在紅木桌為所欲為,最終也不忘記自己的目的,冷冷道:“圖在哪裏?”

    她已經把唇咬出了血,看著桌麵搖頭,慕南天的耐性也到了盡頭:“龍梵音這方麵是不是也很厲害?”

    林依藍努力集自己的視線看他。

    “如若不然,不過才兩個月,你已經會為了他背叛我了。”

    “我沒有。”

    “沒有?”

    “落雁城已經歸降了,你為什麽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想要你的血玉圭,把圖拿出來!”

    怡然一直沒有走遠,聽著裏間模糊的呻吟,她不知道那個受敵一劍都可以麵不改色的將軍是在怎麽樣的痛苦下才會吟楚求救。